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瓛搖了搖頭，他知道朱允炆是不會那麽輕易放棄的。

    估計自己的手下帶他離開之後，朱允炆就會去找朱元璋為呂氏求情。

    可朱元璋早就下了死命令，絕對不會給呂氏任何一點希望。

    因此，蔣瓛對那些太監宮女吩咐一聲之後，便徑直離開了佛堂。

    “娘娘，上路吧！”

    太監端著鳩酒和白綾來到呂氏麵前，低著頭也不敢去瞧她。

    呂氏這些年在宮裏收買了不少人，眼前的太監和宮女之中，就有不少收過她的好處。

    可如今呂氏落難，他們沒有人敢為呂氏說上一句話。

    甚至，這些人還巴不得呂氏趕緊死了呢。

    畢竟，死人是不會說話的，萬一呂氏活下來了，因為今天的事情再記恨上他們，就憑他們受了呂氏那麽多的賄賂，他們的下場都會很慘。

    呂氏看著眼前恨不得趕緊讓自己死的太監，忽然笑了起來。

    “二十多年，整整二十多年，我嫁到這深宮裏來，為朱家開枝散葉，為太子爺費盡心思，最終落得如此結局。”

    “皇爺想殺我，蔣瓛想殺我，連你們這些賤婢都想殺我，好，好得很呐！”

    “若是九泉下能再見到太子爺，我倒要問問，我到底哪一點愧對了你們老朱家，你們要如此對我？”

    ……

    呂氏似是在自嘲，又像是在怒斥。

    “娘娘，這些事情，等您見了太子爺之後再說吧，時辰已經不早了，奴婢們早些伺候您上路吧！”

    太監聽到呂氏的話，更加按捺不住了，連忙將眼前的盤子又遞上前一分，逼迫著呂氏趕緊自裁。

    呂氏沒有再話說，隻是冷笑著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

    觸及到她目光的人，紛紛低下頭去，尤其是那些曾經被呂氏收買過的人，更是不敢和她對視，又生怕她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放心，皇爺要本宮死，本宮自然不會苟活，但念在本宮曾經對你們還算不錯的份上，本宮在臨死之前，隻求你們一件事！”

    呂氏的語氣忽然軟了下來。

    “本宮死後，這東宮內，就剩下允炆這孩子了，本宮隻求你們，能念在本宮的恩情上，多幫襯他一些。”

    呂氏交代完自己最後的遺言，端起了盤子裏的鳩酒，一飲而盡。

    隨即，一旁的太監已經纏好白綾，端來凳子。

    呂氏站上凳子，將脖子套進白綾中。

    太監端走凳子之後，呂氏整個人直接掛在了空中，臉上也出現了痛苦的神色。

    不多時，呂氏停止了最後的掙紮，也失去了最後一絲生息。

    呂氏死前正麵對著威嚴端莊的佛像。

    佛像身前，香爐中還有未燃盡的檀香，一縷縷青煙縹緲而上，似乎是帶著呂氏走完這剩下的半程。

    朱允炆不知道什麽時候，再一次的出現在了佛堂門口。

    可是這一次，朱允炆沒有吵也沒有鬧，隻是朝著呂氏的方向跪下。

    天上的暴雨衝刷下來，淋得朱允炆渾身是水，眼裏兩道溫熱的液體流出，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異常苦澀。

    正所謂，一世繁華黃粱夢，機關算盡太荒唐，是非到頭佛前過，可憐孝子淚兩行。

    寶相莊嚴的佛像上，佛祖拈花的笑容，不知是嘲笑，還是釋然。

    呂氏最終的結局，總算是對得起她的所作所為。

    為了一個皇位，機關算盡，最終卻將自己算計了進去。

    不管呂氏最後有沒有後悔過自己的作為，隻是人死如燈滅，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娘！”

    雨幕中，朱允炆撲通一聲跪在了佛堂門口，連連叩首。

    此時他心中，除了有失去母親的悲傷之外，更多的卻是衝天的怨恨。

    他恨，恨朱元璋不近人情，那可是自己的母親啊，嫁到東宮二十多年的太子妃，居然就這麽被輕易的賜死了。

    他還恨蔣瓛，恨蔣瓛心狠手辣，連一個讓自己去求朱元璋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還恨那些太監宮女，恨他們忘恩負義，呂氏活著的時候是怎麽對待他們的？各種金銀珠寶沒少給他們送，可最終他們卻是恩將仇報，生生逼死了呂氏。

    而要說朱允炆最恨的，莫過於朱雄英了。

    因為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雖然呂氏沒有告訴朱允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才會惹來這殺身之禍。

    但朱允炆大概也能猜得到，肯定和朱雄英有關。

    可以說，呂氏的死就是朱雄英一手造成的。

    假如他沒有出現過，那自己就不會在朱元璋麵前失寵，太子之位肯定會落到自己手裏。

    而且，自己的母親也不會為了幫自己對付朱雄英而鋌而走險，最終惹來了如此下場。

    可以說，從呂氏死了的這一刻起，朱允炆和朱雄英之間的仇恨，已經不共戴天了。

    朱允炆的腦海中，想起了呂氏臨死之前教導自己的話，皇家無親情，有的隻是爾虞我詐。

    無論自己想要坐上皇位，還是為了呂氏報仇，朱雄英都必須死！

    朱允炆從小到大，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渴望那個位置。

    因為他隻有坐上了皇位，才能為自己的母親報仇，哪怕是呂氏已經死了，他也要讓呂氏成為大明的皇太後！

    “殿下，送娘娘一程吧！”

    這時，那些太監宮女已經將呂氏從房梁上取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呂氏最後的交代，那太監上前攙扶起了朱允炆，有些愧疚的說了一句。

    然而，朱允炆看都沒看那太監一眼，隻是一臉悲傷的拉著呂氏的手嚎哭起來。

    “殿下，時辰已經到了，奴婢要為娘娘更衣了，您還是回去吧！”

    或許是心中有愧，那些太監和宮女們也沒敢阻攔朱允炆，讓他陪著呂氏呆了許久，這才上前說了一句。

    朱允炆聞言冷笑著看了一眼那個太監，最後戀戀不舍的看了呂氏一眼，才緩緩的轉過身走出了佛堂。

    人死如燈滅，呂氏用自己的生命，來作為朱允炆成長的代價。

    朱允炆能否從這次的事情中，獲得什麽成長，就此成為一代明君或許不一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朱允炆為了給呂氏報仇，未來和朱煊之間的仇恨，隻會越來越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