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恒跟藍新柔進了德州知府衙門，吃飯、洗澡，換了一身幹淨衣服。

    常歌找到二人，說：“子恒，鐵部堂、盛將軍馬上要再次北討。你得隨軍出征，我總感覺這次北討，你那支家傳的奉先銃能夠派上大用場。”

    楊子恒拱手：“是，伯爺。上回白溝河之戰時，本來我是打算拿奉先銃殺朱棣的。可惜戰場形勢太亂，沒能得手。”

    常歌又吩咐藍新柔：“你重傷了紀綱，已經為朝廷立下了大功。我不忍讓你再冒險。我寫了一封信，你帶著回應天的東萊伯府吧。我夫人會好好照料你，給你尋一門親。”

    藍新柔道：“多謝伯爺。”

    常歌吩咐常世勳：“你安排十名力士，護著藍新柔回應天去。”

    藍新柔以前是迎春院的頭牌，剛才蓬頭垢麵一身乞丐打扮，常世勳沒注意。現在洗完澡換上幹淨衣服，臉蛋兒嬌媚身材動人。常世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常歌咳嗽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別動歪心思，當心你娘幫江蘭打折你的腿。”

    藍新柔走後，鐵鉉、盛庸來找常歌商量事情。

    鐵鉉看了一眼楊子恒：“這位仁兄眼生啊。”

    常歌道：“這位就是我之前說的，在白溝河之戰時與我失散的旗手衛千戶楊子恒。”

    鐵鉉問：“那位負責暗殺叛軍將領的楊千戶？”

    常歌答：“正是。”

    鐵鉉大喜過望：“他回來的正好。我跟盛兄來找東萊伯，是想問問，旗手衛精通暗殺之術，有沒有什麽見血封喉，又便宜易得的毒藥。”

    常歌問：“你們要暗殺誰？”

    鐵鉉解釋：“不是暗殺誰。我們打算在平叛大軍所有的箭簇、弩頭上麵都抹上毒藥。讓叛軍士兵就算不是要害中箭，也能丟了命。”

    常歌一愣，他脫口而出：“你們文人要是狠起來，比我這個專門整人殺人的屠夫都狠！所有箭簇、弩頭都抹巨毒？若我那位外甥黃子澄沒被罷職，一準會參你暴戾無仁。”

    鐵鉉道：“朝廷裏就是宋襄公一般婦人之仁的大臣太多了，才導致平叛局勢惡化至此。既然是打仗就要下死手。”

    常歌轉頭問楊子恒：“這種能夠供給全軍，便宜易得的毒藥你能找到嘛？”

    楊子恒拱手：“這得問問我那位世伯，江南毒王王漢。不知他在德州城中麽？”

    常歌道：“王漢在德州。世勳，你領著子恒去找王漢。”

    常世勳領著楊子恒走了。

    常歌對鐵鉉說：“出兵的日期皇上恩準了嘛？”

    鐵鉉微微點頭：“恩準了。十月出兵。另外兵部的齊尚書也給我來了公文。朝廷無力再給我增派援軍。此次平叛的規模，隻有咱們手頭的十五萬兵力。”

    就在此時，有士兵通稟：“齊部堂，盛將軍、東萊伯，應天來了傳旨使者，在府衙大堂等候三位呢。”

    三人來到府衙大堂。前來傳旨的竟然是練子寧！練子寧如今已貴為吏部左侍郎，位高權重又深得建文帝信任。他來傳旨，足見這份聖旨的重要程度。

    三人跪地，剛要接旨。練子寧卻道：“三位請起。這道聖旨乃是皇上的密旨。我就不宣讀了，請你們傳閱。”

    說完練子寧將一道黃折子密旨交給了三人傳閱。

    三人看後呆若木雞！密旨的內容是：朱棣雖已被革除王爵，始終是朕至親。此番平叛，不得傷朱棣性命，切記切記。

    剛剛鐵鉉還說朝廷裏宋襄公那樣婦人之仁的大臣太多！其實，最婦人之仁的是他們的皇上——建文帝朱允炆！

    朱棣造反已經有一年多時間了，朝廷與他交戰前後損失了精兵近八十萬。仗打到這個份兒上，還要顧及朱棣的性命？這不是在扯淡嘛？

    再說戰場上刀劍無眼，要想不傷及朱棣的性命，就不能攻擊他的中軍。這就好比給鐵鉉和盛庸上了一道無形的枷鎖。

    大戰在即，發出這麽一道腦袋進水的密旨。隻能說建文帝自己把自己的氣數給折騰光了。

    練子寧道：“三位，我知道你們可能會不理解皇上的這道密旨。唉，皇上要做流芳千古的明君，他的身上就不能有汙點！朱棣畢竟是皇上的四皇叔。弑叔的名聲不好聽呐！你們此戰，最好能夠活捉朱棣。”

    盛庸抱怨了一聲：“戰場瞬息萬變。活捉？哪有那麽容易。”

    練子寧站著說話不腰疼：“盛將軍、鐵部堂乃是當世名將。皇上和朝廷相信你們能夠做到這一點。”

    練子寧走後，鐵鉉歎了一聲：“這一道密旨下來，咱們的勝算少了三成還要多！”

    盛庸道：“咳！昨晚上我還做了個夢。夢見此次平叛，剛一接戰就斬下了朱棣的頭顱呢。這下好了，這個夢永遠變不成真。”

    常歌問：“在箭簇、弩頭上抹毒藥的事還辦麽？”

    鐵鉉道：“辦！你們說，朱棣如果死戰場上，一定是我們的將士殺死的麽？就不能是叛軍嘩變，被他們自己人殺的？”

    常歌心裏讚歎了一聲：鐵鉉果然是辦大事的人！皇上給他頭上套了一個枷鎖。他這是在變著花樣打破這個枷鎖！

    十五萬平叛軍，箭簇、弩頭共有一百八十萬支。尋找一種廉價易得的毒藥，抹遍一百八十萬支箭是一件極難的事。

    好在常歌之前招募到了江南毒王王漢。王漢花了十日功夫，在德州翠屏山上找到了一種名曰“割鷗蘭”的藤曼。割鷗蘭的汁水與柳樹皮的汁水混合，可變成一種見血封喉的毒藥。

    鐵鉉命一萬南軍上了翠屏山，薅光了山上的割歐蘭。終於讓一百八十萬支箭中的三十萬支變成了見血封喉的毒箭。用後世的話說，鐵鉉得到了一種威力巨大的生化武器。

    萬事俱備，隻等入秋發兵。

    然而，鐵鉉卻病倒了！自朱棣叛亂以來，無論是耿炳文掛帥還是李景隆掛帥，他都一直負責大軍的後勤。幾十萬大軍的後勤千頭萬緒，他每日隻睡兩時辰。李景隆大潰敗後，他又忙著收攏潰兵，防守濟南，收複德州。整日忙得焦頭爛額。就算是鐵打的人也熬不住。

    終於，在出兵前的半個月，他徹徹底底的病倒了。身體虛弱的連馬背都上不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