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善孝為先。

    對祖母心生怨懟，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

    倘若江北寧應下這話，那就是不孝，要被千夫所指，受世人唾罵。

    而江暮又是個注重孝道的人，搞不好更是會被家法伺候，甚至最後逐出家門也說不定。

    這話怎麽反駁都容易被人挑出毛病，進而被指責目無尊長。

    若換了旁人，恐怕一不留神就著了她的道，可是江北寧不同，“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原想著姐姐素來待人溫和，定是來關心妹妹的。沒想到姐姐竟要對我落井下石……”

    不是扣帽子嗎？又不是隻有她江楚鈺一個人會。

    你說我不孝祖母，我就說你不愛護姊妹！

    這話一出，江楚鈺更覺得氣血翻滾，額頭上青筋暴起，朝著江北寧怒喝，“你又胡說些什麽！”

    江北寧捂住自己的耳朵，並不去看江楚鈺的表情，反而對著知華一臉的疑惑，“知華，今歲的夏天未免太熱了，熱得惱人，連院落裏的狗都煩悶的一直狂吠，你說是也不是？”

    院落裏的狗？

    這話竟叫江楚鈺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絳雪軒哪裏養了狗了？這話可不就是明裏暗裏罵她江楚鈺是條亂咬人的瘋狗嗎！

    丫鬟攙著江楚鈺，江楚鈺的眼神逐漸變得凶狠起來，指著江北寧的手直發顫，“好你個江北寧！就你這般沒規矩的樣子，我定會找機會稟了祖母，讓祖母好生教你規矩。”

    這種狠話江北寧壓根沒放在心上，也沒有任何回應，隻是衝江楚鈺的背影說了句：“姐姐好走，仔細路上的碎石，別摔了跟頭才好！”

    氣得江楚鈺腳下一個踉蹌，若不是有人扶著，隻怕真的摔了跟頭。

    江楚鈺一走，絳雪軒又回歸到往日的平靜，江北寧又坐在太師椅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池子裏的蓮花。

    “她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知華瞧著自家姑娘的臉色並不大好，憤憤道，“姑娘也不用把這起子人的話放在心上，她就是故意來惹姑娘生氣的。”

    “我都知道的，這種人不怕她來，就怕她不來，我沒放在心上。”

    ——

    午後，經過太陽半天的炙烤，正是最熱的時候，即使什麽都不做也熱得人心裏直發慌。

    江北寧換了身樸素的衣裳，命人從陰涼處挖出埋著的荷露水，又喚了知華去將元福帶來的茶葉帶上。

    一切準備妥當，江北寧和知華兩個人就在最熱的時候朝著江暮的書房走去。

    太陽又曬，氣溫又高，知華本就心疼自家姑娘這麽曬著，更何況江北寧的手裏還提著那兩罐荷露水。

    “姑娘，這大熱天的咱就別去老爺的書房了，換個時間吧。水也是讓我拎著吧，姑娘做不得這些事兒。”知華忍不出開口，伸手就接過江北寧手裏的水。

    沒曾想竟被江北寧避開了。

    “我們還就是要這會兒去才行，且水也要我自己來拎才最有誠意，才更能體現我對爹爹的一片心意。”

    知華了然，沒有再說什麽。

    等二人行至江暮的書房時，江北寧已是香汗淋漓，臉也被曬得通紅，惹人憐愛。

    隻是到了書房門口，知華卻遲疑了，開口：“老爺難得休沐，平時更不喜有人進書房，姑娘貿然進去，隻怕會讓老爺……”

    “無妨。”江北寧說著扣了扣房門。

    得到允許後，二人拎著東西踏進去。

    雖然江暮並不喜女人進入書房，但是看到江北寧拎著水滿頭大汗的模樣，江暮責難的話還是沒能說出來。

    將東西放到茶具旁，江北寧盈盈下拜，“女兒見過爹爹。”

    “起來吧。”江暮看著江北寧，並未多言，隻等江北寧繼續說下去。

    “女兒感念爹爹在外操，為國事擔憂，為百姓解難，”江北寧一麵說著一麵觀察江暮的臉色，看到江暮麵露喜色，繼續道，“隻恨女兒不能為父分憂，於是便趁今日恰逢爹爹休沐，特地前來為爹爹奉上一盞茶，以慰爹爹辛勞。”

    江暮聽完喜上眉梢，連連點頭。

    “寧兒知曉爹爹公事繁多，沏茶之後便會離開，不會過多打攪爹爹。”江北寧又順著江暮的性子補充道。

    果然，江暮對這進退有度的話語大為讚賞。

    “好，好，好！”連聲說了三句好，“寧兒真是爹爹的知心人，長大了啊！”

    “老爺……”

    一旁的知華聽不下去了，這些東西都是姑娘千辛萬苦，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弄到的，結果卻隻字未提，這怎麽行？

    知華心裏直替江北寧不值。

    江暮心情甚好，並未對知華的貿然開口加以斥責，反倒是和藹地問：“你可有話要說？”

    知華開口之後自知失言，正在心裏埋怨自己嘴笨，差點毀掉姑娘的一番心意，懊悔不已。卻沒想到江暮一反常態，心中大喜。

    “奴婢確有話說。”知華生怕下一秒江暮就會反悔，不讓自己說完，趕忙開口。

    “老爺有所不知，今天這些東西姑娘準備了好多時日。茶葉是上好的龍井茶，特意托人為老爺尋的。這水也並不是尋常的水……”知華有心吊一吊江暮的胃口，好引起江暮對這些東西的重視。

    不出所料，江暮也來了興致。

    “你說這水不尋常，又不尋常在何處？”

    “這水是荷露水，隻有在太陽尚未升起前的蓮葉上才有。小姐為了采集荷露水日日早起，根本沒有好好休息過。”知華心疼地看了眼江北寧，江暮看向江北寧的目光也帶上了疼愛。

    “隻是這樣還不算完，”知華又開口，“姑娘又怕那荷葉苦澀……”

    “知華！休要多嘴！”江北寧突然出聲打斷。

    “寧兒，讓她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