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與紀綱複歸暗處，從百姓口中得知釋空壟斷了蜀王藩地四府三十二縣的鹽、茶交易。大明有鹽、茶專營的製度，釋空一個無職無權的和尚卻膽大包天，將這條製度視作了一紙空文。連小民百姓都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可見釋空在成都這一帶做這些事連掩飾都懶得掩飾。

    常歌和紀綱決定出城去青城山，親眼見識下百姓口中比地方官府勢力還大的青雲寺。

    二人出得成都城，行了半日，途徑青城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

    村子裏敲鑼打鼓，似乎是在嫁女兒。一群村民用滑竿抬著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少女塗脂抹粉，一身紅緞衣服。奇怪的是，那少女身邊抬滑竿的人皆著素縞喪服，滑竿的前麵還有兩個和尚引路。

    常歌問一個村民：“這是在做什麽？”

    村民答道：“我們在祭蛇神娘娘。那女娃是獻給蛇神娘娘的祭品。”

    常歌追問：“什麽蛇神？”

    村民道：“聽口音你是外鄉人吧？我們青城山這一帶從去年秋天開始鬧起了蛇神。隔三差五就有女娃被蛇神吃掉。青雲寺的高僧們告訴我們，必須開祭壇祭奠蛇神娘娘，今後才能保得住各家的女娃。”

    紀綱壓低聲音對常歌說：“鎮撫使，我看是有人裝神弄鬼。之前在大車店就有車夫說成都附近的百姓家經常丟大姑娘小媳婦兒。”

    常歌道：“咱們看看再說。”

    祭蛇神的一行人在青城山腳下停住。那裏已經搭起了一個祭壇。村民們將少女五花大綁，押在了祭壇之上。

    領頭的白胖和尚上得祭壇，忽然倒地一陣抽搐，口吐白沫。隨後他發出一種陰森恐怖的聲音：“我是青城山蛇神娘娘，眾人還不行禮？”

    幾百名村民連忙跪地叩首。常歌和紀綱亦跟著跪倒在地。

    常歌心中暗罵：青雲寺的人果然是些搞歪門邪道的妖僧。從未聽說哪個正經大廟弄這些神鬼上身的邪事。

    白胖和尚又道：“祭品我晚間自會拿來取用！你們侍神以誠，今後我自當愛惜你們，不會再輕易吃各家的女娃。”

    一眾村民高喊：“謝蛇神娘娘！”

    白胖和尚又一陣抽搐，仿佛蛇神下了他的身。他恢複了正常的語氣：“諸位鄉親。本寺釋空大師隔空做法，已跟蛇神娘娘談妥了！蛇神娘娘取走這件貢品，兩個月內不會再現世。”

    一位村裏的長者問：“那兩個月後呢？村裏要是再丟女娃怎麽辦？還要接著給蛇神娘娘上貢？”

    白胖和尚道：“那是自然！廟裏的菩薩要日日供奉。這位蛇神娘娘已經算體恤百姓了！隻讓你們兩月一貢。”

    村裏的長者追問：“那下次還是要十四歲的女娃做祭品麽？”

    白胖和尚道：“下回的事下回再說。先貢上這女娃，保你們村子兩個月的平安！你們先回去吧，我們師兄弟二人在這裏守著便罷。晚上蛇神娘娘自會現身取走祭品！”

    一眾村民紛紛散去。常歌和紀綱則在祭壇遠處的樹林裏潛伏了下來。準備等晚上一探究竟。

    紀綱道：“鎮撫使，青雲寺的那倆和尚十有八九是在裝神弄鬼，拐騙良家少女。”

    常歌冷笑一聲：“沒想到廟裏的和尚竟然使出這樣下作的手段。今晚我倒要看看那位所謂的蛇神娘娘到底長什麽樣！”

    常歌和紀綱在樹林裏蟄伏了兩個時辰。已是月上柳梢頭。祭壇那邊忽然亮起了兩個火把。幾個黑衣人來到祭壇前。領頭的黑衣人對守祭壇的兩個和尚說：“嗬，那群蠢貨還真找到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十四歲黃花閨女當祭品！咱們進村子裏綁俏貨也不是一回兩回，竟沒發現還有這麽一棵水靈的嫩草。”

    少女嘴裏被塞著一塊白布，聽到這話後她發出一陣絕望的嗚咽聲。

    白胖和尚說道：“事不宜遲，趕緊把她帶回去。正好趕得上下一趟船運到東邊去賣個好價錢。”

    領頭的黑衣人道：“別急著回寺裏去啊！大師早就給咱們立下了規矩，寺裏屯俏貨，卻不能玩俏貨。咱們不如在這兒玩玩這棵嫩草。”

    白胖和尚怒斥領頭的黑衣人：“你別吃飽了沒事做！這樣一個水靈的黃花閨女，運到應天去能賣三百兩銀子！要是破了身，也就能賣個三五十兩！讓大師知道了還了得不得扒了咱們幾個的皮？你要是憋不住，辦完這件事可以去成都百花樓找女表子！”

    領頭的黑衣人大失所望：“好吧。你是師兄，我們聽你的。唉，咱們這些人也就配玩百花樓的爛貨了！”

    說完幾個黑衣人將少女裝進了麻袋。跟兩個和尚輪流抬著上得青城山。

    這夥人沒有察覺身後跟著兩條尾巴。常歌和紀綱一路尾隨他們上了山，來到青雲寺附近。

    青雲寺周圍建著高牆，還有護寺的武僧手持棍棒牽著狼狗來回巡邏。常歌二人不敢再靠近，隻得停下腳步。他們看到那夥人將少女扛進了寺中。

    隱約之中，寺裏傳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們的哭泣聲。

    常歌低聲罵道：“看來寺裏被拐的女人不止那一個。聽哭聲總有幾十上百。”

    紀綱義憤填膺：“這青雲寺簡直就是販賣良家少女的妖僧廟！鎮撫使，被拐的女人都在廟裏呢。咱們回城裏帶上力士衝進青雲寺不就人贓並獲了麽？作為青雲寺的主持，釋空罪責難逃！”

    常歌卻道：“不成！昭財客棧裏的五十個袍澤被釋空的人盯得死死的。咱們要是回客棧叫人恐怕要打草驚蛇。到時候被拐的女人定會被他們轉移到別處。釋空說不準還會惡人先告狀，說咱們汙蔑佛門清修之地。”

    紀綱聞言一臉為難：“鎮撫使，那你說該怎麽辦？”

    常歌道：“成都是四川布政使司的治所。咱們進城去找四川藩台借兵就是了。”

    自傅友德伐蜀後，朝廷便在四川設立布政使司。下設十三府、一百一十一縣。治所設在成都城內。

    常歌打定主意，領著紀綱連夜趕回了成都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