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大明開國》_第150章 八杆子打不著的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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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境內。

    還未出正月,天空中稀稀落落的飄著幾片雪花。三十多名騎士身著便衣,腰懸腰刀,護著一輛馬車疾馳在官道上。這些騎士都是常歌屬下的校尉。馬車內坐著常家叔侄、賀升、徐輝祖四人。

    常歌掀開馬車的簾子,他看到道路兩側的稻田已經被人收拾得井井有條。偶爾能看到幾個農人頂風冒雪在給稻田施早肥,大概是為即將到來的開春插秧季做準備。

    常歌命令車夫:“停一下。”

    馬車停在了一塊稻田的地頭前。常歌朝著在田裏施早肥的老農喊道:“老伯,耽誤您片刻。”

    老農赤腳上得田來。兩隻腳已被凍得皸裂。他套上了一雙破破爛爛的布鞋,拱手問道:“公子,您喚小老兒有什麽事?”

    常歌道:“大伯,我想跟你打聽點事。”

    一旁的常四將懷裏的錫酒壺遞給老農:“老哥,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老農練練推讓:“不敢不敢,小老人怕髒了老爺的酒壺。”

    常四卻道:“不打緊的。這天寒地凍的,老哥還打著赤腳在田裏施早肥,真是難為你了。”

    說完常四把酒壺硬塞到了老農手中。老農喝了口酒,舒服的打了個酒嗝。

    常歌問:“老漢,這地是你自己的麽?”

    老漢搖頭:“唉,以前是我的。現在不是了,早讓我賣了。要是我的,我也不至於這麽冷的天往田裏挑大糞。”

    常歌追問:“哦?你把地賣了嘛?地是莊稼人的命根子,你為什麽要賣地?”

    老漢道:“說來話長。去年皇上爺,哦,當時還是吳王。下了一道令,說是官府獎勵難民回鄉開墾荒地。開墾幾畝地就獎給災民幾畝地。小老兒一聽說這事兒,就帶著老婆子回了老家。費勁巴力的跟鄉親們造了水渠,把地也拾掇幹淨了。官府派裏長給我打了地契。隻要官府再撥給稻種和耕牛,把種子播到地裏去,到了秋收的時候,俺起碼能打二十石米。”

    常歌道:“官府給了您地契,地就是您的。為何要賣?”

    老漢苦笑一聲:“官家人的話要是靠譜,母豬都能上樹!把我們這群難民哄回來,拾掇幹淨了地,官府卻遲遲不撥發之前許諾的稻種和耕牛!還有,官府之前還許諾水稻秋收之前,撥給我們每人一石米作為渡荒糧,也許久沒有兌現!我們村的鄉親們空守著地契和拾掇好的地,卻要餓著肚子。用不了幾天就得全餓死!這時候啊,應天府來了一位姓徐的老爺,跟我們說可以用兩石米一畝的價,買我們的地。村裏的鄉親為了活命,就把地全都賣給他了。”

    常歌皺了皺眉頭:“姓徐的老爺?”

    老漢道:“是啊,據說那位徐老爺可不得了,是大將軍徐達的親戚。連我們揚州的知府都要給他幾分麵子呢!”

    常歌看了一眼小胖子徐輝祖。徐輝祖高聲道:”什麽徐大將軍的親戚!一定是冒充的。“

    常歌卻道:“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老伯,您接著說。”

    老漢繼續說道:“你說巧不巧?我們村的鄉親把地賣給徐老爺後十多天,官府就撥發下來了稻種和耕牛,還有渡荒糧!我們是農人,賣了地就隻能給徐老爺當雇農。我們雖然是鄉下人,沒多少見識,可也不是傻子。這事兒明擺著是官府和徐老爺打了勾手,目的就是賤價買走我們手裏的地。唉,從三皇五帝到如今,官府和有錢人想折騰我們窮老百姓,想榨窮老百姓的油,一向是有一萬種法子的!”

    常歌聽完了老漢的講述,氣的咬牙切齒:“真是好手段啊!先卡住開荒百姓的脖子,逼著開荒百姓把剛拾掇好的地賣掉。再撥發耕牛、種子。地主等於是賤價買了地,又白得了耕牛種子!這哪裏是買,分明就是搶!”

    老漢歎了口氣:“唉,我現在是徐老爺家的雇農。徐老爺讓我們大冷天往田裏挑大糞、施早肥,我們隻能照辦。”

    常歌問:“這個徐老爺大名叫什麽?手裏大概有多少地?”

    老漢答道:“徐老爺大名徐忠,別的地方我不知道,我們榆樹鄉的八百多頃地都是他買下的。”

    常歌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枚五兩的銀錁子交給了老漢:“老伯,謝謝你了。這五兩銀子給你,把你的地贖回來吧。”

    老漢拿了銀子,跪下就磕頭:“謝謝公子!您可算小老兒的再生父母啊!”

    常歌笑道:“老伯言重了。”

    四人回到了馬車上。常歌問徐輝祖:“你們常家有個叫徐忠的麽?”

    徐輝祖的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哪有什麽叫徐忠的!我剛才早就說了,鐵定是冒充!”

    常歌卻道:“別著急說那廝是冒充。你爹在北方打仗,你這個長子現在是徐家的家主。族譜家人冊子是在你那兒。臨走前我讓你把冊子帶來,你帶了麽?”

    徐輝祖道:“帶著呐!”

    說完徐輝祖從馬車裏的一個包袱裏取出一個冊子:“常大哥,這就是。”

    常歌道:“你查查,冊子裏有沒有一個叫徐忠的。”

    徐輝祖一頓翻找:“哎呀!還真有!我想想啊!咳,是他啊。想起來了。我祖父徐六四、祖母蔡氏很早就死了。祖母有個兄弟叫蔡十七。蔡十七有個孫子叫蔡淳。按照輩分,蔡淳是我的遠房表哥。後來聖上打下了金陵,我爹當了大將軍,蔡淳聽說就來了金陵投奔我爹。那時候蔡淳都快餓死了。我爹不光賞了他飯,還給他在城裏置辦了一處宅子,幫他娶了妻。他為了感激我爹的恩情,就改姓了‘徐’。再後來我爹又給他在應天府衙門謀了個閑職,每月拿幾貫安逸俸祿。他有了閑錢,雇了個仆人。應天的規矩,大戶人家的仆人都要隨主人的姓,這叫包身奴。這個包身奴就叫徐忠!”

    一旁的常歌有些奇怪:“也就是說,徐忠是你祖母的兄弟的孫子的包身奴?既然是包身奴,怎麽會出現在族譜家人冊子上?”

    徐輝祖道:“咳!別提了!這個徐忠已經四十多歲了,我那表兄徐淳才三十多歲。徐忠愣是認了我表兄當幹爹!所以他的名字也寫在了冊子上。算是我們徐家的旁支遠親。不看冊子,我還真想不起這個人來。”

    常歌和常四對視一眼。隨後道:“四叔,你說的真對。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徐大將軍的一個都快出五服的遠親的包身奴,來到揚州竟然成了大地主。聽那老伯剛才說的了麽?揚州知府都要給他幾分薄麵!”

    徐輝祖道:“吊!這用文詞兒說叫狐假虎威!我爹要是知道有人打著他的旗號欺負老百姓,一準把這人的卵黃子擠出來喂蒼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