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鉉臥房。常歌跟主將盛庸、副將平安坐在鐵鉉的病榻前。

    鐵鉉一陣劇烈的咳嗽：“這趟平叛，我恐怕難以參與了。下晌我試著騎了騎馬，竟一跟頭摔了個七葷八素。”

    常歌勸慰鐵鉉：“鐵部堂在濟南安心養病就是了。你替朝廷守住了濟南，收複了德州。已經是功德圓滿。北討之事，就交給盛將軍、平將軍吧。”

    鐵鉉一聲歎息：“唉。可惜我不能親自結束這場禍及百姓的叛亂。”

    盛庸拍了胸脯：“鐵兄放心。盛庸此戰若不能全勝，願提頭來見！”

    鐵鉉叮囑盛庸：“你記住，皇上的那道密旨你要遵守。但如果朱棣死於叛軍嘩變，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鐵鉉的潛台詞是：皇上的聖旨是亂命。你用不著遵旨辦事。朱棣該殺還是要殺。頂多殺了之後把凶手的帽子扣到朱棣的部下頭上就是。

    盛庸自然知道鐵鉉的話中之意，不過他還是有一絲遲疑：“這......好，我會便宜行事。”

    鐵鉉勉強給三人拱了下手：“叛亂能否平息，天下百姓能不能過上太平日子，就全靠三位了。”

    建文二年十月，盛庸掛帥，領十五萬南軍北上平叛。當月，盛庸派遣都督徐凱率兩萬人作為先鋒，奪取了燕軍防守薄弱的滄州。

    朱棣聞南軍北上，卻虛晃一槍，下令燕軍主力出征遼東。這是給南軍放出的煙霧彈。燕軍出北平後，沒有去遼東，而是從通州轉折南進，日夜兼程，於十月二十七到達滄州。徐凱輕敵，滄州被燕軍攻陷。徐凱本人投降變節。

    此次北討，盛庸出師不利！

    徐凱的戰敗變節，打亂了盛庸的全盤計劃！朱棣又玩了一個狠招。他派出朱能至沿海，焚毀了應天方麵用海船運輸至河北，準備補給南軍的糧船！二十萬石軍糧被朱能付之一炬！

    形勢發生了驚天的變化。勝利的天平倒向了朱棣！

    盛庸知道，他必須做出改變。否則這場仗很可能會以慘敗告終。

    後世的遊戲界有一種說法，會打順風局的算不上高手。會打逆風局有反敗為勝能力的才是真正的高手。

    盛庸顯然是個善於打逆風局的高手！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回師德州！

    德州城內。

    鐵鉉在病榻上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盛庸：“盛兄，這才出兵一個月，你怎麽退回德州了？”

    盛庸道：“河北是朱棣的地盤，朱棣經營多年，我們不易得手。我有一計，可保全殲朱棣叛軍。”

    鐵鉉問：“什麽計策？”

    盛庸道：“拖刀計！假裝敗走，把德州、臨清、東阿、東平全都丟給朱棣！引誘他至東昌決戰。”

    盛庸所言的東昌，即是今日的聊城。按照盛庸的計策，他會將小半個山東作為誘餌，丟給朱棣。

    鐵鉉大駭：“這麽做風險太大了。朝廷那邊也不會同意的。”

    常歌在一旁說道：“鐵部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盛將軍早就將這個計策告訴了我，我覺得可行。隻要最後能夠打勝仗，朝廷中就沒人會追究。”

    鐵鉉麵露糾結的神色：“如此一來，德州、臨清、東阿、東平的百姓就又要遭殃了。”

    盛庸道：“沒有辦法啊。為了全天下的百姓，也隻能讓這些地方的百姓再吃一回苦頭。東昌是咱們的地盤。我做山東都司時，曾三次去東昌視察衛所軍，對於那裏的地形我了若指掌。隻要朱棣能夠被咱們引誘到東昌，我就有信心一舉將其全殲！”

    常歌幫腔：“半個山東的誘餌已經足夠大了。我想朱棣一定能夠上鉤。”

    鐵鉉思忖良久，做出了決斷：“好吧，就按照你們所說，用拖刀計對付朱棣。”

    常歌建議：“鐵部堂，你身子骨不好，就不要參與東昌之戰了。我派旗手衛的人將你送到濟南如何？”

    鐵鉉點點頭：“我這身子骨，參與此戰隻會拖累你們。還是回濟南靜候你們大勝的消息。”

    十一月，燕軍自長蘆渡河，一路南下進逼德州。盛庸佯裝膽怯，率軍一路南逃。朱棣命大軍尾隨追擊。燕軍先克臨清，又克東阿、東平。

    建文二年十二月二十五，十萬燕軍到達東昌。雙方決戰一觸即發！

    南軍的一路敗退，讓朱棣相信這支軍隊已經沒了士氣。

    朱棣大帳內。

    朱棣道：“應天小朝廷真是沒人了，竟然讓盛庸做平叛的統帥！紀綱早就打聽清楚了，濟南之戰，盛庸隻是給鐵鉉敲邊鼓的。真正守住濟南的是鐵鉉而非他盛某人！這個盛庸以前是耿炳文的部下，後來成了李景隆的部下。從滹沱河到鄭村壩，再到白溝河，他是一敗再敗！”

    張玉信心滿滿：“殿下，盛庸手中的十二萬人馬已經布好了軍陣。那些南軍敗兵，哪裏經得起我們的騎兵衝擊？末將提議，以朵顏三衛衝擊南軍左翼，攻破左翼之後，直衝盛庸的中軍，擒賊擒王！”

    這是燕軍一個屢試不爽的套路。滹沱河、鄭村壩兩戰都是這麽打贏的。

    朱棣道：“嗯。就按照張玉所說。張玉，我將朵顏三衛全部交給你！你帶著他們全力衝擊敵方左翼。”

    南軍岸邊，盛庸已經做好了準備！全軍裝備了大量毒箭和火器。

    盛庸提醒諸將：“燕軍善於以騎兵進攻側翼。側翼防守一定要牢靠！”

    平安拱手：“盛帥放心，左右兩翼都安置了大量拒馬。長槍兵大都集中在兩翼。且我已下令，火炮全部裝了散子。散子專克騎兵！”

    散子，即後世的散彈也。即便是四百年後的拿破侖時代，散彈也是克製騎兵的不二法寶。

    盛庸環顧營帳：“咦？東萊伯呢？”

    平安道：“說是去找楊子恒商量什麽事情去了。”

    大帳外。常歌正跟楊子恒站在一輛馬車後。馬車上拉著奉先銃。

    常歌壓低聲音，對楊子恒說：“你要是能找到朱棣，用奉先銃射殺之，回了應天我保舉你為旗手衛指揮同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