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娘有些為難：“您之前也說了，紀綱行蹤詭秘。我們要刺殺他，卻連他身在何處都不知。豈不成了大海撈針？”

    常歌道：“紀綱不管在何地辦事，始終都是要回北平跟朱棣複命的。你們就到北平去，裝作賣唱的母女。我讓齊妙手畫的那張紀綱的小相，你們都記牢了吧？”

    藍新柔道：“伯爺放心。他的長相已經刻在了我的腦子裏。”

    常歌歎道：“唉，藍姑娘，讓你這樣家世的人，做這樣危險而又醃臢的差事，我實在是有愧啊。”

    藍新柔苦笑一聲：“我隻是個罪官之女，迎春院裏任人騎的母犬，還談什麽家世不家世的呢？”

    常歌道：“你放心。隻要你替我辦成了暗殺紀綱這件大事，我會替你做媒，找個好人家嫁了，還會給你一筆豐厚的陪嫁。好了，你們出城吧，一路多加小心。”

    殺手們已經被常歌撒了出去。他又來到了德州府衙外。將領們已經被集中到了此地。德州府衙地方有限，二品、三品的武將才能分到一張床。四品的武將隻能在房間之中打地鋪湊合。有些官職低微的五品鎮撫之類，甚至隻能在屋外找地方安身。

    武將們自然有一堆的怨言。

    常歌無奈，隻得把將領們集中起來，耐心解釋道：“諸位，我讓你們來這兒，目的是便於保護你們！我想你們也不願意還沒北上討伐朱棣，就被朱棣的殺手給暗害了吧？德州府衙這邊房子少，大家住的的確有些簡陋。可非常之時，大家就湊合湊合吧！都是武人，外出征戰時爬冰臥雪你們都受得了。府衙這邊，再不濟還有暖和的被褥呢！”

    平安領頭喊了一聲：“東萊伯也是為了弟兄們好！弟兄們，別再罵娘了！”

    瞿能附和：“是啊！最近這段時日，有多少弟兄稀裏糊塗丟了性命！東萊伯說得對，爬冰臥雪咱們都能忍，就不能在這兒湊合湊合嘛？”

    瞿能、平安在軍中的威信很高。他們這麽說了，其餘將領也隻能附和。

    眾將散盡。常歌又吩咐常世勳：“將領們的飲食，由你負責起來！記住，供給他們的每一道菜，每一塊麵餅，都要用銀針試毒！想當年我讓紀綱辦的第一件密裁差事，他就是用的毒！咱們不得不防。”

    常世勳道：“爹，你放心。今後我天天在廚房那邊盯著。保準出不了叉子！”

    兩日之後，德州城北的一間破屋之中。

    一個身穿黑衣，黑紗遮麵的漢子，正坐在椅子上。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燕王府暗衛指揮使紀綱！

    要說紀綱也是膽大包天。他心知肚明，現在常歌最想殺的人就是他。他卻絲毫不懼，直接滲透進了德州城中，親自指揮暗殺，這叫燈下黑。

    一名暗衛麵露苦色：“指揮使。南軍的將領們全都住進了知府衙門。宛如把頭縮進殼裏的烏龜。上千名旗手衛的人又護著知府衙門。我們很難再得手啊！”

    紀綱道：“沒有辦法。應該是常歌來了德州。這種做法是他的辦事風格。”

    另一名暗衛道：“唉，咱們要是有門火炮就好了！架在高處，朝著知府衙門那邊猛轟。一枚炮子下去，恐怕就能炸死一堆都督、都司、指揮使。”

    紀綱苦笑一聲：“你小子淨放沒味兒的屁！德州城門盤查那麽嚴，咱們帶進來幾柄刀，幾支匕首，幾瓶毒藥都廢了牛勁。火炮？做夢去吧。這樣吧，你們在知府衙門外盯緊了。若有將領外出，你們尋機下手。好了，我還要見個人，你們先走。”

    一眾暗衛走後，一個身穿南軍百戶服色的人走了進來。此人名叫汪德，二十來歲。他的親爹汪有信官至明軍千戶。鄭村壩一戰後被俘，加入了燕軍。

    汪德見到紀綱，拱手道：“你是我爹派來給我送信的？”

    紀綱微微點頭，將一封信交給了汪德。

    這封信的內容，是汪有信規勸兒子歸順燕軍。

    汪德看完信後大驚：“我爹不僅沒死，還做了叛軍的指揮僉事？”

    紀綱糾正汪德：“不是叛軍，而是靖難燕軍！小兄弟，你若還為南軍賣命，他日戰場你們父子相逢，難道你想弑父嘛？”

    汪德連忙搖頭：“我爹生我養我，我怎麽會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我.......願隨我爹歸順燕軍。你什麽時候送我出城去北邊？”

    紀綱道：“你留在南軍之中，能夠為燕王殿下立更大的功！先不必北上。”

    紀綱聽取了道衍的建議。既然將領們不好策反，就從底層武官們下手！有時候小人物也能夠改變戰局。

    紀綱做對了！這個名叫汪德的小小百戶，三個月後會對一場大戰的結果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且說德州知府衙門那邊。

    老將瞿能躺在一張床上。他的兩個兒子瞿鬱、瞿陶在床下打了地鋪。

    瞿能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

    大兒子瞿鬱道：“爹，您老還在為張掖門之戰的事兒惋惜？”

    瞿能苦笑一聲：“哪兒啊！早都過去的事兒了，糾結無用！”

    二兒子瞿陶道：“那爹是因為李景隆留任的事兒生氣？”

    瞿能否認：“也不是。”

    瞿鬱問：“爹，那您老怎麽在床上翻來覆去的？”

    瞿能苦笑一聲：“我是酒癮犯了！肚子裏的酒蟲鬧得我睡不著覺！德州知府衙門裏沒有酒。娘的，住得簡陋些倒是無所謂。當初平西番叛亂的時候，天氣嚴寒。我趴在馬腹上取暖都能睡得著！沒有酒，實在是熬不過去了！”

    龍生龍，鳳生鳳，酒鬼生出倆小酒鬼。瞿鬱、瞿陶聽到“酒”字，雙雙從地鋪上爬了起來：“是啊，沒有酒太難熬了。”

    瞿陶建議：“爹，大哥，要不咱們出府衙一趟，去城中尋點酒喝喝？”

    酒鬼父子三人一拍即合！瞿能道：“嗯，就這麽辦！咱們找到酒喝完，趕緊回來就是了！”

    瞿能起身，點燃蠟燭，借著燭光跟兩個兒子穿上了衣服，出得房間。臨走時，他們忘了熄滅蠟燭。

    父子三人來到了府衙門口。楊子恒正在府衙門口值夜哨。

    楊子恒問：“瞿都督，你要出府衙？”

    瞿能敷衍道：“啊，是啊，我有緊急軍務，要去一趟軍營處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