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夭夭臉上的笑容瞬間被驚慌取代。

    原本摟著空空的動作轉變成無意識地用力捏按，急得聲音都劈了：“池樹怎麽了，他是怎麽回事？！”

    空空被捏疼直發嘶哈聲，扭著身體，毛絨絨的爪子可勁顧夭夭的手，不滿地嚷嚷：“你弄疼我了！”

    “少廢話，趕緊和我說清楚！”顧夭夭急得不行，啞著嗓音問，“池樹到底怎麽了？！”

    “還能怎麽？！”空空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為了救你池樹連命都不要了，連續輸送兩天的能量，身體早就瀕臨極限。”

    說著，空空瞪了一眼顧夭夭，“你再不回去，池樹就會因為能量消耗過度遭到反噬，全身器官枯竭而死。”

    這一個兩個綁定空間的，都不讓它省心！

    哼！

    沒等顧夭夭說話，空空嗤笑一聲，扇動翅膀重新回到空中，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嘲諷：“池家幾代繼承人都孤情寡義的，到這一代竟然出現個癡情種了！也不知道是禍是福。”

    顧夭夭起身，抬手擦拭掉臉上的淚痕，眼神堅定地看向空空，“我應該怎麽做？我要回去。”

    “如果我猜的沒有錯，你之所以被剝離出來，是因為你還存在於這個世界。”空空落在懸掛在空中的藤蔓上，像狗狗一樣用力抖動身體，“所以，你需要割舍掉這裏的一切。”

    說白了，隻要顧夭夭沒死徹底，遲早還會回來，加上各種康複治療之類的手段。

    顧夭夭絕對會因為反反複複的救治，反而回不到末世。

    顧夭夭先是一愣，眼神變得有些複雜難過，“你的意思是，這個世界裏的我……必須得死？”

    “沒錯，你隻能二選一。”空空肯定地點頭，“熊掌和魚翅不可兼得，現在你必須要做出選擇。”

    顧夭夭低下頭，沉默許久。

    大概是這幾天受夢境的影響，顧夭夭猶豫試探性地開口詢問：“我死後，會從院長奶奶他們的記憶中消失嗎？”

    空空就像看傻子一樣看眼顧夭夭，“當然不會，你本身就是這個世界的人，死後自然是遵守這個世界的準則，殯葬一條龍服務也會有人給你安排妥妥的。”

    見顧夭夭確實很難受。

    空空輕歎口氣，一副‘受不了你’的模樣跟她解釋，“但在池樹他們的空間裏，你是意識穿梭，如果你選擇繼續留在這裏，那麽就會從池樹他們所有人的記憶中剝離，變得從未出現過一樣。”

    說完，空空像看手表一樣，裝模作樣地低頭看眼自己毛絨絨的爪爪，“你還有半個小時考慮。”

    一邊是至親。

    另一邊是摯愛。

    對她而言，卻隻能二選一。

    空空托腮看她:“顧夭夭，你現實世界裏的身體，也撐不了多久，康複隻是假象，你應該知道怎麽選擇吧？”

    說不幹預，是假的。

    空空又不是傻子，這個現實世界對它而言沒有半點聯係。

    要是因此，顧夭夭回不去了，它相信池樹那個死腦筋，都能真正的孤獨終老。

    那它作為池家的傳家寶，不就終結在池樹身上，再也無法出來了嗎？！

    空空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而且，它說的也是實話。

    顧夭夭這具身體，不過是回光返照的假象好轉，撐不了多久。

    顧夭夭垂下眼簾，貝齒緊緊咬住下唇。

    最後，她深呼口氣，抬頭閉上雙眼，聲音輕輕發抖，“我能見奶奶最後一麵嗎？”

    院長奶奶還有秦姨照顧，還有福利院的弟弟妹妹們陪伴。

    但池樹，猶如父親般存在的老隊長昏迷不醒，親妹妹阿瑤不知所蹤。

    如果她再出事，池樹恐怕真的會徹底崩潰，耗盡能量而死。

    光是假想，顧夭夭就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院長奶奶，原諒我這輩子唯一的任性。

    還有很多重要的人，在等她，不能沒有她。

    空空沒有直接回答顧夭夭的問題，“不能，費勁千辛萬苦我聯係上你已經不錯了，天一亮你就得做出選擇。”

    它的意思很明白，如果顧夭夭要去見院長奶奶，那就隻能留在這裏。

    “我知道了。”顧夭夭的聲音很悶，“幫我爭取點時間，我需要處理好一些事情，才能放心離開。”

    空空點頭，眉間隱約閃爍著些許被鎏金色縈繞纏住的綠光，“行，有空爺在，你就放心吧，時間一到我就來勾你的魂，啊呸，帶你走！”

    顧夭夭紅著眼睛看過去:“你還是別說話了。”

    空空:“……壞女人！”

    話落，顧夭夭感覺整個身體被人用力一推。

    一股失重感讓她迅速從夢中驚醒。

    掃眼空無一人的病房，顧夭夭困惑地試圖抬起手臂，依舊虛弱無力沒有絲毫變化。

    難道，剛才也不過是一場夢？

    念頭剛起，腦袋就像是被針紮了一下，緊接著就就傳來空空嫌棄的聲音：“抓緊時間，笨蛋！”

    剛說完，顧夭夭瞬間感覺到，原本虛弱無力的身體像是打通任督二脈充滿了力氣。

    試探性地起身，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後，顧夭夭簡單活動下筋骨。

    無意間看到桌上院長奶奶怕她胡思亂想特意找來的繪畫本，以往的被細心嗬護的記憶一下子湧來。

    顧夭夭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淡。

    深思片刻，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筆在空白的繪畫本上寫起來。

    離開之前，她得和院長奶奶說一聲。

    老人家年紀大了，得說清楚免得院長奶奶過於傷心會影響身體。

    既然那些人覺得是她的幻想，那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顧夭夭相信，院長奶奶一定能理解。

    至於秦姨提起的那些錢，顧夭夭無意識地咬住筆頭。

    孤兒院已經重建好，但養孩子是一筆巨大的開銷。

    更何況有那麽多孩子，未來說不定還會有新的孩子來到福利院。

    這筆錢留給孤兒院處理是最好的，加上她多年的存款，至少一段時間內能讓院長奶奶和秦姨不用那麽愁心錢的問題。

    顧夭夭趴在桌上奮筆疾書地寫著。

    正當顧夭夭寫到“不用給我燒紙錢”時，腦域中的空空疑惑地‘咦’了一聲，好奇地問道：“這就是人類常說的遺書嗎？怎麽沒有格式，你可真會碎碎念。”

    “我的遺書我做主，閉嘴。”

    “紙錢？”空空翹著腳腳坐在藤蔓上抖，狗狗眼巴眨地透過顧夭夭的雙眼看著密密麻麻的字，“這個是幹什麽的？”

    顧夭夭敷衍的回答：“有錢能使鬼推磨，說的就是它。”

    “哇！”空空驚呼一聲，雙眼冒光激動地喊著，“讓她燒給我，我還沒使喚過鬼呢！”

    “你快寫上，讓她們燒多多給我！我想使喚閻王！”空空野心滿滿道。

    顧夭夭：“……”

    長得挺小，白日夢做的倒是挺大。

    時間一點點流逝，空白的紙上寫滿了字。

    顧夭夭揉了揉酸疼不已的手，起身走到窗口旁，眷戀地看著窗外燈火闌珊的世界。

    安靜而祥和，清新的空氣卷著城市特有的氣息迎麵撲來。

    顧夭夭輕笑一聲，伸手做出抓握的動作，最後又一點點的鬆開。

    就像是把什麽放下一樣，她閉上眼睛感受了好一會兒，吐出一口濁氣，才輕聲呼喊空空，“我們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