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欲求寶不過癡望(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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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將小舟係在大船之後,吳千秋自忖行為不便,搖櫓不得,便要去廚房整備夥食。蔣理不肯,嘿嘿笑道:“三山齋齋主的廚藝天下聞名,隻是那無盡的美味之後,倘若再放上一些毒藥,豈

    非糟糕之極?”吳千秋撫摸肩頭處被白鳳紮破的傷口,苦笑不已,道:“蔣兄弟說哪裏話來,我身上一包毒藥都沒有了,你要是不信,細細搜身就是了。”蔣理頗為忌憚,暗道:“明槍易躲

    ,暗箭難防,攸關性命之事,還是小心一些為妙。”果真搜他的身體,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便連隱私之處也沒有放過。吳千秋神情尷尬,喃喃道:“如何,這下蔣兄弟能夠放心了吧?”蔣

    理笑道:“我自然是相信齋主的,本不想去搜身,隻是你誠心實意地一味要求,我卻之不恭,隻好勉為其難了。”白鳳依舊忐忑,道:“就是蒙汗藥也沒有了嗎?”蔣理道:“沒有,沒有,

    既然如此,就讓他來作這幾日的廚師罷了。”羅琴見他伸手往空中探去,已然窺破得他的心思,低聲對陳天識道:“這人好狡猾。”陳天識咦道:“此話怎說?”羅琴道:“他讓吳千秋去廚

    房勞作,負責三餐的夥食,自己卻去搖櫓劃槳。其實風向由西往東而去,隻要扯起這桅杆上的三張帆布即可,哪裏還用親自動手驅波逐浪?”陳天識恍然大悟,繼而笑道:“如此甚好,你我

    不也因此輕鬆了許多嗎?”

    第一日無事,待第二日傍晚,蔣理放下飯碗,啊喲一聲,抱著肚子蜷伏而下,額頭冷汗涔涔,似乎極其痛苦。白鳳大怒,一把揪住吳千秋的衣襟,嗬斥道:“你這惡賊,不是說沒有毒藥的麽

    ?”吳千秋才要說話,卻聽得萬鵬一、羅琴、陳天識哎喲*,撇下筷子,神情痛苦,叫嚷道:“肚子怎麽陡然之間疼痛得如此厲害,莫不是真被你下了毒藥?”吳千秋大喊冤枉,驀然靈光一閃

    ,道:“白姑娘,大夥兒都受了毒害,為何獨獨你我二人無事?難不成是你”白鳳哈哈大笑,道:“是了,我都忘了,是我調配得毒藥,我沒有吃,也不曾往你碗裏添加。”臉色猙獰,沉聲

    道:“你意欲玷汙我的身子,此乃極大的罪過,我不將你千刀萬剮,怎能消除心頭之恨?”蔣理有氣無力,道:“妹子,你…你為何要害我?”白鳳冷笑道:“你不是要在施大哥麵前說我的

    壞話麽?我自然留你不得。”扭頭看待陳天識三人,微微一歎,道:“你們也是一樣的,如此名節之事,也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了。”蔣理絕望之極,哪裏還顧得什麽昔日的情愫,不禁破口罵

    道:“你這賤人,還有什麽名節?若是貞烈女子,便不會被崆峒女派轟趕出來了。”白鳳忿然,轉念一想,反而笑容盈盈,道:“你就快死了,此刻恨我甚然,那也是應該的,罵吧!罵個痛

    快,隻盼黃泉途上一路走好,休要成為孤魂野鬼,四處閑逛。”羅琴血氣蒼白,靠在牆上,道:“白姑娘,你如何配的毒藥?何不說得明白一些,也教我等死個痛快。”白鳳頗為得意,道:

    “我隨身攜帶了一些毒藥,但量少不足,於是在廚房悄悄觀看,將蜂蜜倒入生蔥之中,又將花生搗爛,拌入黃瓜湯內,再尋得一些鵝肉,以鴨梨冒充蘿卜混合,如此相衝相惡之物,生出毒性

    ,正好使用。”

    白鳳為人歹毒,深恐險被吳千秋玷汙一事傳到施伯明耳中,因此暗暗下定決心,無論恩怨,皆要將一幹當事人悉數除去。她在崆峒女派之時,也曾雖其中的幾位前輩學習廚藝,做出的菜肴雖

    不是色香味俱全,但卻深諳菜係相衝相惡的道理。別人以為萬萬不可將之相混相淆,獨獨她苦苦鑽研,如何將普通菜係之毒,變成真正能夠害人性命的毒藥,且頗有一番自己的心得。當初那

    ‘撼山嶽’袁子通被江南大俠追趕甚急,躲入一間飯館,思忖打鬥不過,唯有用毒藥害人,偏偏那樊猛謹慎小心,飲食之前必定用一根銀針窺察其中是否有毒,實在是難以下手。後得一旁初

    次相識的白鳳指點,配出混菜毒藥,悄悄放入小兒奉上的花色菜肴之中。樊猛不識得其中的奧妙,將那些蔬菜瓜果就著美酒一用而盡,不多時果真是七竅流血,暴斃身亡。

    吳千秋牙關一咬,驀然出手,又是幾枚銀針往前彈出,迅如疾電,射向白鳳麵門。白鳳冷笑道:“你不是沒有暗器了麽?如何還有藏匿?”卻是吳千秋在衽袖之口的針線縫補之處,事先預留

    十枚毒針,以為情急之下,作為救命之用的。白鳳長劍揮舞,一邊縱身後退,一邊小心格擋,將銀針盡皆打落地上,紮於甲板縫隙之中。吳千秋不敢怠慢,覷準時機,拾起菜刀,急急竄到船

    舷旁,反手將繩索斬斷,那小舟跌入海中。蔣理見白鳳如此凶惡,出手決不留情,早已魂飛魄散,看吳千秋跳了下去,顧不得肚中的疼痛,慌忙跟隨,叫道:“吳齋主,這婦人心腸狠毒,我

    陪你一塊逃命去。”雙臂一推,兩足勉強一縱,也進得小舟之內。待白鳳趕到,小舟已然飄離數丈之外,追蹤不得,不覺心中大怒,清叱一聲,將手中的長劍用力摜去,正中小舟外側船身。

    蔣理腹如刀絞,且方才為了逃命,用力過猛,傷了氣脈,一時動彈不得。吳千秋暗呼僥幸,一杆子打落長劍,跌倒海裏,搖將小舟往遠處劃去。

    白鳳大意失手,心急如焚,有心追趕,但吳千秋專往逆風劃弄,自己大船的風帆順納海風,彼此的距離不禁越來越遠,扭頭對萬鵬一三人喝道:“你們若想保全性命,便替我搖櫓,追趕小舟

    。”萬鵬一歎道:“姑娘,你說什麽糊塗話?我等中了如此厲害的毒藥,渾身無力,站立也難,怎樣還能搖櫓?”羅琴哼道:“到手的鴨子眼睜睜地飛走了,她一番詭謀不成,豈非著急?若

    是他兩個不死,自然又多結了兩個冤家,少不得要回來尋她報仇的。她忿然瘋狂之下,如何還能清醒說話?”白鳳喝道:“死丫頭,你說什麽?”羅琴冷笑道:“先前還喚我們是恩人,這時

    怎麽變化得如此一副嘴臉?是了,你洞中的秘密想必也守不住了,那蔣理必定會先你一步尋得什麽‘黃衣秀士’施伯明,將其中的情形一五一十相告,若是再添上三分油、加上兩勺醋,你說

    那秀士可會昏厥過去?”陳天識喘息道:“此話大謬,施伯明一直便不歡喜她,怎麽會氣得昏厥過去呢?”白鳳臉色鐵青,拾起蔣理棄下的銅笛,顫聲道:“你們再說一句,我便將你們砸死

    。”萬鵬一愕然,繼而歎息道:“姑娘不必動手,我們就快要毒死了。況且吳千秋顧忌自己的聲名,怎會讓蔣理將此事泄露出去?依我看,那姓蔣的在半路之上,不是毒發而亡,也必定被吳

    千秋推到海裏淹死的。”羅琴道:“師父,您老人家錯了!”萬鵬一道:“我哪裏說錯了?”羅琴道:“此刻他二人同舟共濟,茫茫大海之上,多一個幫手最好,怎會自相殘殺呢?”陳天識

    眉頭一皺,按住腹部,附和道:“羅姑娘所言極是。”羅琴又道:“吳千秋惶惶然不可終日,哪裏還顧忌得什麽聲名,隻要能因此敗壞白女俠的清白名譽,不得和‘黃衣秀士’成親連理,他

    說不得便會與蔣理合謀,在江湖上四處傳播…傳播…”白鳳驚疑不定,道:“傳播什麽?”羅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陳天識大聲道:“定然是說他在洞中對你不軌,已然得手了。”白鳳頓

    足道:“狗屁,狗屁。”萬鵬一道:“我們自然知道他說的話一定是狗屁,但江湖之中,又有多少事情符合本來的真相?所以狗屁傳多了,也就被人相信了。”白鳳若被雷擊,銅笛當啷落地

    ,渾渾噩噩地靠在艙壁之上,緩緩癱下。

    他三人一陣刮噪,句句戳在了白鳳的心痛忌憚之處,胸中鬱結之極,又將銅笛舉起,道:“我,我殺了你們。”陳天識道:“我肚子疼,果真是快要死了。”白鳳見他你眉弄眼,更是氣憤,

    道:“你就要疼死,那也活該。”羅琴道:“白女俠,我們若是真的死了,便沒有人去替你辟謠,你的清白隻怕一輩子也洗刷不得。”此言一出,白鳳陡覺精神一振,顫聲道:“你…好妹子

    ,你說什麽來著?”羅琴道:“我們也在山洞之中,自然可以證明你並未受到吳千秋的玷汙。”白鳳喜道:“真的麽?”繼而生出一念,滿腔狐疑,道:“我要害你們的性命,你們為何還要

    如此幫我?”萬鵬一呸道:“誰要幫你了?不過我在洞中救你,他們卻說你被玷汙,豈非是繞著圈子罵我無能?嘿嘿,我這口舌可是厲害得緊,莫說替你平凡,叫那什麽施伯明不致多心,便

    是再刮噪一通,言道蔣理與吳千秋有龍陽之癖,且在洞中相互幹那斷袖苟且之事,也是有人相信的。”白鳳大喜,連連拜謝,忽而哭道:“我隻是知曉配置菜係毒藥,那,那解藥之事,我卻

    是絲毫不懂,如何能夠救得你們?”萬鵬一歎道:“虧你昔日還是崆峒女派的弟子,如何這般無能?其實這菜係毒藥解來,實在容易。我看廚房之中有些食材,勉強能夠解毒,這就開張方子

    給你,你認真烹飪,吃下之後,休息一晚,其毒自然得解。”白鳳看他寫好單子,小心翼翼收好,扔下銅笛,便往廚房趕去。萬鵬一三人哈哈大笑,道:“何曾中毒?她竟然這般慌張。”原

    來羅琴每次飲食之前,必定將身上的丹藥一分為三,要陳天識與萬鵬一服下,自己吃掉另外一份,一顆能夠解毒,三分之一足夠防毒。白鳳豈能識得其中的秘密?那單子所述,其實菜譜而已

    。

    當晚白鳳將飲食端上,盡心盡力伺候三人,所有菜肴,皆按照單子注明的調配用量嚴格製做。說來也怪,她在崆峒女派學習廚藝,菜肴委實不敢讓人恭維,但此時用心烹調,各道菜都是美味

    異常。三人嘖嘖稱讚,萬鵬一拊袖擦嘴,道:“不錯,不錯,你這廚房的本領尚可,若是與那施伯明成婚,當了他的妻子,也算得是他的一番前世修來的福份。隻是小兩口爭執,乃是常事,

    你休要惱怒之下,又配上什麽毒菜將你老公毒死。”白鳳聞言,又喜又羞,低頭不敢言語。陳天識暗暗奇怪:“這等殺人不眨眼的惡女,如何一談及施伯明,便變得溫柔起來,還真有幾分持

    家妻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