第七回欲求寶不過癡望(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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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辛芙被無名女子掠走,這吳千秋惴惴不安,唯恐黑旗幫斬草除根,不敢再回到三山齋去,便攜帶著如此“藏寶地圖”一路北上,渡過淮水,入金人侵占之地,過山東,在濟南府安歇。他
平日養尊處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是個過不得苦日子的主兒,便住在濟南府最大的客棧“迎四方”當中,又買來羅盤,整日躲在屋內細心揣摩,倒也其樂融融,尋思機會合適,就要往渤
海港口而去,尋船出海。這一日,他聽得外麵有人吵鬧,胸中正是鬱悶之時,便出去看熱鬧,卻是掌櫃與夥計齊齊擋在廳前大門,大聲喧鬧,不準一夥人進來。吳千秋大為好奇,暗道生意人
和氣生財,怎會光天化日之下,與前來投宿之客爭執,認真打量,原來那雙鬢華白的老者身後,雇人用擔架抬著一個重傷患者,多處骨折,經絡盡斷,正是“黃衣秀士”施伯明了。旁邊還有
一個老婆子,拄著拐杖,搖搖晃晃,氣喘不已,傷勢亦然不輕,卻是不善婆婆。後麵小心翼翼、麵有戚戚地跟著一男一女,卻是落下懸崖僥幸無恙的“不能力敵”蔣理與“紅袖女”白鳳了。
那老者正與掌櫃叫罵得起勁,一眼瞥見人群中的吳千秋,居然識破他的身份,出手便扣住了他的手腕脈門,笑道:“不讓住店,我不住就是了,又有什麽了不起的?”引著眾人往店外走去。
吳千秋被他克製,反抗不得,隻好隨他們來到了城中某處破廟安歇。那老者大刺刺地指揮將施伯明放於一側,叫不善婆婆坐於椅上安歇,又讓蔣理與白鳳近旁垂立伺候,一切備頓之後,再將
吳千秋在辛家莊掠奪地圖一事悉數道出,詳細無誤,幾乎唬嚇掉他的半條魂魄。老者甚是得意,報出身份,正是魔教護法之一的“白虎尊者”鄭統,字天浩,笑道:“我聖教耳目遍及天下,
論起消息靈通,不在丐幫之下,除了前世後生,又有什麽事情是不知曉的?”又說金銀財寶人人喜好,所謂見者有份,他也要分得一杯羹,便將白鳳、蔣理招來,出手如電,將三人一並施將
了三陰絕脈鎖,以此為要挾,以十一日為限,其時氣血便會衝流撞脈、激蕩傷身,逼迫他們聯袂去海上尋寶。萬鵬一對白鳳道:“你們號稱黃穀六聖,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堂,如何會分崩析離
,各自流落江湖?那施伯明是怎樣受得重傷,狼狽不堪?”陳天識故意問道:“那不善婆婆也是黃穀六聖麽?”萬鵬一怔然,道:“不錯,她這一個性情孤僻之極的惡老婆子,怎會與你們在
一起?似乎你們皆被白虎尊者鄭統所製。”
隻是這地圖既然是假,所謂島上寶藏一事,自然也是子虛烏有,相信不得的,回去之後,又怎樣與鄭統交待,解開那三陰絕脈鎖的封製?蔣理眼睛一轉,上前幾步,拱手道:“我看前輩武功
極高,便是與那鄭大魔頭相較,也絲毫不會遜色。可否請您老人家出麵,說上幾句好話?”萬鵬一呸道:“我是與魔教有交情的人麽?”蔣理臉色一變,道:“前輩誤會了。”萬鵬一哼道:
“你這些花花腸子淺薄得緊,什麽說上一些好話,不過就是唆咄我與他交手,打上一架罷了。我雖然不懼怕於他,但與你什麽‘黃穀六聖’素來沒有交情,犯不著因此得罪魔教,自尋無窮煩
惱。”蔣理自以為聰明,但一番心思俱被他識破,不禁尷尬萬分。
白鳳性情三分怪戾,七分矜持,是個極愛顏麵之人,除了對那半冷不熱的施伯明之外,在哪裏皆要端上幾分架子,聽萬鵬一詢問與鄭統、不善婆婆相逢之事,不覺臉麵一紅,輕輕冷哼一聲,
扭過頭去。蔣理訕訕笑道:“老前輩尊姓大名?”萬鵬一眼睛一翻,道:“我是江湖的無名小卒,你休要多問。我且問你,那‘黃衣秀士’可是被鄭統打傷的?抑或得罪了惡老婆子,被她龍
頭拐杖折斷了肋骨?快些回答就是了,羅羅嗦嗦,惹著老夫性起。”最後一句,他不過是無意說將,但聽在蔣理耳中,卻隱約有些威協之意:“這老鬼武功高強,隻怕他邊上這一男一女也是
身懷絕技之人,萬萬開罪不得。”咳嗽一聲,道:“一個多月之前,我‘黃穀六聖’與那不善婆婆因為某些誤會,在懸崖之緣爭執起來,一不留神,腳下滑溜,便跌下了懸崖。所幸被峰壁之
上的樹枝蔓藤牽拽,幾番延緩墜勢,又湊巧掉在了幹草堆上,大夥兒盡皆大難不死。隻是施兄弟被壓在最下麵,身體受了一些損傷,難以動彈。那不善婆婆也被撞壞了腿骨,幾乎暈厥了過去
,沒有個六月半載,不得痊愈。此刻正好被路過當地的‘白虎尊者’發覺,於是過來施救。”
白鳳怒道:“施大哥本是重傷,如何到了你的嘴裏,卻是如此輕描淡寫?”言罷,眼角擠出幾滴眼淚,道:“說來怪我不好,怎麽會跌倒在他的身上,若與你和惡婆子一般,隻是滾將到草垛
的其餘地方,他也不至於如此痛苦。他,他要是一輩子不能活動,我便一輩子守候身側,從此盡心竭力地服侍才是。”萬鵬一咦道:“你要嫁給他當老婆麽?我以前見過這姓施的一麵,長得
還算是端正,你相貌也還不錯,如此說來,也可配合夫妻。”白鳳又氣又喜,氣的是他說話可沒有遮攔,喜的是句句貼合自己的心意,正是發作也不成、默允也不成,於是慌忙轉過身去,胸
中砰然。蔣理臉色難堪,喃喃道:“前輩真是會開玩笑,我家妹子怎能嫁給施兄弟。”白鳳聞言,不及思忖,急道:“誰是你家的妹子,我與你有什麽幹係,少來套將熱乎。我就是歡喜施大
哥,偏偏要嫁於他為妻。”
蔣理受此搶白,料想以往對她的一片深情,俱是單相思而已,絕望之外,更是恨恨不已,顧不得陳天識三人近旁,冷笑道:“妹子,你休要忘記,那施伯明乃是極其傳統保守之人,莫說你以
往的經曆已然為他深深忌諱,我若是再將今日吳千秋欲行不軌之事說出,你道他會怎樣?你便是等他十年、二十年,隻怕也不會回心轉意,與你共結連理的。”白鳳渾身一顫,繼而沉聲道:
“是嗎?原來你早有如此歹毒的打算?好,好,我看你怎樣與他說去?”陳天識聽她字字似有森然陰翳之意,不覺駭然。
隻是這島嶼卻再也待不得了,便尋思回到大陸之後,再作打算,其實心中惴惴不安之人,也隻是蔣理、白鳳、吳千秋三人而已,皆惶恐無措,不知怎樣向鄭統交待,也好解開三陰絕脈鎖的封
禁。萬鵬一與羅琴說道要去恒山一遊,陳天識隻是惦念著紅葉峰的所在,本有意去見那不善婆婆一麵,請她將癡恩亭說得再詳細一些,轉念一想:“她的脾性頗為執拗,當日不肯說話,想必
就是見麵,也不會多吐露一個字的。”於是作罷。萬鵬一道:“我們隻有顫顫巍微搖搖晃晃的小船一艘,容不下這許多的人,你們是乘什麽船來的?”吳千秋深恐眾人將自己撇下,傷患之
際,不能捕食,不能采摘野果,亦然不能串葛編衣,再逢上一個什麽潰爛炎症,豈非是大大的糟糕,於是慌忙應道:“我們是乘坐大船而來。”萬鵬一喜道:“好,好,我們便乘坐大船回去
,有了船夫伺候照應,便是搖櫓劃槳的工夫也省下來了。”蔣理啊呀一聲,愁眉苦臉,囁嚅道:“隻怕還要你我親自操控,大船方能成行。”萬鵬一奇道:“這是為什麽?”蔣理道:“我們
下船之後,恐船家泄露此地寶藏的秘密,悄悄離去,反將無數江湖人物引來,於是便將他們都殺死,屍體也扔到海裏去了。”萬鵬一愕然,哼道:“了不得,你們這‘黃穀’豪傑與三山齋齋
主,雖然分為黑白兩道,但利益當前,心思俱是一般無二的毒辣。”
陳天識驚道:“你,你們殺了幾人?”白鳳冷笑道:“船東家一人,船夫六人,尚有廚師一人,算來該有八人吧?”陳天識默然不語,往洞外走去,在一塊石頭上坐下。羅琴跟隨左右,滿目
盡是憐惜,低聲道:“你嗔怪他們麽?”陳天識心中鬱悶,道:“天下萬物,既然存生於世,便該有善始善終才對,怎可同類相殘,草菅人命呢?他們若是擔心船夫泄密,下船之時,隻要將
他們綁縛就是了,待得了寶藏,回到岸上,急急離去,不也頗為安全嗎?如此惡人,殺人不眨眼,我,我們實在是不該救她的。”羅琴柔聲道:“無妨,他們作惡多端,其時自然有人給得報
應。”陳天識怔然道:“這是真的麽?”一聲長歎,好不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