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千呼萬喚難回應(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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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中滿臉通紅,說道:“我夫婦二人居於客棧之中,整日提心吊膽,唯恐被人追蹤盯梢,正是惴惴不安、忐忑惶恐,後來不知怎樣,被一個喚作‘雲裏雕’薛飛的老頭徑直尋上門來,更無二

    話,隻道他知悉我夫婦困境,願意出力保護我等的性命周全,但開價甚高,張口便是要分得五千兩的白銀,又道知曉我身上並無什麽餘財,可等候至開啟寶藏之時,再取走他那一份不遲。我

    聽他說話甚是爽快,與一般藏頭縮尾、顧三言四不及邊際的虛偽之徒不同,登時對之心生好感,隻道這毛遂自薦的保鏢倘若果真如其所言,本領高強,武功甚深,真能抵擋住我舊日師門之襲

    的話,便是花上五千兩高價聘請,倒也算值得。心念如是,但細細打量,觀之滿頭白發,心下猶存懷疑。”

    方效顰接口說道:“這點心思被他瞧了出來,並不生氣,便邀我等於夜半三更之時,在客棧後院等候。我們為了避開別人耳目,所選客棧乃是一條偏僻弄巷中的小店,客人稀少。後院荒草叢

    生、蟲衍輒伏,更是廖落孤寂,少見人煙。”孟中道:“等我們三更之時悄悄下樓,到得那裏,便見薛飛手托著一個大鼎昂然而立,那大鼎看似渾厚沉重,沒有折千之數,也又四百餘斤,他

    卻輕鬆捧托,這等內力,實在叫我夫婦隻瞧得目瞪口呆,歡喜之餘,反倒對之生出畏懼之意。”

    耶律雷藿見石欲裂一旁抱臂傾聽,微有歉意,道:“石教主,待在下問完地圖下落,再與你比試如何?此事幹係重大,若不問清楚,心中芥蒂難消,絕非有意懈怠,還請石教主休要責怪才是

    。”石欲裂笑道:“無妨,無妨,你我比試武功,一者是技癢難耐,二者也是為了消解鄭護法與先生的一段舊仇陳怨,此刻鄭護法尚未回來,等等正好。”言罷,兩人不約而同往樹下羅琴方

    向瞥看得一眼。楊不識頗覺詫異,見羅琴猶然娓娓而談,東方日出不知何時將木琴放於地上,忽而眉頭緊蹙,忽而扼腕歎息,神情變化,臉色難定。

    聽石欲裂說道:“反倒是我伺立一旁,頗多不安,可要挪足遠些,好教耶律先生問話方便些?”耶律雷藿搖頭道:“石教主何出此言,既是小覷了你自己,也不免菲薄於我。”石欲裂哈哈大

    笑,道:“好,好,你我在中原武林人士眼中,一個是國賊鷹犬,一個是邪魔外道,但自量忖度,我等還都是堂堂正正的大丈夫呢。”孟中急忙附和,說道:“是,是,我舊門中人與那崆峒

    女派的一幫老幼娘們,自號高風亮節、品性清雅,卻時時刻刻惦念著藏寶圖,委實不若兩位高人心胸坦蕩。”耶律雷藿笑道:“我可也是覬覦之。”孟中一愣,訕訕一笑,道:“非也,非也

    ,耶律前輩奪金取銀,乃是為了國事,卻並未為了填塞私壑,哪裏能夠一樣呢?”耶律雷藿暗道這小子奉承拍馬,果然是十足諂媚之徒,問道:“那薛飛武功若是這般高強,為何江湖之上未

    曾傳名立萬?你們便沒有多生一個心眼?”方效顰歎道:“老前輩有所不知,我也懷疑他那大鼎有些問題。隻是他將此鼎放落之時,轟隆悶響,一般輕薄之物,決計不會如此沉悶,何況他轉

    手將大鼎挪開,原地之上,分明就有一圈深深泥印。”

    楊不識忍耐不得,脫口道:“沉悶之聲也能假作,至於那泥印,或是早先便挖好了的。”方效顰點頭道:“這些道理我們後來才想明白,可惜已經遲了。”孟中道:“那時我夫婦卻是歡喜得

    很,急忙將他請入房中續話。當中早已備好酒菜,邊吃邊談。那薛飛喝得滿臉通紅,聽我等將前後原委悉數說來,一拍桌子,說道:‘紅日教勢力遍及天下,正如紅日升起,映照九州,無遮

    難掩。那什麽‘怒麵判官’鍾洛中、‘大力神斧’潘海王,還有‘雙戟銀鉤’徐榮毅強行塞給你們如此地圖,便是他們生性懶惰,不願意押解財物,索性分你們一大份,教你們起寶送貨,也

    算得送予你們一份新婚人情,你們若敢全部吞匿,不將其中大份乖乖送繳紅日總教,聽聞其教中人最是痛恨忘恩負義之輩,隻怕狂怒之下,便要四處追殺,卻非尋常追蹤你們了。’這道理我

    們豈能不曉,但聽他說來,聲色俱厲,兀自不住冷汗涔涔、魂飛魄散呢。”

    楊不識想起昔日五醜說道他與方效顰在樹林中被赤身裸體包裹一團的情景,心道:“這等新婚,如此情狀,倒也難看。”石欲裂笑道:“不錯,那幾人真是懶惰得緊。”

    孟中道:“我不甚能夠喝酒,不過是陪他小酌幾杯,我喝一小口,他飲下一大口,不多時,我已然微有醉意,不敢再喝,那薛飛也是滿臉通紅,白須襯托,愈發是赤撲撲的。我妻子身懷六甲

    ,為腹中胎兒所拘,她,她更不能飲,也隻是抿了一小口。那酒喚作‘青苔春’,為井水兌釀,其實不烈。正開開心心之際,過得約莫幾盞茶的工夫,我隻覺得頭暈目眩,眼前一黑,撲嗵一

    聲趴倒桌上,竟然沉沉睡去。”耶律雷藿哼道:“是‘鴻雁客棧’的‘青苔春’麽,此酒非但不烈,還是養生滋顏的好酒,令夫人喝上一兩杯,不但對腹內胎兒無害,還有安胎之用,不過此

    酒口味甚是平常,懂得斟酌之人不甚歡飲罷了。”神情古怪,道:“想必你們酒量尚不至於如此,該是酒中有些奇異。”

    孟中拍掌道:“不錯,待我醒來,我夫人也趴在我懷中睡著了,抬頭看時,那‘雲裏雕’薛飛早就不見了蹤影。我伸手往懷中探去,包夾地圖的薄皮囊不翼而飛,不由大驚失色,驚怒之下,

    招來夥計詢問,卻道薛飛神情慌張,言及急事,天色未曾大亮便即離去,還說道我夫婦晚上、晚上那個勞累,氣力倦怠,囑咐小二萬萬不可進房打攪,如此一來,我才明白上了他的圈套,實

    在後悔莫及。”

    耶律雷藿一雙眼睛若電似隼,牢牢盯著他,問道:“那地圖幹係重大,你便這般輕易攜帶身上麽?”石欲裂笑道:“換作是我,想必要另外尋覓一個緊要之處妥善保管,卻用一張假圖瞞天過

    海,混淆痕跡呢。”孟中渾身一顫,陪笑道:“兩位前輩都是世外高人,智謀超群,我,我一介落魄偷情之人,哪裏會有如此機謀?”他急欲辯白,便不惜說道“偷情”二字。方效顰聽之,

    以為怎可如此妄自菲薄,才要出言喝斥,見她丈夫眨巴眼睛,心下登時會意,遂閉口無言。耶律雷藿冷笑道:“我若果真是智深謀遠,宵小奸滑之輩要在我麵前玩弄虛實,那可是大大的不該

    ,也是極其之不妙矣。”

    石欲裂頷首道:“是極,是極。”他眼睛往方效顰腹上瞄去,又道:“江湖之人,凡大奸大惡之徒,也最是顧忌女色淫穢之忌,饒是心狠手辣,無比歹毒,縱然殺人如麻,也萬萬不敢玷辱婦

    人清白,傳揚出去,便為黑白兩道說不齒,必要截而殺之,且懸屍示眾。那什麽‘雲裏雕’薛飛雖是老騙子,但偌大的年紀,想必也不敢對女人伸手,換作是我,索性將地圖貼身藏著,大刺

    刺地安穩睡覺,料之亦無可奈何。”孟中、方效顰麵麵相覷,一時語塞,不知怎樣作答。方效顰一雙手輕輕按在腹上,不住顫抖,見耶律雷藿瞪視,不覺“啊呀”一聲,鬆開雙手,卻放在身

    旁不是,負於背後不能。孟中眼睛一轉,急忙道:“他,他又踢你了,著小東西,真是淘氣,我…我幫你揉揉。”一雙手貼在她的腹部。

    便在此時,聽得“啊呀”一聲,甚是驚悚,卻是另外一旁東方日出所發,大聲道:“你,你說得可是真的?”羅琴淒然一笑,道:“自然是真的,隻是您老人家要想見她,隻怕也不易。說不

    得此刻趕去,已然人去室空,黃褐杳蹤。”東方日出後腿得半步,驚道:“人去室空,她,她能去哪裏?”羅琴歎道:“或是被挪移他處,或是…或是重疾難愈,已然…已然--”

    他見羅琴表情為難,再也按耐不得,疾步來到石欲裂身畔,躬身抱拳,道:“教主,屬下此刻尚有要事,待一切處理完畢,再回來向教主請罪。”石欲裂歎道:“你多年未曾規範本教,委實

    懈怠瀆職,但想必心中也不好受吧?教務隻有我與眾兄弟打理,你不用擔心。”

    東方日出應諾而去,飛身躍空,縱上密樹枝頭,不過幾個彈跳,人已然在十數丈外,枝葉遮掩,身影俱無,竟再也沒有瞧睨楊不識與羅琴一眼。石欲裂目送他遠去,歎息一聲,才要說話,卻

    聽得有人說道:“好,好,如今人物清靜,正合算賬。”“呼啦啦”一聲風響,那人一個筋鬥翻轉而來,飄飄然落在石欲裂與耶律雷藿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