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青衫長劍嘯清風(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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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天識暗道:“這等投機的手法,由你說出,倒也不甚奇怪。”方要說話,卻聽得孟中道:“前輩,那…那小惡賊尚在你手中麽?聽無飆師叔說道,您老人家要他陪您說話,沒有殺他是麽?

    ”陳天識愕然一怔,旋即大怒,心道:“誰是惡賊?你到此時尚惦記著我的性命,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這等歹毒的心腸,還要自號什麽名門正派,豈非是天大的笑話?”有心喝斥,靈光一

    閃,反倒生出一個念頭,沉聲冷笑道:“不錯,他就在老夫的身邊,嘿嘿,說了不少有趣的事情,似乎皆與你泰山派相幹呀?”

    孟中訕訕道:“他,他說了什麽?”

    陳天識道:“他說你們堂堂泰山派的子弟,不顧江湖規矩,左右夾攻,欲待取他小命,是也不是?可笑即便如此,你們也打他不過,最後還是那無飆小兒及時趕到,方才保全了一些泰山派的

    顏麵,可是實話麽?”

    孟中恨得牙關緊咬,喃喃道:“這小惡賊,果真開始宣揚此事。”聲音雖然低沉,但在這黑夜寂靜之時,聽得也頗為真切,字字分明。

    陳天識竊笑:“你們皆是那偽君子,比不善婆婆、黃穀六聖這些真小人尚要可惡百倍,如此佳事,若是不能廣為傳播,豈非暴殄天物,實在可惜。”又道:“我細細觀之,他的武功其實是平

    常稀鬆得緊呀,便連江湖不入流的鄉下把式也當不得,怎能敵過你們之聯袂?莫非是他胡說八道?”

    孟中羞臊無比,料想此事隱瞞不得,也不敢遮掩,微微一歎,道:“那小惡賊看似文弱,其實一身的武功尚可,不過是您老人家的修為…委實太高,所以…所以覺得他不能入流罷了。我與孔

    師弟商議密事,心神不寧,又過於輕敵,是以一時不慎,反被他有機可乘,僥幸得勝。”這話說來,好比在他臉上打了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著實是難堪無比。他迫於情形,附和洞內“高人

    ”之意,說道陳天識的武功五六流而已,但自己偏偏與孔池不爭氣,單打獨鬥也好,群毆圍攻也罷,皆敗在此不入流之“小惡賊”手中,豈非說明堂堂泰山派之少年才俊、名門子弟,其實更

    是末流也企及不得麽?

    陳天識道:“你也不用羞澀。這小子狡猾異常,定然是用了什麽不慎光明的手段,讓你們中計。我替你出氣如何?”不待孟中說話,沉聲道:“小賊人,你過來。”一腳踹在牆壁之上,弄出

    些許動靜,自己繼而啊呀一聲大叫,狀若淒慘。孟中看不得裏麵的情景,顫聲道:“前輩,您老人家把他怎樣了?”陳天識哼道:“方才我按耐不得生氣,一巴掌把他拍死了。”孟中聞言,

    又驚又喜。陳天識咳嗽一聲,道:“你速速將門口的看護弟子支走,再帶一張大些的蘆席過來。”孟中奇道:“什麽?”陳天識佯怒道:“我替你出氣,一片好心好意,難不成還要將他的屍

    身留在這洞裏發臭不成?我稍時便將他屍身扔在洞外,你用蘆席卷好,找個地方掩埋了。”孟中驚道:“我…我來扛屍體?”陳天識吼道:“莫非要我把你也打死,一並用蘆席裹了嗎?”孟

    中駭然,慌不迭笑道:“前輩休要生氣,是,是,我這便去辦理。”

    陳天識看他匆匆離去,便溜到洞口等候,稍時聽得外麵有人叫道:“戚師弟,你們看守了半日,也辛苦了,且回去休息吧?”正是那孟中的聲音。

    那戚師弟歎道:“師父安排我在這裏值夜,言道到了時刻,自然有其餘師兄弟過來接班,務必安守本職,否則便是風吹雨打、雷劈雹泄,也不得走開半步,更不用說回去歇息了。”原來此人

    乃無飆道人的弟子。

    孟中笑道:“我閑來無事,也睡不安穩,便替你在此頂值一個時辰如何?”戚師弟又困又乏,喜道:“孟師兄此話當真嗎?我,我卻有些不好意思。”

    孟中道:“你我情同手足,何必如此見外呢?”待支開那泰山弟子,慌忙從一旁草垛的後麵抽出蘆席,架在肩上,便往洞口跑來。

    陳天識瞧得真切,躺在地上,往外翻滾幾圈,四肢攤開,雙目緊閉,動也不動。

    孟中見狀,喜道:“前輩果真將這小惡賊殺了?哈哈,真是替我泰山派出了一口怨氣,晚輩亦然雪恥,實在是感激不盡。”用蘆席將陳天識的“屍體”裹了,扛在肩上,往碎石荒草之地走去

    。裹得不甚嚴實,不過是胡亂繞卷了一圈,兩條胳膊尚餘在外麵,不時晃動,敲在他的身上。初時他尚不自覺,漸漸來到黑暗陰冷之地,月色悉數被遮掩,映照不得,如此再與死人為伴,不

    由心中有些駭怕,口中猶自道:“你與我雖然有怨有仇,但今日斃命,卻是死在那前輩的手中,日後若要報仇,也隻去找他,莫要來尋我報複才是。”陳天識暗笑:“你如此膽小,生平就該

    少做些壞事。”促狹心起,手指輕輕從他身上劃過,微微一撓,若有若無。孟中心神不寧,有心將“屍體”就此扔下,轉念一想,歎道:“若是放在此處,遍地碎石,怎能輕易刨坑?若是被

    人看見,也多有不便,還是再往前走上一段路程吧。”言罷,陡覺頸脖若有絲絲涼風吹來,脊背寒意陡升,渾身上下打將寒戰,激起雞皮疙瘩,真是驚懼不定,有意無意之間,扭頭往陳天識

    看去,卻見他不知何時,雙目睜開,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不禁啊呀驚叫,手中的蘆席應聲落地,自己雙足癱軟,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抖若篩糠地往後退去,顫聲道:“你…你是人是鬼?”

    陳天識見他驚恐萬丈,心中得意,緩緩道:“我死得好慘呀,黃泉路上如此寂寞,你來陪我。”一邊說著,一邊慢慢想他走去。

    孟中被唬嚇得肝膽俱裂,慌道:“你…你果然那鬼,我陪你作甚,你休要尋我。”見陳天識充耳不聞,搖搖晃晃就要撲來,再也按耐不得,勉強起身,發足狂奔,不防被腳下石頭磕絆,一個

    筋鬥倒在草叢,竟然昏厥了過去。陳天識哈哈大笑,道:“年輕才俊?不過如此,笑死人了。”反用蘆席將他卷起,急急奔回洞中,丟於草墊之上,拍拍手,即將離去之時,抬頭見得月色之

    下,壁畫一角尚有一行小字,寫道:“有緣來之,緣盡離去,悉毀劍畫,無影無蹤。”陳天識笑道:“原來這位前輩尚有如此囑咐,是我以往粗心大意了,竟然不曾看得。既然他要我將壁畫

    銷毀,我便依言行之好了。也免得如此武功,被壞人習得,豈非有為虎作倀之嫌?”從孟中腰間抽出長劍,就著長發小人兒與束髻小人兒的壁畫胡亂劃將一通,待盡皆破壞殆盡之時,那長劍

    也鈍磨得不成樣子。陳天識笑道:“且看你醒來,被那無飆道人看見了洞中的情形,你又作怎樣的交代?”嘻嘻一笑,唱道:“我亦乘風飄緲去,草亭野凳不留痕。”轉身沒於蒼茫之中。

    待他回到客棧,那關掌櫃地看了半日,震愕不已,幾乎不能辨識,咦道:“公子說道要上泰山遊曆,采風謁碑,卻為何多日也不曾回來,且落得如此的狼狽不堪。”陳天識有些尷尬,衣裳破

    舊,體味甚然,羞澀道:“我遇上了攔道搶劫的強盜,被他們捉在一個山洞裏麵,雖然沒有吃得什麽苦頭,但畢竟不見天日,又不能洗漱,自然顯得不甚整潔了。”

    關掌櫃驚道:“泰山上有強盜麽?若是如此,可要報官了。”

    陳天識不願多說,眼睛一轉,道:“我沒有‘安分牌’,若是引來官府之人,隻怕你與熊總鏢頭都脫不得幹係。我既然逃了出來,索性大事化小,小事劃無,以後少獨自上那野山去就是了。

    ”

    關掌櫃訕汕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隻是那熊老爺…”陳天識道:“熊總鏢頭怎樣了?”關掌櫃歎道:“明日他正要與流雲莊的莊主比武,各自皆立下了生死狀。”陳天識驚道:“這是

    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