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洪武帝對常歌說：“你們錦衣衛立即抓捕六部尚書、侍郎、郎中、員外郎、主事。細細查問，凡牽扯到郭桓案的，一律押入詔獄。京官審訊清楚後，再去抓捕、審訊地方官！給朕弄明白，天下官員到底貪墨了多少！”

    常歌一愣：“請聖上三思。若如此，六部將停擺。用不了多久，地方官府也會全部陷入癱瘓。”

    洪武帝道：“你是朕藏於袖中的匕首。隻管替朕辦事就是。其他的事用不著你來考慮！”

    常歌無奈，隻得跪地叩首：“是，聖上。”

    常歌心中暗道：完了！大明的官場又要血流成河了！

    常歌出得乾清宮，回到錦衣衛衙門。他心中如明鏡一般，誰若負責查辦郭桓案，誰就會成為天下官員的死敵。手上會沾上洗不淨的髒血！

    當初查辦胡惟庸案的毛驤，不就是因為殺人太多，手上沾了太多髒血。洪武帝為平息天下官員們的憤怒，才將他殺死的麽？

    常歌若主持查辦郭桓案，或許一時能夠立下大功。可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變成第二個毛驤！

    常歌的腦子飛速的轉動著：聖上隻說讓錦衣衛查辦郭桓案，卻未明言將這案子交給我這個北鎮撫使！有了！

    常歌懷揣李彧的供狀，徑直來到了指揮使值房。

    蔣瓛正在值房之中把玩一隻雕花葫蘆。他這個指揮使名不副實，已經被常歌架空了。平日裏他也隻能在值房裏玩點小玩意兒打發時光。

    常歌拱手道：“指揮使。”

    蔣瓛連忙將那葫蘆揣進袖中：“常鎮撫使來了啊。有什麽事麽？”

    常歌道：“指揮使，出大案子了！”

    說完常歌將郭桓案的案情告知了蔣瓛。蔣瓛聽罷，臉上露出豔羨的表情：“哎呀！常鎮撫使這回又能立下一樁大功勞了！辦完這樁通天大案，聖上說不準會封你個伯爵！”

    常歌雙手將李彧的供狀放到蔣瓛的案頭：“指揮使，屬下不敢越俎代庖、貪天之功！聖上有明旨，將此案交給錦衣衛處置。您才是錦衣衛的指揮使！案子理應由您負責。”

    蔣瓛驚訝：“你的意思是，要將這份大功勞讓給我？”

    常四活著的時候，曾對蔣瓛有一個中肯的評價——一個利欲熏心的蠢貨。常四當年算是看透了蔣瓛。

    常歌道：“這份功勞本來就應該是蔣指揮使的。談何一個‘讓’字。這些年，屬下雖頗得聖上信任，卻始終不敢忘記，您才是錦衣衛的掌控者！”

    蔣瓛大喜過望：“常鎮撫使，不，常兄。咱們親如兄弟一般，有功應該一起立，有福應該一起享。這案子咱們一同負責！立了功，咱倆平分就是。”

    常歌拱手：“屬下多謝指揮使提攜。”

    蔣瓛立即召集錦衣衛全部百戶以上官員議事。他一聲令下，一時間京城之中綈騎四出！六部官員全被抓進了詔獄，詔獄一時人滿為患。

    北鎮撫使值房。

    常歌對李千麵、賀升二人麵授機宜。

    常歌道：“李千戶，我記得你的腰一直不好，趕上冬天寒風入骨，便疼得不能下床，對嘛？賀千戶，你這幾年上了年紀，愛受風寒。吹了冷風就容易頭疼，是吧？”

    李千麵與賀升對視了一眼，隨後齊聲道：“是。”

    常歌微微一笑：“你們一個有腰疾，一個得了風寒之症。似乎該告病一段時日，回家靜養。”

    賀升不解：“鎮撫使，你的意思是讓我們裝病？聖上剛讓錦衣衛查辦郭桓大案。錦衣衛人人盼著通過這件通天大案立功。我們若告病，功勞豈不都成了蔣瓛和南鎮撫司的？”

    一旁的紀綱亦道：“鎮撫使，功勞不能都送給別人啊。”

    常歌瞥了紀綱一眼：“這裏哪有你一個校尉說話的份兒？”

    紀綱連忙道：“是，屬下多嘴了。”

    常歌道：“你們記住，這份天大的功勞不要也罷！事情是明擺著的，誰負責郭桓案，誰就會擁有生殺大權——天下官員的生與死全由那個人操控！那是滔天的權柄！大明自立國以來，稱得上擁有滔天權柄的無非三人——楊憲、胡惟庸、毛驤。這三個人是什麽下場，難道你們不清楚麽？有時候，權柄不是醉人的美酒，而是致死的毒藥！”

    李千麵和賀升都是聰明人。經過常歌一點撥，他們便想通了。

    賀升道：“明白了，鎮撫使您讓我們告病，是在保全我們。”

    常歌微微點頭：“正是如此。”

    李千麵問：“那鎮撫使您呢？您管著整個北鎮撫司，難道也要告病？恐怕太明顯了，聖上會起疑心。”

    常歌笑道：“這你們不用管，我自有脫身之法。”

    這時，蔣瓛的一個貼身小旗進得值房：“常鎮撫使，指揮使說要提審郭桓，讓您過去一同審問呢。”

    常歌道：“你告訴指揮使，我這裏接了一件重要的案子，脫不開身。讓他單獨審問郭桓就是了。”

    小旗拱手：“是。我這就回稟指揮使。”

    小旗走後，賀升道：“您難道要一直躲著，不參與郭桓案的審問？”

    常歌笑道：“我可沒躲著！我剛才說的是實話，我這裏另接了一樁大案！你們忘了，半月前耳目稟報上來的馬船案嘛？當時我忙於查六合會，沒有抽得出功夫管這案子。現在是時候把精力都放在馬船案上了！”

    從古至今，華夏疆域內隻有三個地方出良馬。一是北方草原，二是西域，三是雲南。雲南馬又稱滇馬，雖馬身小，卻當得上“短小精悍”四個字。慣於在山地行走，善駝物且便於騎乘。

    自傅友德、沐英、藍玉平定雲南後，烏撒、烏蒙、東川、芒部、水西等處，每年都要向應天進貢兩萬匹滇馬。

    滇馬進貢，要先走陸路，經畢節、永寧至瀘州。而後換乘水路，乘坐“川江船”至湖北。再改乘“馬船”到應天。所謂馬船，上高下淺，體積龐大，是川江船體積的五倍不止，便於運輸貨物。

    今年初，洪武帝命戶部撥發專款，命沿江九府各自添造馬船二十條。然而，太平府隻造出了兩條。顯然太平府有人貪汙了添造馬船的專款。(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