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千呼萬喚難回應(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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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日出麵有錯愕之色,卻被羅琴笑嘻嘻攙住臂膀,笑道:“老前輩,這裏說話甚不方便,你一路風塵仆仆趕來,鉛華勞頓,我扶您去那邊的大樹底下坐著說話。”東方日出哭笑不得,問道
:“我也不是七老八十的老骨頭,哪裏--”想說“哪裏會有這般不堪疲憊”,但話未出口,已然被羅琴半強半和地拖曳了過去。楊不識心想:“琴兒真是聰明之極,她知曉東方前輩對那饒
梅娘誤會頗深,自己隻要說上一個相幹她的字,隻怕東方前輩便會勃然變色,岔斷她的話尚在其次,隻怕長袖一甩,就此惱怒離去。反正他也不與耶律雷藿較量武功,雙雄切磋,不過拘於這
北國武林第一高手和天下人聞之色變的紅日教教主之間,卻苦了梅娘前輩抱疾懷並孤苦伶仃地一人寒匿於地下石室之內。是以琴兒先搬出石教主這把尚方寶劍,不至於教東方前輩半路逃脫
。”他思忖如是,不覺把眼往那大樹底下瞧去,便見她兩人在樹下小岩石上坐定。羅琴伸手掠扶被山風略略吹散的秀發,笑盈盈地張口說出了一句話,果真看見東方日出渾身一顫,雙拳捏攥
得緊緊的,腋下木琴幾乎折斷。楊不識心想:“也許琴兒第一句話便是‘我與您說說嵩山派梅娘之事’雲雲,唉!此事遮遮掩掩無益,索性開門見山,說個明明白白的好。隻盼東方前輩與饒
前輩重修舊好、破鏡重圓,再也不要這般孤單寂寞地度活過生才好。”
石欲裂朝對過大岩石上抱拳道:“諸位多年未見,依舊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擻啊。”孟縱連、尹可任、徐天平微微一笑,道:“教主日理萬機,不敢勞你牽心記掛。”慕容翱潮冷冷斜睨他一
眼,雙目凝視遠處青山綠水、潺溪翠竹,並無言語。蕭季哈哈一笑,道:“我等都是歡喜成人之美的大好人,知曉魔教教主最是好大喜功,若是心中鬱悶,或是無聊之極,便要看看昔日的手
下敗將,譏諷嘲笑一番,必定瞬間心情舒暢,十分愉快。所以我們年紀雖邁,偌老一把幹脆的骨頭,也要強身健體,麵色紅潤,好教你瞧得開行開懷,保你長命百歲。此番承蒙鄭老鬼厚愛,
知曉我等在穀中呆憋得鬱悶,於是帶我們出來散散心,掐指算來,三日期限已到,那解藥藥性將過,我們幾個不中用的老兒還該早些規範穀中才是。”鄭念恩笑道:“不敢再勞動幾位朋友,
你們回穀去吧?”蕭季打個哈哈,歎道:“我說他老鬼,他心中卻是大不樂意了。唉呀呀,我等好歹也是武林名宿,被他如此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委實好沒有麵子。”其餘幾人紛紛從石上
跳下,甩袖撣袍,除去身外的灰塵,便要舉步。石欲裂道:“鄭護法,你送他們一程吧?”走到他身邊,附耳低眼,囑咐了幾句。鄭念恩神情陡變,咦道:“教主決定了麽,隻怕人家不肯答
應咧。”石欲裂笑道:“鄭兄弟,這便看你的本領了。”鄭念恩麵有喜色,忽然眉頭微蹙,壓低聲音不知說道什麽。石欲裂搖頭道:“無妨,他們扛著我等大旗四處招搖,卻沒有一次能夠得
逞。前些日子他們潛人上華山尋釁,傷了幾條人命,欲將髒水濺潑到我教之上,不意被華山小諸葛‘常青一劍’常清道人識破了伎倆,雙方因此結下梁子;半月前又趁夜摸上武功山,偷取無
華尼庵傳世數百載之‘淳靚寶冊’,幸賴殿上值班老尼機警過人,結成淳靚劍陣,將來犯十七人悉數剿滅,又虧得一位老尼因機緣巧合,白天於山下化緣之時,曾在城鎮酒樓見過其中數人,
彼此稱呼被她聽個明明白白,識得非本教之人,所以這頂惡帽子也不得給我們戴上。如今他們又與丐幫結下仇怨,可謂之人算不如天算,想必江湖各大門派如今皆將我教棄置一旁,難以搭理
,正與他們鬥得甚狠呢。”他口中所言“他們”,聽在楊不識耳中,心念一動,忖道:“所謂‘他們’者,想必就是銀月教眾人了。”鄭念恩躬身一禮,辭別離去,追上孟縱連、尹可任五人
。他們行走甚快,不多時,便轉過了前麵綠樹結蔭、濃濃葉影之處,蹤跡杳然。
耶律雷藿對孟中道:“你們那藏寶之圖果真不在身上?”孟縱乍一聽他出言,不禁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迫於此人盛名積威,較之無嗔道人與劉姥姥,可謂之皓月之比微星,竟然不敢隱瞞
,顫聲道:“耶律前輩,我,我夫妻確有一張地圖,乃昔日紅日魔教--”話出至此,袖袍被方效顰輕輕牽扯,見她滿臉惶恐驚懼之色,方始恍然大悟,急忙改口道:“是紅日聖教的幾位大
俠所賜,隻是尚不及起出,便被舊日師門圍剿追殺,惶惶之下,於是一路南奔,也顧及不得什麽珍寶錢財了。孰料過得嵩山腳下不久,在開封城內客棧歇息之時,被一個喚作‘雲裏雕’薛飛
的老家夥騙了去。我,我此刻身上卻是半片紙屑也沒有了。”石欲裂一旁聽得有趣,不禁笑道:“我紅日教行事坦坦蕩蕩,從來光明磊落,隻是行事沒有那麽多冠冕堂皇的講究,往往不依從
俗世規矩舉止,因此被正道人士以為‘邪教’,頗多不屑,又因下手狠重,更被他們斷言‘邪惡一體,本不分家’,由‘邪’生‘惡’,惡為魔性,自然便是魔教了。哈哈,其實他們各大門
派之間,若是不慎結隙,鬧至彼此相鬥之地步,豈非也是一樣的赤目惡語、苦仇相待?麵對昨日飲酒喝茶的什麽好兄弟、同道,那一刀出去不是欲奪之性命而後快,那一劍刺出不是要教人亡
魂而甘心?虛偽至此,才是可笑之極。你這娃娃奸頭滑腦,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既然我教是聖教,便與先前那一個‘魔’字相抵銷,老夫也就不再與你為難。”孟中如釋重負,卻也不覺唬出
來一身的冷汗,偷眼往妻子瞥去,心道:“幸好你提醒得及時,否則這老魔頭發起火來,將你我夫婦銼骨揚灰,我等便是一百條性命也保全不得。”方效顰臉色慘白,微微吐出一口呼吸,心
有餘悸,妙目往丈夫看待,暗道僥幸。饒是如此,兩人依然心有餘悸。他們夾於當世兩大絕頂高手之間,正是高山仰止,心驚肉跳,隻覺得舉步維艱,說話應答,萬萬不可隨意而出,稍有差
池,便成為足履底下螻蛄螞蟻。
耶律雷藿眉頭微皺,道:“這筆寶藏乃是朝庭欲收繳的錢財,豈能因此流落於江湖之中?”楊不識本對此事不敢興趣,聽他這般說話,心念甫然一動,忖道:“是了,完顏亮既然執意南下伐
宋,必定要四處籌措軍餉。想必是他好色貪淫,揮霍無度,金國國庫已然空空如也,如此一來,他一方麵要加重百姓賦稅,另一方麵自然就要是收掠各處錢財。”轉念一想:“那宗王爺與完
顏亮幹係極好,他派遣‘竹蘆雙怪’勾結丐幫敗類,綁架金大小姐,脅迫其父金戎龍,罪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為何卻被金主投入死牢之中呢?該是故意如此,收斂他的家資厚產,以備軍
餉。”突然升起一個念頭,覺得耶律雷藿南下,一者自然是接應金國奸細蜜蚩,確保淮水南岸宋軍地圖無恙無礙,另外一個目的,或也是為了這張地圖而來,暗道這筆錢財若是被完顏亮所得
,購甲鑄刃,厲兵秣馬,挾威而下,其勢赫斯威猛,摧枯拉朽之下,南宋豆腐兵卒豈能抵擋?暗暗憂慮,想道:“我…我也該爭奪它,決計不可教他們稱心如願才是。”
耶律雷藿問道:“這‘雲裏雕’薛飛是何許人物?怎麽會將你們的地圖騙了去?”楊不識想起當日在嵩山少林寺外,那薛飛出場之時,托著一個極大極沉的大鼎,施展高明輕功而來,如此造
詣,莫說銀月教眾人瞠目結舌,便是少林寺心禪堂、達摩膛、羅漢堂三大首座高僧也是見之色變,無不動容駭然,不想卻被羅琴瞅破了其中的端倪,揭穿了那老頭子的騙局,不由撲哧一笑,
心道:“這位薛,薛老前輩,果真是個大大的騙子。”猜想自己攜琴兒離去之後,薛飛也下了少林寺,便在周圍開封城內活動,卻不知怎樣,竟然被他探悉得孟中、方效顰夫妻下落,又得知
他們身上挾匿寶圖,打未必能打過,於是想了一個什麽法子,終將地圖騙了去。石欲裂看他一眼,奇道:“小兄弟,你莫非認識這位薛飛?”楊不識抱拳道:“談不得認識,隻是當日在少林
寺前見過一麵。那時他手中大鼎,看似足有好幾百斤呢。”石欲裂恍然大悟,撫須笑道:“原來是他麽?哈哈,不想就是這個老匹夫不甘寂寞,造假營私,卻將雙方的高手都唬嚇得一大跳。
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