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擺了擺手：“罷了吧！用應天土話說，你倆跟我比隻是小嘎嘎。小小的都司、參政，能比得上我這個吳王府時期就追隨太祖爺的人有分量？論官職，我是整個平叛軍的監軍。論爵位，我是伯爵。論資曆，我更是沒的說。”

    鐵鉉連忙說：“不成！您老是濟南城的主心骨。怎麽能以身犯險呢？朱棣極為狡猾，若被他識破，您十死無生！”

    常歌道：“屁的主心骨！要說整人、殺人我在行。要說打仗，我還趕不上你們手下的一個小百戶！能夠守住濟南城的，是你們兩個年輕人！還有，畢竟我是徐妙雲的義兄。有這層關係在，就算我被朱棣識破，他也不一定殺我。”

    盛庸道：“絕對不能讓您老去！什麽徐妙雲的義兄啊，您這是在糊弄我們！全天下都知道，朱棣恨不能將您碎屍萬段！”

    常歌推心置腹的對二人說：“唉，碎屍萬段就碎屍萬段吧！我幹了一輩子缺德帶冒煙的醃臢差事，死在朱棣的大營裏也算惡有惡報！我已經五十五歲了，你們不一樣，你們還年輕。能夠替朝廷再效力幾十年！平叛也好，平定戰亂之後治理地方也罷，朝廷都需要你們這樣忠心耿耿的人才！”

    鐵鉉和盛庸對視了一眼。

    常歌又道：“你們別忘了，我是平叛的監軍！你們都是我的下屬！連初入官場的新科進士都知道，下屬應該服從上司！”

    鐵鉉握住了常歌的手：“東萊伯.......那就拜托了。”

    濟南城北。

    朱棣率領十四萬大軍正在向濟南城進發。朱棣甚至已經能夠看到濟南的城牆！

    造反是個千頭萬緒的事兒。朱棣邊行軍，邊聽一旁的道衍匯報降臣的人數。

    道衍說：“殿下，咱燕軍從白溝河一路打下來，一共有二十八名正四品以上武將、二十六名正四品以上文官投降。有八座縣城、三座府城是他們主動獻出的，咱們沒動一兵一卒。”

    二王子朱高煦因帶著六萬新兵增援，充實燕軍軍力，故而亦在軍中。他道：“嗨，什麽叫勢如破竹？什麽叫威震天下？如今朱允炆小朝廷的文官武將們已經被父王的虎威，哦不，龍威嚇破了膽！昨日斥候稟報，說濟南城裏的南軍聞天兵將至，紛紛南逃。我看濟南這個山東首府，也會被父王兵不血刃占領！”

    朱棣道：“咱們兵力有限，能夠兵不血刃占領濟南最好！拿下濟南，下一步就是將整個山東並入咱們燕軍版圖！再往南打，就是蘇北、應天了！”

    道衍提醒朱棣：“殿下不可掉以輕心。”

    朱高煦卻道：“大師，您也太謹慎了！濟南城就像是一座紙糊的城池，一捅就破！”

    朱棣道：“一個時辰之後，咱們進了濟南城，一定要嚴令弟兄們，與民秋毫無犯！咱們是來奉天靖難的！不是當土匪打家劫舍的！攻破德州時，弟兄們幾乎將德州百姓的錢財搶掠一空！”

    朱棣信心滿滿。最壞的狀況不過是濟南有個幾千守軍。他手裏有幾百門火炮、襄陽炮、七梢炮。狂轟一陣，一個時辰就能破城。

    最好的情況，濟南城沒有守軍。留下的地方官直接出城迎接靖難大軍！

    過了兩柱香功夫，朱棣終於來到了濟南城下。他放眼望去，城頭沒有一個防守的南軍士兵。

    朱棣大喜：“果然都跑光了！咱們的那些炮不必架設了！直接打開城門進城就是。”

    朱棣話音未落，隻見濟南北門被人打開。一千多手無寸鐵的南軍魚貫而出。

    朱高煦笑道：“爹，瞧，投降的人來了！”

    朱棣道：“嗬，濟南城得來全不費功夫。”

    讓朱棣沒有想到的是，一千多降兵中領頭的竟然是常歌！

    常歌被帶到了朱棣麵前。

    朱棣咬牙切齒：“常歌，咱們又見麵了！北平奪門之戰時你跑了，鄭村壩之戰時你逃了，白溝河一戰你溜了。這回為什麽主動送上了門？”

    常歌正色道：“我歸降於你，是為了濟南城中的九萬百姓！我是親眼見過李景隆圍攻北平時，北平百姓的慘狀。二十萬人死了將近一半兒！我不想讓濟南百姓重蹈覆轍！你要將我車裂，還是千刀萬剮，我沒有二話。隻求你一件事，善待濟南百姓。”

    道衍狐疑的看著常歌：“東萊伯降得倒是痛快，未作任何抵抗。”

    常歌指了指不遠處一千多手無寸鐵的南軍弟兄：“我手頭就這一千人。我又不懂打仗。要是做魚死網破之爭，恐怕還不夠你們叛軍，哦不，燕軍塞牙縫的。”

    朱棣道：“嗯，你很有自知之明。投降是個明智的選擇。我答應你，我會善待濟南的百姓。因為天下遲早是我的，濟南的百姓就是我的百姓。至於你，嗬，我卻沒打算放你生路。你這廝手下的刺客，暗殺了我多少將領！連張保都被你的人給毒殺了。紀綱也差點死在你的美女刺客手裏。”

    常歌問：“朱棣，不，燕王殿下，你真會信守諾言，善待濟南百姓嘛？”

    朱棣點頭：“我一向是一諾千金的。”

    常歌猛然從身邊的燕軍士兵腰間搶過腰刀。

    張玉大喊：“保護殿下！”

    無數刀槍立即對準了常歌。

    常歌沒有說什麽，隻是將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上：“既然燕王允諾，我死而無憾了！我幹了一輩子醃臢差事，身上的血太髒。不必髒了燕軍弟兄的手！”

    朱棣笑道：“成！我就賜你一個痛快！”

    常歌其實已經準備假戲真做了！他自盡而亡，朱棣會更加相信濟南這座城池已經徹底投降。

    電光火石之間，道衍衝了上來，一把抓住了常歌的手：“東萊伯，不必如此。殿下，東萊伯是死不得的啊！”

    朱高煦在一旁說：“大師，你護著這麽條老惡狗做什麽？”

    道衍有些發急，他沒有搭理朱高煦，直接對朱棣說：“殿下，東萊伯是王妃的義兄！如果您連王妃的義兄都容不下，今後哪裏還有應天小朝廷的人敢歸降？留下他，就是給那些有歸降想法的人留一條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