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鏽匕藏圖通天塹(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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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蟬吟老翁道:“娃娃,事不宜遲,這些財寶日後自有打算,且先尋一條出去的道路。”眾人卻在四周尋覓了良久,隻看洞內頂頭,怪石亂堆坐如虎,岩石壘疊層層,哪裏會有出去的道路?有

    人不覺心灰意冷,歎道:“罷了,罷了,終究不過是換了一處死地,由外麵森燎之地,卻來到了這珠光寶氣的瓊台瑤台、玉府宮闕罷了。”有人怒道:“不過就是多些金銀財寶的秘洞,哪裏

    稱得上是瓊台瑤台、玉府宮闕?”眾人心中煩惱,不覺相互爭執起來。

    便在此時,聽得有人唉呀呀呼叫,便見兩人彎著身子倒了下去,旁邊幾人驚疑不已,就要過去攙扶,卻聽得南宮音與白鳳同時叫道:“他們中了毒,觸碰不得。”群雄大驚失色,就看南宮音

    與白鳳搶步過去,手掌籠在袖中,隔著布將那兩人翻轉過來,便見那兩人臉色發青,雙眼翻白,呼吸急促之極,四肢抽搐得不幾下,便即不再動彈。從懷中滾出珍珠瑪瑙等物。眾人駭然道:

    “不好,這…這些珠寶上有毒。”有人看見旁邊岩石上插著一麵蒙滿灰塵的旗幡,見上麵書道:“財寶雖好,皆受毒浸,勿要貪心,反誤性命。”就聽得“叮叮擔當”響動不絕,許多人惶恐

    驚呼,忙不迭從袖中、從懷中、從腰間掏出金銀錠餜、寶石翡翠往外扔去,中間有人扔到一半,忽然矮身彎腰,倒在地上不住*,顯是也中了毒。包向泓怒道:“我們看護得如此緊要,不想還

    是被這些貪心無恥之人覷得空隙,偷偷將財寶藏匿身上。好好,中了毒也是活該。”又看其中卻連無飆道人、朱尋籟、裘山陽等人也神亂從欲,曾經偷偷揣得幾把珠寶填入懷中,此刻額頭皆

    暴出冷汗,連滾帶爬,直呼救命,不覺跌足痛罵:“你們也妄稱高士大德,如此情狀,豈非笑死人了?”梅還心挪足於楊不識身邊,道:“小兄弟,他們情殊可惡,但罪不致死,還得想個什

    麽法子救治才好。”

    楊不識瞠目結舌,正是沒有計較,受他提醒,方始驚覺,東瞅瞅,西望望,看見西首石桌上有一盒藥丸,上麵一張暗黃紙條,書道:“略行懲戒,勿複加罪。”心想:“必定就是此物了。”

    遂分於中毒之人食之,不多時,除了先前兩人中毒較深,尚是昏迷不醒,其餘諸人皆無大礙,哀號之聲漸漸歇止,卻依舊驚魂未定,被群豪或是揶揄、或是譏諷、或是滿臉憤然、或是幸災樂

    禍地圍觀環伺,盡皆羞慚得滿臉通紅,渾身上下滾燙不已,都是一般無二的心思,懊悔道:“苦也,苦也,不想一世英名,卻因此付諸東流。”忽然聽得幾聲悶哼,又見五人齊刷刷倒了下去

    。

    袁子通怒道:“還有人不長記性,偏偏要往油鍋子裏麵跳?”細細觀之,五人橫七豎八倒成一團,不過抽搐數下,七竅流血,伸手探之,赫然已經氣絕身亡,卻是那大都五醜。原來珠寶之毒

    雖不致命,但他們終究心癢難耐,偷偷將財物納懷藏袖,也不免接觸其害。他五兄弟先前與嵩山五劍搏命廝殺,武功本領不濟,內傷極深,那毒沾惹得傷口破血處,便生出大禍害。大都五醜

    勉強按捺,運氣抗壓,壓不過去,反將毒性貫入身體各大經絡,並於心脈處凝結,待發覺不對,想要出口呼救,已然毒如膏荒、渾身無力,口舌麻痹不堪,便是解藥也救不過來。眾人望著那

    五具屍首,莫不唏噓感慨。包向泓大聲道:“中毒好,中毒好,他奶奶的渾帳王八羔子,看誰還敢貪心?”

    鬼斧三瞧得前麵一處石梁若有蹊蹺,把摸琢磨了半日,忽然對楊不識道:“楊兄弟,這石頭甚是堅固,你可能將之擊開?”眾人不曾見過他與那黑袍客打鬥,暗道他年紀輕輕,能有多大本領

    ?果見那無怨道人說道:“鬼斧兄要打斷這根石梁,必定是大有道理,隻是如此艱難之事,尚需請動東方先生才是。”群雄暗道果不其然,孰料蟬吟老翁搖頭道:“這石梁如此粗壯,需合我

    與娃娃二人之力才對。”楊不識連道不敢,並肩立於石梁旁側,呼吸吐納,貫氣運勁,驀然俱是一聲大喝,四掌同時擊出,正拍在那石梁之上,便聽得“噶喇”巨響,那石梁登時橫腰顯出一

    條痕跡。兩人精神一振,又是雙掌遞出,如此“轟隆”滾滾,就看石梁應聲而斷。

    鬼斧三叫道:“好內功,好氣力。”群雄見之,莫不瞠目結舌,暗暗詫異:“那東方日出乃江湖‘六絕’高人,有如此偌大威力,原也在意料之中,卻不料那位楊少俠年紀輕輕,內力渾厚悠

    長,綿綿濃濃、滾滾震蕩如斯,果真好生了得。”不倒翁歎道:“老夫空長他數十年,唉,這幾十年卻是白活了。”

    紅麵老翁不以為然,哼道:“你吃這幹醋作聲,所謂自古英雄出少年,咱們一幫老鬼視野開遼、心胸遠闊,更該為江湖代有才人出、武林再添風雲兒高興才是。”不倒翁哈哈笑道:“不錯,

    不錯,這也是我要說得話,卻被你搶先了一步。”烏鐵手聽他幾人稱讚,不覺大為歡喜,笑道:“你幾位不是老鬼,那可是人品高尚、藝德雙馨之老前輩,我也是久仰大名、敬佩久矣。方才

    聽了你們一番高論,果正是遠見卓識、出類拔萃,我這兄弟委實了得,他日‘六絕’之後,必定就是我這兄弟叱吒風雲、笑傲江湖。隻是他閱曆尚淺,還有許多東西不懂,尚需你們幾位德高

    望重、一言九鼎的老前輩小心提攜、好生觀照才是。”言罷,心中得意,不由又是一陣哈哈大笑。不倒翁笑罵道:“你這娃娃也不甚老實,拚命拍我幾個老頭兒的馬屁,好話說盡、諂媚奉承

    ,好教我等老兄弟不辨東西南北、難覷前後左右,然後就稀裏糊塗、暈頭轉向地為你那小兄弟出賣這幾把老骨頭,是也不是?”烏鐵手被他們窺破心思,搔搔頭皮,道:“老爺子說話忒也直

    接。我在小兄弟若是扶不起的阿鬥,我也不敢請你們提攜,但方才那兩掌你們也瞅見了,試問除了東方前輩,尚有誰敢與之比肩鬥量?隻是酒美也怕巷子深,我小兄弟又頗為靦腆羞澀,不倚

    重你們這些武林前輩,待他出頭之日,嘿嘿!隻怕他的頭發都已經白了。”落魄老翁搖頭道:“這卻是杞人憂天了,方才他前後出掌,威勢無窮,在場群雄盡皆看得真切分明,心中有數,哪

    裏還要我們咶耀喧噪?”

    烏鐵手揉揉鼻子,雙手叉在腰間,昂直道:“多賺一些吆喝,那總是好的。”幾個老兒相顧拍掌,哈哈笑道:“這話倒是不錯。也看出這黑麵皮的大娃子臉皮忒厚呢。”他老少彼此揶揄,喜

    壞了一旁羅琴,見場中群豪神情懍懍,有驚有駭,有疑有讚,形色不一,俱是悚然動容,暗道她不識哥哥今日與蟬吟老翁聯袂擊石,石開梁折,這赫赫名聲便算是闖蕩出來了。隻是有人尚且

    懷疑,嘀咕道:“這也沒有什麽,說不得是那東方日出使盡全勁,早已震斷了石梁內裏,他投機取巧,輕輕一拍,得了便宜,因此教那梁猛然斷折了。”

    鬼斧三又道:“妙哉!妙哉!兩位武功絕倫,實在教人打開眼界。隻是脫身之路尚缺一步,還勞煩兩位再跳得高些,以竄空之勢將梁頂接壁處震碎。”眾人聞言,不覺喜從中來,許多人忍耐

    不得,追問道:“你說什麽?”何消說站立一旁,見得楊不識武功,暗暗吃驚,心想:“這少年雅量高致,瞥見這滿地灼灼生豔之金銀財寶、稀世罕珍,唯驚訝之後,竟然毫不變色,足見他

    雍容之下,氣度恢廓,且武功如此高強,便是我也自忖無及。”又是敬佩,又是妒忌,想起自己數十年來為銀月教奔波賣命,雖然當上了香主一職,但品觀一生,終究還是一事無成,比照楊

    不識方才那雙掌擊出之意氣風發,深覺自己不及其十之其一,更是意興索然,口中囁嚅道:“寒鴉揀樹,樹葉深深,終究無棲處;野鹿尋窩,茫茫渺渺,畢竟沒定蹤。”又見裘山陽與朱尋籟

    吃了解藥,兩人盤膝打坐,漸漸血色紅潤,緩過神來,登時大生鄙夷,忖道:“想我堂堂大好男兒,自負清高,卻與這兩個貪財好物、偷雞摸狗,卻偷雞不成蝕把米、摸狗不得反丟肉的齷齪

    家夥行走一處,難免在別人眼中,順帶把我也瞧得鄙夷了。”愈發生氣,不覺大聲道:“還問什麽?這丐幫的花子不是說得明明白白麽?隻要打破了上麵的梁端接壁處,自然就能憑空露出一

    條道路。”

    他隨口一說,那“憑空”二字並無他意,孰料被鬼斧三停在耳裏,不覺斜睨他一眼,遠遠抱拳道:“這位銀月教的何兄弟,你說得不錯,要是我猜得不錯,上麵洞壁其實單薄,說不得還真能

    闖出一條升天途徑咧。”何消說愕然,拂袖哼道:“不客氣,我也是瞎貓撞著死耗子,胡說八道而已。”群雄聞言,喜出望外,不覺精神大振,交顧說道:“如此說來,此地並非絕境,咱們

    也不會困死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