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慈是整個親軍都尉府乃至整個應天城裏最優秀的仵作。他對天下的諸般毒物都有研究。

    高慈見到常歌，先是行了禮，而後問道：“常大使有何吩咐？”

    常歌將小瓷瓶放到桌上：“這裏有一瓶毒藥，你能否查知它的來路？”

    高慈打開瓷瓶的瓶塞，用銀針驗了毒。又點燃火折子用煙熏了銀針。他驚歎道：“竟然是七日飛升散？此毒是延時毒藥中的翹楚。無色無味。常人若中了毒，前六天身體不會有任何的異樣。直到第七天毒發血瘀於心而死。要製此毒麻煩的很。《洗冤錄》上記載，要製此毒光是原料就有九九八十一種之多。”

    常歌道：“不愧是行家！這瓶勞什子就是七日飛升散。我問你，在應天城裏要從哪兒弄到這奇毒？”

    高慈思索片刻，答道：“應天城內能製此奇毒的高人隻有一位。且我聽說他早就金盆洗手多年了，不再製作取人性命的毒藥。”

    常歌追問：“這人是誰？”

    高慈道：“這人名叫於七，江湖人送外號鬼藥使。江南諸侯爭霸時，各路諸侯熱衷於暗殺自己的對手。他們大都從於七手中購買能夠見血封喉的毒藥。在常大使您進吳王府拱衛司之前，拱衛司跟他短暫的合作過。後來天下大定，他便金盆洗手，在應天東郊買了六百畝地，做起了富家翁。”

    常歌命令賀升：“召集一百力士，咱們這就去應天東郊會會那位鬼藥使。”

    常歌帶人出得應天城，來到了應天東郊。於七的宅邸建在東郊的鍾山腳下。那是一座三進三開的大宅子，周圍沒有別的房屋。看著就像是高人隱居之所。

    很奇怪，於宅的大門緊閉，門口沒有一個仆人。

    常歌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問賀升：“你有沒有聞見一股......血腥味？”

    賀升點頭：“聞到了！”

    常歌連忙下令手下力士打開於宅的大門——隻見院子當中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血流滿地。

    眾人一番查點，於宅上下共有三十四口人遭人毒手。

    賀升倒吸一口涼氣：“常大使，殺手刀刀命中於家人的脖頸，幹淨利落。有點像......”

    常歌問：“有點像什麽？”

    賀升壓低聲音道：“有點像咱們親軍都尉府裏專管暗殺事的千戶楊煞虎手下那群人所為。”

    高慈在於府大廳之中找到了一具屍體，這屍體看上去八十多歲，穿著一身綾羅。高慈道：“常大使，這人應該就是鬼藥使於七了。”

    常歌問：“你能否判斷於家的人死了多久？”

    高慈俯下身，仔細看了屍體，隨後道：“他們死的時間不長，應該是六到十二個時辰之內。”

    常歌道：“嗬，滅口滅的倒是快。將屍體全都帶回去。另外四處查找一下，看有沒有活口。”

    賀升欲言又止。

    常歌做了賀升十多年的上司，對他很了解。常歌問：“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賀升道：“我懷疑......算了，沒有實證有些話我不敢亂說。”

    一眾力士一番查找，於宅內沒有一個活口。常歌無奈，隻得下令回應天城。他跟賀升剛要退出客廳，忽然間賀升停住了腳步。

    常歌問：“怎麽了？”

    賀升用腳跺了幾下地板：“常大使，這大廳裏有暗道。”

    賀升是抄家的行家裏手。貪官們喜歡將金銀財寶藏於密室、暗道之中。故而他頗為精通查找密室、暗道。地底下有沒有暗道，他跺兩腳聽一下回音便能確定。

    常歌問：“那怎麽辦？掀了地板麽？”

    賀升搖頭：“用不著。”

    說完賀升在於宅大廳內轉了一整圈。在東麵牆邊的一個花瓶前他停住了腳步。他伸出手扭動花瓶，隻聽得“哢嚓”一聲，東牆的博古架後出現了一個暗道入口。

    常歌驚詫道：“果然有暗道！”

    常歌讓幾名力士點燃火把，跟著賀升下了暗道。這暗道起初很狹窄，走了二十步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長寬兩丈的密室。一個黑影正蜷縮在密室的角落裏瑟瑟發抖。

    借著微弱的火光，常歌看到黑影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

    常歌問：“你叫什麽？”

    那少年郎沒有回答，隻是失魂落魄的大喊道：“別殺我！求你們了別殺我！”

    常歌俯下身子：“小兄弟你別怕......”

    “怕”字剛出口，那少年郎猛然間舉起一柄匕首，刺向常歌。

    賀升眼疾手快，一腳踹飛少年手中的匕首。順手他將腰刀橫在了少年的脖子上。

    常歌連忙喊道：“不要傷他的性命！”

    高慈撿起那柄匕首，隻見匕首的鋒刃上閃著幽藍色的光。高慈脫口而出：“匕首上有見血封喉的劇毒！幸虧沒傷到您。隻要蹭破一點皮，您恐怕就殉職了。”

    常歌對少年說道：“放心，我們不是壞人。你們於家的人不是我們殺的，我是來救你的。告訴我，你叫什麽？”

    少年怯生生的看著常歌，良久才回答：“我叫於斯陽。”

    常歌問：“於七是你什麽人？”

    於斯陽道：“是我祖父。”

    常歌命令道：“這裏不是說話地方，先把這少年帶出去再說。”

    眾人出得密室，退出暗道回到了客廳之中。客廳裏的屍首已經被力士們帶走。

    於斯陽問常歌：“我祖父、父親、母親呢？”

    常歌歎了聲：“小兄弟，你的全家都被人殺害了。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於斯陽聞言如五雷轟頂，直接暈了過去。高慈連忙給他掐人中，又喂了幾口水。折騰了好一會兒於斯陽才醒了過來。

    常歌問：“小兄弟，我是儀鸞司大使常歌，我正在查找凶手替你的家人報仇。你知不知道殺你家人的是誰？你又是怎麽進的密室逃過一劫的？”

    於斯陽將昨夜發生的事告訴了常歌。

    昨天夜裏，一夥強人闖進了於府，見人就殺。於七情急之下護著長孫於斯陽回了大廳，打開了大廳裏的暗道門，讓他進暗道躲避。於斯陽進了密室一直沒敢出來，直到剛才常歌等人找到了他。

    常歌問：“闖進你家的是什麽樣的強人？”

    於斯陽答道：“都是些穿著夜行衣的人。他們手裏的兵刃很奇怪，不是普通的腰刀，又長又直。”

    常歌嘴裏喃喃著：“又長又直？難道是.......”

    常歌忽然想到了什麽，他讓人找來一張紙，花了一柄倭刀：“你看看，是不是這樣的刀？”

    於斯陽點頭：“就是這種刀。”

    常歌脫口而出：“倭寇？”

    倭寇自元末就橫行江浙沿海，燒殺搶掠不說，有時候還跟江南諸侯們做生意，賣給諸侯們西洋運過來的火器。大明立國後，洪武帝下嚴令圍剿倭寇。兩年前，倭寇作亂浙東。胡惟庸向洪武帝建議啟用閑置已久的毛驤掛帥，前往浙東禦倭。毛驤大獲全勝，因功受賞。他不僅回到了應天重掌親軍都尉府，還獲封都督僉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