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來大營的四萬衛所軍，頓時就有一兩萬人出營倒戈。且大營的東、北兩門已經被倒戈的士兵打開。

    朱棣似乎是嫌倒戈的士兵還不夠多。他向後朝著張信招了招手。張信打馬上前。張信久在北平為將，懷來大營中的許多將士都是他的老部下。

    張信高聲道：“弟兄們，我是北平副都司張信！皇上被奸臣蠱惑，迫害宗親！燕王殿下鎮守北平十九年，打得蒙元不敢南顧，功勳蓋世！朝廷和皇上卻想要他的命，這公平嘛？弟兄們跟隨燕王起兵，是為了替朝廷除去奸臣，維護先帝所定祖製！名正言順！你們不要再執迷不悟啦！打開城門，加入燕王奉天靖難的大軍吧！”

    張信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其威力不亞於八百門襄陽炮的齊射！無數張信以前的舊部湧出營門，倒戈到燕王的陣營！

    瞭望哨上的常歌見到張信蠱惑人心，他恍然大悟：“我說北平隨隨便便就丟給了燕王！原來張信投靠了他！”

    宋忠一臉不屑：“抓內應不是東萊伯的本職嘛？你要是早點抓了張信，局勢何至於到無法收拾的程度？”

    局勢的確已經無法收拾了，至少在懷來大營這邊是如此。營中四萬衛所軍，已有三萬投了敵。剩下的一萬人士氣低落。剛才還是四萬對兩萬，現在成了一萬對五萬。

    宋忠這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怒罵了常歌：“常歌，你誤國！你不是精通栽贓、暗殺那些手段嘛？怎麽不用在燕王身上？罷了！已是死戰盡忠的局麵。老子要下去拚死抵抗，以死向皇上表達忠誠。老子求你快走，回應天去，告訴皇上我是盡忠而死的忠烈之將，不是貪生怕死的敗兵之將！但願我的家人不會因為我的戰敗受到牽連！”

    常歌道：“我哪裏還有臉回應天去？願與宋都督一同赴死！”

    宋忠急眼了，命令副將：“帶三百人，把東萊伯架走！你就算拚上性命也要護他衝出重圍，返回應天。”

    轉頭宋忠又朝常歌拱了下手：“東萊伯，統兵將領兵敗，乃是大罪，恐連累家人。請你在皇上麵前替我保全家人。拜托了！”

    說完剛烈的宋忠拔出佩劍，下了瞭望哨，指揮剩下的一萬多人迎敵。

    常歌則被宋忠的手下強行駕離了瞭望台。本來常歌還有些抗拒，認為出逃是膽小鬼的做法。

    楊子恒苦勸他道：“東萊伯，我的好世叔！還是那句老話，留得青山在在，不怕沒柴燒啊！如今燕王已起兵，明麵上的仗是燕王跟朝廷的將領們在打。暗裏的仗——燕王府的統帥是紀綱！您要是死了，誰能夠贏得了紀綱？隻有活著，才能一雪前恥！”

    常歌被楊子恒的話勸動了。他一咬牙：“罷了！走！”

    楊子恒和三百衛所軍，護著常歌從大營南門外逃，向著南方一路狂奔。

    與此同時，朱棣見火候差不多了。命令十萬百姓後退。兩萬多護軍和倒戈過來的三萬衛所軍結成軍陣，對懷來大營發動了攻擊！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役。五萬燕軍士氣高昂，宋忠手裏的一萬多人哪裏是他們的對手？僅僅一個時辰，五萬燕軍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了懷來大營。老將宋忠身手六處刀傷，力戰不支被擒！

    宋忠被押到了朱棣麵前。

    朱棣詢問宋忠：“宋忠，我敬你是條好漢！你可願歸降於我，與我一同奉天靖難，誅殺奸臣清君側？”

    宋忠攢了口吐沫，狠狠淬在了朱棣的臉上：“啊嗬呸！朱棣，你個亂臣賊子！靖難殺奸臣是假，你想自己當皇帝才是真！我是先皇和皇上的忠臣，豈能與你同流合汙？要殺便殺！無需多言！十八年後，又是一條精忠報國的好漢子！”

    朱棣豎起了大拇指：“宋忠，真好漢子也！若我手下都是你這樣的好漢，何愁靖難大業不成？”

    誇歸誇，殺還是要殺的。

    朱棣朝著張玉做了個割喉的手勢。張玉抽出佩刀，一刀紮向宋忠的心窩。

    宋忠在燕王起兵的這段曆史中，隻是一個一閃而過的龍套。這個龍套慷慨求死說明了一件事：在苟活和忠誠之間，從來不乏選擇忠誠的義士！

    朱棣率軍返回北平。紀綱在北平一帶衛所軍中大半年的地下工作沒有白做。三日後，通州衛所軍主動歸附。又二日，燕軍攻破薊州。同時遵化、密雲衛所軍主動歸附。再五日，破居庸關。十日後，永平府衛所軍歸附。短短大半個月，燕軍掃平了北平外圍，兵力不減反增至八萬餘。

    駐守山海關、開平的徐凱、耿瓛見燕王勢大，不敢貿然進兵。隻得與之對峙，等待朝廷的援兵。

    一月之後，應天，謹身殿。

    常歌跪在建文帝麵前。黃子澄等四位心腹大臣站在一邊。

    建文帝朝他大發雷霆：“朱棣裝瘋，你沒有察覺也就罷了。為何張信變節的事你也沒有察覺？你別忘了，你是吳王府拱衛司出身。監察文臣武將是拱衛司的本職！還是說，你察覺了卻隱瞞不報？”

    常歌叩首：“臣昏聵！當時一心隻想著對付寧王。對燕王府那邊疏於監視。”

    建文帝怒道：“你的確是年老昏聵！朕看，左軍都督僉事的差事你萬難勝任！念你為朝廷效命三十多年，頗有功勞，保留你的東萊伯爵位，免去一切官職，回家養老去吧！另外，朕要收回先皇禦賜給你的龍鱗匕！”

    黃子澄連忙替遠房舅舅常歌求情：“皇上，平叛不僅需要跟燕王在戰場上真刀明槍的打。私底下的暗戰.......東萊伯還派得上用場。”

    建文帝正色道：“朱棣手中隻有八萬人馬。朕手裏卻有一百六十萬衛所軍！平息燕王叛亂，隻需派一員驍將，率堂堂之師，光明正大的跟朱棣打一仗就是！何須私底下使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常歌，退下！”

    常歌忽然想起了宋忠的囑托。他冒著激怒建文帝的風險，說道：“皇上，還有一事容臣稟奏。”

    建文帝瞪了常歌一眼：“有事快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