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正榮沒有食言，除了小豬史為控製上海地區的情報係統，特意空降過來劉誌這麽個處長以外，情報處其餘人，全部都是小泉山夫自己找來的，司令部沒有進行任何幹涉。

    想到情報處，小泉山夫不由的就想起了劉誌。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對劉誌這個人，從見到的第一麵開始，就沒有什麽好感。

    對於那些說話點頭哈腰的中國人，在小泉山夫看來，奴才相的背後，心裏指不定在想著什麽歪主意。即，在他認為，這是典型的利益驅動型的人，必須要防著一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把自己賣了。

    相比之下，曹順則顯得不同。

    他那貌似玩世不恭的神情後麵，透著的是滿滿的傲氣。做起事情來時，也是不卑不亢，沒有那種刻意想隱瞞點什麽的感覺，一眼看去，涇渭分明。

    “不管怎麽說，他也是自己手下的處長，也許，這個人總歸會有用處的。”小泉山夫自言自語道，“狗還能看個門呢，何況那家夥看起來，笨倒不算笨的，隻是太世故了一些而已。”

    從劉誌那張圓餅般的胖臉，小泉山夫仿佛又看到了小豬史。

    當他走進司令官辦公室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豬史那張十分經典的笑臉，即便是皮笑肉不笑，同樣也能笑得十分燦爛。

    連續針對日本人的暗殺，滿城的恐懼，在這樣的時候，作為特高課的負責人他居然還笑得出來，並且笑得如此開心，這讓小泉山夫頗為不解。

    不過，緊接著，平西正榮把武宮正樹一家被殺的現場報告卷宗遞過來時，小泉山夫才明白小豬史那笑臉背後藏的是什麽。

    “死者，武宮正樹----”

    僅僅看了第一眼，小泉山夫的身子就微微晃了一下。

    “小泉君，怎麽啦？”

    小泉山夫的這一反應，沒能逃過小豬史銳利的眼睛。

    作為特高課的老人，小豬史能夠從普通士兵一步步升到大佐，其它本事沒有，對細節如同狗一般的敏銳反應，是他的最大職業素養。

    “哦，沒什麽，剛才上樓的時候，跑得過於急了些，剛才眼花了一下。”

    小泉山夫趕緊解釋了一下。

    事實上，武宮正樹是他的朋友，而且還是利益關聯的密交朋友。作為一名特工的潛意識反應，他感覺到此人的被害，可能會牽連到自己，所以才會有剛才的強烈反應。

    “司令官要求三天破案！”小豬史沒有再問，而是當著平西正榮的麵，給並不屬於他的、和他同軍銜的小泉山夫下起命令來，“這個武宮正樹，是為後勤部隊服務的，你們特勤機關務必在三天內查出凶手來！”

    小泉山夫用眼睛餘光瞄了一眼平西正榮，看他並無異詞，就並了一下腿直接答道：“嗨！”

    不管小豬史怎麽樣，在司令官的麵前，他必須做一個懂得禮貌的人。雖說倆人同是大佐軍銜，但職務上小豬史比他高一級，而且比他年長接近二十歲，尊敬他也是應該的。

    不過，他心裏非常明白，在這個時候，小豬史把新成立不到一個月的特勤機關推出來，明擺著是找人背鍋。

    “他讓我背鍋，而劉誌是他推薦的人，難道我就不能讓他的人為我背鍋嗎？劉誌背鍋，等於我清理了門戶，一箭雙雕啊。”

    這個念頭閃現，一直表情肅穆的小泉山夫的臉上，也浮現出笑容，甚至，連前麵開車的司機都聽到了他的笑聲。

    小泉山夫琢磨著自己手下的哼哈二將時，曹順和劉誌正在趕往現場的路上

    車子開出去沒多久，劉誌看曹順車開的方向不對勁，根本不是去澱浦河邊上的辦公室，而是反了個方向，直奔黃浦江邊碼頭那邊去，嚇了一大跳。

    心裏有鬼的劉誌以為曹順是發現他朝阮玲下的鹹豬手了，要把他帶到什麽地方教訓他，嚇得臉色都變白了。

    下意識摸了一下後腰，手抓了個空，劉誌心裏更是一緊：這次出來的急，連佩槍都落在自己家裏沒帶身上。

    到情報處沒幾天，槍不離身的習慣，他還沒養成呢。在這之前，他一直是做文職的，連槍都沒有。在他們家，槍不離身的人，是他老婆金禮慧。

    斜看了一眼曹順，劉誌心裏打起鼓來：“這家夥，不會是要揍我一頓吧？”

    情報處剛成立，沒有太具體的工作，平時就組織大家軍事訓練，順帶考核一下每個人的戰鬥技能。

    劉誌可是看到過曹順一人放倒三個身手不凡的大小夥子的，要論功夫，他們兩個差得不是一丁半點。

    這個時候，如果曹順想報複自己，連個防衛武器的都沒有----

    不過，還好這時候曹順把小泉山夫的電話內容說了出來，劉誌拍了拍胸口，長出一口氣：“好嚇人！”

    “是有些嚇人，這手段也太殘忍了。人殺了就殺了，還讓狗吃主人的肉，這真的有些過份。”曹順似乎並發現劉誌的反常，隻是自己在感歎道，“劉處長，你覺得會是什麽人幹的？”

    劉誌想都沒想，脫口就回答道：“這還用說，用法子殺日本人的，肯定是重慶方麵的人。”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曹順是本能的順嘴一問，但劉誌的回答引起了他的注意。畢竟，他們連現場都還沒到，沒有任何憑證，他憑什麽如此肯定？

    “這很簡單啊，眼下，在上海灘能殺得了日本人的，隻有國民黨和共產黨的特工。但共產黨那邊輕易不搞暗殺的，除非是他們自己的叛徒。更何況，這陣子被殺的人，可是老幼婦孺一鍋端，手段也殘忍之極，根本不是地下黨的作風，百分之百是戴雨農的人。”

    “你是說力行社？”

    “還力行社？曹副處長，我看你是和我開玩笑吧。”劉誌看了一眼曹順，“戴雨農的力行社和特工總部合並，這事已經有幾天時間了，你不知道？”

    看到劉誌疑惑的眼神，曹順突然反應了過來。自己這個諜報界的小白，一不小心就露出老底來了。

    大家剛成為同事，如果讓小瞧了，說不定背後會嚼出什麽舌根來。

    畢竟，到現在為止，連他曹順自己都不太明白，怎麽就讓他這麽個人到情報處工作，而且還差一點當上了處長。

    不過，他並不慌張，隻是淡然一笑：“叫得年頭久了，習慣了，順嘴。”

    說話間，車子已經到了凶殺現場。

    曹順停好車，正想推車門下車，卻被劉誌一把拉住了胳膊。

    劉誌順勢指了一下前方：“機關長已經先到了一步了，我有句話和你說一下。”

    小泉正夫站在大門外，正和幾個憲兵在說著什麽，曹順也看到了。

    “咱到了之後，不要著急表態啊，先聽聽機關長怎麽說再做決定。”劉誌咬了一下曹順的耳朵，“這些案子都是十分棘手的，憲兵隊和特高課忙乎好一陣了，一個案子都沒破。現在要換我們上了，也根本不可能破得了，小心日本人給咱中國人鞋子穿。”

    劉誌說這話，曹順信。

    劉誌還在特高課當翻譯的時候，“雪、雪、雪”行動已經開始了，與武宮正樹一家被殺類似的案件他見多了，也曾和曹順說過幾次。

    “這個自然，你是處長，我肯定聽你的安排。”曹順突然覺得，劉誌或許真的是為他好，也一臉誠懇的說了句托底話，“說實話，我就一醫生，哪辦過什麽案，到時候肯定得指望劉處建功。”

    兩個相互看了一眼，然後一齊下車朝小泉山夫跑過去。

    等跟著小泉山夫進了屋子，盡管事先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但眼前的一幕，還是讓人感到極度惡心：

    凶殺現場在飯廳，從桌子上擺著還剩不少的菜來看，被殺當時，這家人正在吃午飯。

    地板是青磚鋪的，地麵防水做得極好，到這會了，地麵上還積著一層黑紅色的血水，腳都踏不進去。

    那隻吃人肉的大狼狗，已經被後麵趕來的憲兵射殺了。在它的周圍，是散亂的肉塊和白森森的骨頭，以及被狗拖得到處都是的內髒。

    一抬頭，餐廳通往後院的門梁上，還懸掛著大小不一的五顆人頭----

    “哇！”

    劉誌沒忍住，一陣惡心就吐了出來。感覺自己失態了，他轉身就往門外衝。

    曹順還好。

    他是學醫的，血淋淋的場麵見多了，死人活人的都見過，盡管也感覺惡心，但強忍著也基本沒有太大反應。

    小泉山夫看著劉誌的狼狽相，拍了拍麵色冷峻的曹順，說道：“曹桑，這個案子，我看還得指望你了。”

    “現場保護得不錯，應該能夠找到一些線索。”應付了一下小泉山夫之後，曹順蹲下身子，看了看狼狗的屍體，頗有點遺憾的說道，“這狗被殺了，實在太可惜了。如果這狗還活著，說不定它知道是誰殺了它的主人。”

    “你的意思是，這一起熟人作案？”

    小泉山夫反應十分敏銳，感到了曹順話裏藏著話，馬上問道。

    這時候，他的心情聚然好了不少。

    不管怎麽說，劉誌和曹順兩人在現場的表現，包括曹順推理，都證明了，這兩人雖然都是自己的部下，但手心手背還真不是都是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