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將建議宋忠：“都督何不揮兵東進，拿下北平，平息燕王叛亂？那豈不是大功一件？得了這一樁大功勞，封侯甚至封公都是有可能的！何必固守懷來等著燕王來打？”

    宋忠罵了聲：“蠢話！北平牆高城闊。就憑咱們這幾萬人，打得下來嘛？先固守，等待朝廷調動平叛的大軍匯集北平城周圍才是正經！”

    且說當日午時，宋忠正在營帳之中排兵布陣，等待燕軍來攻時迎頭痛擊。忽然一名旗牌官進得營帳：“都督，有個自稱是東萊伯的人求見。”

    宋忠疑惑：“東萊伯常歌？他也逃出北平城了？引他來這兒。”

    不多時，旗牌官領著一身大糞，散發著臭味的常歌和楊子恒來到了宋忠麵前。

    宋忠驚訝：“東萊伯，您這是......”

    常歌苦笑一聲：“別提了。從北平城裏撿回了一條命。慚愧，我在北平數月，竟沒察覺燕王的陰謀。”

    宋忠連珠炮似的發問：“燕王不是隻有八百親兵麽？怎麽突然兵馬驟增到兩三萬人？城內怎麽會亂成那樣？謝貴、張信二位都司難道連城內的衛所軍都控製不了？”

    彼時，常歌並不知道張昺、謝貴被殺，張信反水的事。他道：“我猜測，應該是有衛所軍將領投靠了燕王，幫他在城中製造混亂。燕王趁亂奪了九門，躲藏起來的兩三萬燕王府護軍進了城，重新武裝。”

    宋忠對常歌明顯有些不滿：“東萊伯，您老不是專辦秘密差事三十多年，精明強幹朝野皆知嘛？燕王做了這麽大一個動作，您在城中竟無能無力，最後狼狽出逃到了懷來？”

    常歌羞愧難當，無言以對。

    宋忠又道：“我統轄的衛所軍離北平城太近了。以燕王的性子，絕對不會允許臥榻之側有他人酣睡。他奪了北平城，下一個目標定然是懷來。”

    常歌建議：“請宋都督收攏北平潰兵，準備迎擊叛軍。”

    宋忠冷哼一聲：“這不用你教。你還是想想怎麽向皇上交待吧！”

    兩日之後，北平，燕王府。

    朱棣的麵前放著一張北平一帶的地圖。他的目光凝視著懷來。片刻後，他一拳頭砸在懷來上：“趁著山海關、開平駐紮的徐凱部、耿瓛部離咱們尚遠，先出城吞了退守懷來的宋忠所部兵馬！”

    朱棣說的是“吞”，而不是“滅”。

    張玉道：“殿下，切勿輕敵啊。懷來的宋忠部，人數是咱們的兩倍有餘。且聽說他收攏了不少潰兵。咱們要是硬打......雖說我有信心能夠取勝。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

    朱棣笑道：“咱們的兵力本就不多。賠本的買賣我可不做。嗬，不過我已有了計策。不僅不會讓咱燕軍兵力受損，反而讓咱燕軍實力大增！”

    張玉道：“敢問殿下，您的計策是？”

    朱棣微微一笑：“別忘了，宋忠所部衛所軍將士的親眷，全在北平城中呢！”

    朱棣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交待了一番。

    一眾將領紛紛稱讚：“嘿，殿下的法子真是絕了！”

    “嘿，此計若成，咱們的兵馬能擴充至少一倍！”

    道衍提醒朱棣：“殿下，兩萬六千燕軍不能傾巢而出。北平總要留一些兵力防守。且要擇一良將做鎮守北平的統帥。”

    朱棣道：“我有一位善於守城的統帥人選。隻需給她三千人，她就能替我守住北平。”

    道衍問：“請殿下明示，是誰？”

    朱棣答道：“你們的王妃，中山王之女徐妙雲！”

    徐妙雲是女中豪傑。花木蘭、梁紅玉一般的人物。以前朱棣出征草原，都是將北平防守交托給徐妙雲。

    道衍讚同：“王妃的確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朱棣道：“好了，立即按照我所說。將衛所軍在城內的十萬親眷集中起來！明日一早，咱們燕軍押著那批衛所軍親眷，前往懷來！”

    懷來到北平隻有兩百裏的路程。兩日之後，懷來大營。

    宋忠已經布置好了防禦，以逸待勞等待著燕軍的到來。

    忽然間，遠處生出一股黃塵。這是大軍來襲的信號。

    宋忠跟一眾將領站在大營的瞭望台上，常歌亦在其中。

    宋忠道：“該來的終於來了！命令全軍戒備！大營各處防禦已安排妥當。燕王就算有再好的牙口，恐怕也要崩掉滿嘴牙！”

    燕軍越來越近，終於出現在了宋忠的視線裏。

    眾人驚訝的發現，燕軍的前鋒不是帶盔著甲的士兵，而是一大群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宋忠驚訝：“怎麽回事？”

    常歌道：“壞了宋都督！你忘了，你手下袍澤弟兄們的家眷全在北平城裏呢！燕王裹挾了家眷們來此地，恐怕是為了瓦解你的軍心！”

    宋忠怒道：“啊呀！燕王也太歹毒了！有本事跟我光明正大的打一場啊！”

    大營的士兵們眼見燕軍裹挾著老百姓步步逼近。他們無一人放炮、放箭。因為他們也已經猜到了，眼前為燕軍打頭陣的是北平城內的百姓。裏麵可能有他們的父母、親友、兒女！

    百姓們終於來到大營前五十步左右的地方，他們的身後跟著兩萬多燕軍。

    百姓們開始扯著嗓子高喊：“朝廷有奸臣！燕王奉天靖難！快到這邊來吧！”

    喊了大約兩刻功夫。朱棣身著親王華服，騎著戰馬親自來到大營前。他高喊道：“懷來大營的衛所軍都聽了！你們的親眷已然歸附於我！你們若跟我刀兵相向，就等於殘殺你們自己的親眷！快出營吧，跟著我奉天靖難，你們才能骨肉團聚！”

    百姓們又開始扯著嗓子高喊：“奉天靖難！歸順燕王！誅殺奸臣！”

    許多衛所軍士兵在親人們的呐喊聲中動搖了。不知是誰竟私自打開了大營東門。先是數十名衛所軍士兵扔了刀槍，從大營東門湧出。

    宋忠急眼了：“快，傳令，私出大營者殺無赦！”

    可是，在朱棣的親情攻勢麵前，哪裏還有人聽從他的軍令？

    數十人的倒戈變成了數百人，數百人變成了數千人，數千人變成了上萬人！局麵瞬時無法控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