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起身披上衣服，來到書房翻出了《大誥》，借著燭光仔細的看著。《大誥》之中詳細列舉了十幾條可定位謀逆罪的行為。譬如“武將無旨帶兵入京”，又譬如“私帶兵刃闖宮”之類。

    可惜廖永忠如今手中無兵，更不會蠢到帶著兵刃進宮。

    謀逆罪的最後一條吸引住了常歌的目光。這一條隻有四個字“僭越龍鳳”。這一條說白了就是穿了不該穿的衣裳。龍鳳乃是皇家禦用，你穿著龍鳳就是想做皇帝，自然算謀逆。

    常歌心中暗道：看來栽贓廖永忠的關鍵就在於僭越龍鳳四個字。

    常歌忽然想到了半月前的一幕。那日旬休，他帶著四叔、妻子、小世勳到城東有名的驢肉館子用飯。這驢肉館為了顯示驢肉的新鮮，允許客人觀看宰驢的過程。小世勳吵吵著要看，他就領著世勳來到了驢肉館的後院。

    一頭肥驢已經被五花大綁，橫在院子中央。宰驢的大夥計邊磨刀邊朝著肥驢念起了佛：“阿彌陀佛，驢啊驢，不是我要殺你，是他們要吃你。”

    那頭肥驢似乎能聽懂人話，驢眼裏竟然流下了淚水。

    常歌聽到大夥計的話心中有些不舒服，直接領著家人離開了驢肉館。

    想到此事，常歌在書房之中苦笑一聲：阿彌陀佛，廖帥啊廖帥，不是我要殺你，是聖上要除掉你！誰讓你居功自傲，連太子都不放在眼裏呢！

    第二日清晨，常歌來到親軍都尉府點卯完畢，留下了儀鸞司的兩位副使李千麵和賀升。

    常歌問賀升：“什麽人能穿著龍鳳？”

    賀升答道：“聖上，皇後，太子、太子妃、諸王、王妃。”

    常歌道：“如果我沒記錯，龍袍鳳衣隻有宮裏有吧？”

    賀升點頭：“是，都存在宮裏針工局的庫房裏。”

    常歌心道：我總不能請旨聖上開針工局的庫房拿龍袍鳳衣。

    常歌忽然想起了什麽：“不對啊！我記得上月我四叔做壽，請了應天城裏有名的德連升班來我府上唱戲，唱的是唐明皇三戲楊貴妃的故事。裏麵扮唐明皇的戲子就穿著龍袍！他身上的龍袍是何人所製？”

    李千麵連忙解釋：“常大使，洪武帝元年時，朝廷有製度嚴禁民間戲班穿著龍袍戲服。洪武四年，因皇後喜愛看戲。覺得戲台上扮皇帝的戲子穿著素衣不倫不類，便請求聖上開禁，允許戲子們穿著龍袍。您那時候跟著傅帥伐蜀，不在應天，故而不知道這件事。不過戲子們穿著的龍袍，龍爪都是四個，真正的龍袍卻是五爪金龍。天下能製龍袍的，隻有兩種人。一種是針工局的禦用裁縫。另一種則是給民間戲班製作龍袍戲服的裁縫。朝廷對這些做龍袍戲服的民間裁縫的管製極為嚴格，每個人都要到當地衙門登記上冊。”

    常歌吩咐賀升：“你立即去應天府的冊子上，找一名能做龍袍戲服的裁縫來。”

    賀升領命而去。

    常歌問李千麵：“你手下有幾個輕功極好，能夠飛簷走壁的弟兄。這幾個弟兄能不能在一個人睡覺的時候給他換上龍袍？那人的宅邸有不少巡夜的家丁。”

    李千麵驚訝道：“這事那幾個弟兄能辦到。不過.......穿著龍袍是謀逆大罪啊！”

    常歌歎了聲：“唉。實話跟你說了吧，聖上授意我除掉廖永忠。廖永忠手裏有一塊免死鐵券。我要辦好這件差事，就隻能栽贓廖永忠謀逆。”

    李千麵拱手：“明白了常大使。這事交給我手下那幾個弟兄辦就是。”

    不多時，賀升領著一個名叫崔八的裁縫來到了親軍都尉府。

    常歌直接將崔八帶到了詔獄中的一間牢房裏。他吩咐管詔獄的柳寒月，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進那間牢房。

    崔八剛進牢房就嚇得倆腿酸軟發抖。他朝著常歌不住的叩首：“小的是大大的良民啊！從未做過犯法的事。不知大人為何將我抓到這牢房裏來？”

    常歌笑道：“你說錯了，我不是抓你來，而是請你來。我想讓你做一件戲服，如果你能夠按照我的要求做好，我賞你二十兩金子。”

    說完常歌將一個二十兩重的金元寶放在了桌上。

    崔八見到那金元寶兩眼放光。他搓了搓手：“給大人效力是小民的本分，哪裏能收大人的金子。再說了，一件戲服而已，就算最上等的我也隻收五貫錢。二十兩金子實在是太多了。”

    常歌笑道：“等我告訴你做什麽樣的戲服你就不會覺得二十兩金子多了。”

    崔八道：“大人，到底要做什麽戲服，您發個話吧。”

    常歌道：“我讓你做一件龍袍戲服。”

    崔八立馬拍了胸脯：“大人放心，小人吃的就是這碗飯，用不了一夜功夫就能做好。”

    常歌搖頭：“你先聽我把話說完。這件戲服，你要將龍爪繡成五個！”

    崔八聞言半晌沒說話，隨後磕頭如搗蒜：“大人，五爪金龍的圖案隻有皇上和太子、王爺們才能享用啊！我這樣的民間裁縫要是敢繡五爪金龍，那是要掉腦袋的！”

    常歌恐嚇崔八：“你不按照我收的做，現在就能在這牢房之中掉腦袋！你是應天人，應該聽說過親軍都尉府的厲害之處。在親軍都尉府詔獄裏殺你這樣一個小小的草民如同碾死一隻螞蟻。是要保住自己的命，賺到二十兩金子，還是想掉腦袋你自己選吧！”

    說完常歌抽出了腰刀，直接拍在了桌上。

    崔八試探著問：“我若按照大人吩咐，做了五爪金龍的戲服，您能保我的命嘛？”

    常歌笑道：“你這個應天本地人可聽說過常屠夫？”

    崔八連忙道：“常屠夫？聽說過！是聖上爺的心腹權臣！去年聖上爺讓他殺了幾千個做官的！應天城裏的百姓都知道。”

    空印案讓常歌擁有了“常屠夫”這個惡名。應天城裏的小孩如果夜啼不眠，大人會告訴小孩子：“別哭了，再哭常屠夫來抓你了！”

    常歌道：“我就是你們口中的常屠夫！我想保你的命容易的很！想要你的命一樣容易的很！”

    崔八沉默片刻，打定了主意：“成，我按常大人你說的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