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襤衣褸裳飄下崖(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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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翱潮聞言,臉色陡然一變,他雖然自負武功了得,但觀之這幾人,目光湛然,炯炯有神,可見一身內力盡皆渾厚無匹,若受圍鬥,免不得會有一場苦站,且外麵尚有丐幫、泰山派、崆峒

    女派諸人環伺虎視,情勢大不堪妙,遂微微一笑,道:“老哥幾個武功厲害得緊,我心中駭怕,可不敢與你們比試了。”言罷,突然縱身而起,一個翻躍落在了方效顰跟前,說道:“你師門

    放你不得,我來救你性命怎樣?你那丈夫無用得緊,不要也罷。我替你另外招覓一個如意郎君如何?”將之挾於腋下。

    方效顰又羞又急,但受他脅迫,竟然動彈不得。孟中大驚,急忙過來阻攔,卻看耶律雷藿長袖一甩,偌大一股勁道襲來,“撲嗵”跌倒在地。耶律雷藿長嘯一聲,騰空而去,在樹上一點,疾

    若閃電,已然奔出院外數丈,腋下方效顰於他而言,幾若無物。他灑脫離去,隻瞧得大夥兒目瞪口呆,心道:“他自言認輸,不肯與六個老花子交手,卻輕輕鬆鬆地挾持人質,輕易脫出包圍

    ,如此身手,這般武學,不愧是大宗師一流之人物。若是六個老乞丐真與他相鬥,隻怕反要被他逐個擊破,打得落花流水呢。”

    楊不識腦中翻來複去思量,忖道:“他們夫婦離散,腹中的胎兒日後出世,那可怎樣是好?”忽然一拉羅琴,急急追趕下去。鄭念恩勃然大怒,罵道:“耶律匹夫,昔日作惡不知悔改,此番

    又要劫掠人口麽?”呼嘯一聲,長身躍起,幾個筋鬥翻出老遠,蕭季、孟縱連、慕容翱潮不敢懈怠,奮起徑追。徐天平看看猶然昏迷不醒之劉姥姥,微微一歎,對袁美道:“你好好照顧她。

    ”轉身尾隨。孟縱呆呆噩噩,欲哭無淚,風聲一響,卻是尹可任來到了他的身畔,低聲道:“瞧在你是原來泰山派的門人,對妻子也算是情真意切,我便捎帶你一程怎樣?”一把提著他的臂

    膀,陸地飛騰,便往遠處奔跑。無嗔道人急道:“小師叔,你,你到哪裏去?”便看那數人爭先恐後,早已經跑出了老遠,不多時,化作幾個黑點,一陣晨霧飄過,待風過散盡,已是杳然無

    痕。

    眾人奔往揚州城東,因天色嫌早,東城門尚未開啟,城頭紅燈籠燭火未滅,光芒已然銷黯。耶律雷藿挾著方效顰徑直奔上城樓,把倚貼垛堞偷打瞌睡的幾位守城宋兵驚醒,駭然道:“是誰,

    好,好大的膽子,這上麵是你能來的麽?”待看清他夾著一個婦人,不由驚愕詫異,慌忙提起長槍,將耶律雷藿團團圍祝耶律雷藿冷笑道:“下麵樓梯口沒有看守,是以我慌不擇路,就上

    來了。”那幾位宋兵麵麵相覷,一人呸道:“董老三是不是又帶著那幾個子兄弟趁夜逛窯子去了啊?如何天曉了也不回來啥?他奶奶的,幸賴總兵沒有巡夜,否則還有他的好麽?”揚州總兵

    也是酒色之徒,日夜笙歌妙舞,又何曾巡過夜?

    耶律雷藿對之知究甚深,不覺莞爾。

    那宋兵陡然回過神來,“啊呀”道:“不好,此人必定是挾迫良家婦女的采花大盜啊?肯定是被人追趕,慌不擇路,因此逃進了這裏,兄弟們咧,莫不要讓他逃咧。”聽得下麵又是一陣動靜

    ,遠遠瞥去,拐角轉巷處,幾個老乞丐、小乞丐、小相公叫嚷而來。耶律雷藿不敢耽擱,大聲道:“不錯,我就是采花大盜,單憑汝等酒囊飯袋,便能攔得住我麽?還不快些滾開?”說完,

    便往城樓前旗杆處走去。那幾位宋兵何曾受過百姓如此責罵,登時火爆三丈,急吼吼罵道:“他奶奶的,還大膽喲,一個采花賊子,有什麽了不得的呀?”幾杆長槍齊刷刷刺去,便往耶律雷

    藿背心紮戳。

    耶律雷藿也不回頭,一手長袖往後卷彈而出,把槍頭團團裹住,陡然一甩,長槍往後疾飛而出,槍柄杆尾撞著幾人胸口,紛紛“啊呀”倒地。耶律雷藿扯下大旗,捉著旗布就往城下躍起,“

    嗤”響不絕,旗布裂盡之時,雙足離地麵尚有三丈距離。他鬆手舍了旗布,對方效顰笑道:“且看你那丈夫怎樣救你。你若是再無呼喊,他還以為你心甘情願隨我遠去呢。”

    方效顰此刻才待回神,受他提醒,哭叫不已,大呼救命。楊不識一眾奔上城牆,聽得哭聲,甚是真切。孟中心慌意亂,就要往樓下跳去,卻被尹可任一把捉住,叱道:“此城高愈六七丈,便

    是耶律雷藿如此輕功,也不敢輕易跳下,你屑末武藝,縱身一躍,豈非尋死?”從旁邊覓得一卷繩索,牢牢縛在垛孔之中,悉數攀爬而下,倏倏倏若猿猴輕捷靈活。看耶律雷藿折往東南處樹

    林,眾人皆小巧騰挪,奔躍而至。那幾位宋兵爬起,爬在垛堞處往外窺看,隻驚得目瞪口呆。一人道:“乖乖,原來方才遇上了武林好漢啊,大夥兒莫要提及此事。這些人殺人不眨眼,咱們

    隻當作沒有看見過。”餘者心有餘悸,皆點頭附和。

    越過樹林,陽光遍泄,前麵一條小溪,溪水蕩金漾彩,水暈紋波,光芒反映於紅花綠葉之間,莫不耀人眼目,教人不覺心曠神怡。隻是眾人看得耶律雷藿挾著方效顰,輕輕一躍,落在了對岸

    ,疾徐不定,依舊朝前奔跑,皆是心急如焚,蕭季更是被挑逗得暴跳如雷,哪裏還有心情觀賞這初夏美景?紛紛跟跳過去,足鞋踩在碎石之上,劈裏啪啦直響不絕。楊不識拖曳著羅琴奔在最

    前,便在那土坡丘陵之上騰挪縱躍。

    他內力已然渾厚凝斂,修為造詣不下於“竹蘆雙怪”,較之身後六老也是毫不遜色,兼此刻心中憂慮著急,一心一意隻要救下方效顰,教她與丈夫團圓平安,好讓腹中胎兒安樂出世,正是全

    神貫注,心無旁騖,因此步下紛遝若飛,卷葉揚塵。

    羅琴漸漸氣力不濟,腳下踩著一塊滑石,撲哧幾乎跌倒,楊不識急忙托起她的身子,驚道:“琴兒,你沒有事吧?”羅琴氣喘籲籲,臉色緋紅,汗珠子攜香沾韻地從額頰滾下,微微一笑,道

    :“無妨,莫,莫要讓他逃了。”她見楊不識依舊關心自己,先前昏噩之狀若似緩減漸消,心下不由大慰。忽然腋下一緊,卻是楊不識一隻手夾著她,半提半抱,往前奔跑。他那手不偏不倚

    ,正貼在羅琴下乳,可謂大大逾越了男女間的規矩,要是平日,他定然臉色動容,急忙陪罪道歉,但此時渾然無覺。

    羅琴又駭又羞,登時困窘得無地自容,又不好伸手去撥開,胸中砰然亂跳,渾身滾燙不已,如此一來,她更是難以提氣聚力,陸地飛騰,全憑楊不識牽扯引帶。楊不識也是絲毫不覺疲憊。鄭

    念恩跟在後麵,看得真切,不由微微莞爾,轉念慮及耶律雷藿之可惡,眉頭一皺,嗤幣鼻瞪目,一口怒氣立升,便在心窩出鼓蕩動激,終究按耐不得,突然長嘯一聲,怨息破喉而出,震徹山

    林。他隨聲衝刺而起,雙足在一塊大岩石上用力點踢,如離弦之箭奔出,倏忽掠過山壁旁斜斜翹出的一棵大樹之時,左臂平展橫伸,袍袂飄飄,以為平衡,右手往後一甩,長袖徑直擊出,正

    打在那樹幹之上。那樹幹呼呼搖晃,落下些許葉子,鄭念恩卻憑藉反彈之力疾添迅捷,又往前跳出了五六丈遠,倒把楊不識與羅琴扔到了身後。

    楊不識心中暗驚:“這位老前輩好高的輕功!”精神一振,遂深吸一起,丹田溫熱綿綿,真氣貫於雙腿,奔跑得愈發疾快。隻是他手上不覺用力,卻在羅琴胸前捉托得更緊了。羅琴一顆心幾

    乎跳出胸膛,“砰砰”之聲聽得格外真切,索性將臉埋在楊不識懷中,閉上眼睛,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中暗道:“你,你這樣對我,若是再不娶我,我,我定然饒你不得。”

    她胡思亂想,不由發出“嚶嚀”一聲*,甫然驚覺失態,“啊呀”輕呼,慌忙抿唇咬牙,絕不教自己在吐出一個字來,心中羞懼難當,心想:“不識哥哥察覺不得,卻不知後麵那幾位老前輩可

    ,可看得--”後麵卻是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蕭季叫道:“咱們若論武功,不會輸給他鄭老鬼,要說輕功,也不該比他差吧?可是現在羅丫頭與他情哥哥跑到了前麵,鄭老鬼也莫名奇妙作了翹楚狀元,那才是奇怪了。”慕容翱潮與他並

    肩齊驅,聞言冷冷瞥看他一眼,冷笑道:“你多大了,還要計較這些麽?”蕭季笑道:“我還小得很咧。你是大人,何不助我一臂之力?”慕容翱潮怔然不解,哼道:“你說什麽?”話音甫

    落,便看蕭季陡然斜出一掌,正貼在自己肩上,一個身子立時騰空,雙袖左右後打兩旁樹枝,劈裏啪啦打落了一地枝葉,卻因此趕到了楊不識前麵,所用手法,與鄭念恩如出一轍。

    慕容翱潮哭笑不得,冷冷道:“你把我當石頭了麽?”言罷,忽然一掌輕輕推在左側孟縱連身上,低聲道:“得罪。”身子嗖的一聲往前衝去,雙足接連幾個蹬踏,趕至楊不識背後,又伸手

    在楊不識肩頭一拍,順著兩個筋鬥落在他的跟前。蕭季聽見耳旁風響,想也不想,便知曉是慕容翱潮追來,嘻嘻一笑,揶揄道:“原來你也不歡喜作大人,要當小孩與我比試。”慕容翱潮不

    動聲色,淡淡道:“我怕你趕路跌倒,若是摔壞了筋骨,也好看一出好戲。”

    蕭季往前加快一步,他也加快一步,冷麵之下,好生爭強之心熾熱不息。孟縱連撫須微笑,卻與後麵徐天平、尹可任同追並趕。孟中內力不濟,已然頭暈目眩,咬牙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