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誰走誰留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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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師?”
趙靖宜是了解夏景帝的, 在林曦提出海商的時候便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隻是不明白為何如此急切,或許是帝王老了吧。
白老先生坐在一旁沒有反對,可見已經商議出了結果, 既然如此那便沒什麽好說的了。
趙靖宜蹙眉略微思索片刻道:“臣常領兵於西北,對水軍卻是不甚熟悉, 不過隻要是打仗,水路總是相通的。將領,兵士,兵器,兵略缺一不可。不過大夏海禁多年,長無戰事,安逸無勞, 這戰鬥力怕是要讓皇上失望了。一支水上雄獅, 需鎮四海, 護安防,抵海寇, 維護貿易秩序……皇上, 沒有經過嚴刻訓練, 沒有血的洗禮, 拚殺出銳氣,是絕對不行的。而這需要時間。”
夏景帝問:“幾年?”
“至少三年。”趙靖宜斬釘截鐵地回答。
三年。.
夏景帝深深地看了趙靖宜一眼, 又重複了一遍, “三年?”
“隻多不少。”
夏景帝便側過身體, 目光相詢白老先生。
老先生捋著胡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這已是極快的了,隻是兵士易招,良將難尋,如王爺這般帥才畢竟不多見,不知如今的海廣總兵可擔得起這個重任?”
海廣總兵?自是不行的。
趙靖宜眉頭一攏心裏極不讚成,不過他沒說。
海廣總兵鄭東與其說是武官將軍,不如稱其文官大人,並非靠著軍功起來的,論起來還跟梁王有沾親帶故的關係,不然也坐不穩這個位置。不過大夏朝曆來重文輕武,文官事武職亦是常事,若不是趙靖宜一舉得勝,武官的地位依舊微末。
鄭東為官生性謹慎小心,不客氣地說便是平庸無能,膽小怕事,這麽多年憑著這份小心倒也無太大過錯,夏景帝若無這份雄心壯誌,睜眼閉眼也就過去了。
隻是如今……
夏景帝擺了擺手,“他不行。”
既然決定開海禁,自不能讓這等庸才再占這至關重要的位置。隻是用什麽人來替代,卻是件頭疼的事。
他看了趙靖宜幾眼,可惜至始至終這一向懂聖意的侄子就是不接茬。
很明顯,趙靖宜不打算淌這趟渾水。
海禁是那麽容易辦成的事嗎?先不說將水軍訓練出個樣子就得三五年,單這持續已久的海商走私,背後的大大小小關係就錯綜複雜,能理清楚頭緒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更逞論頂住壓力搬開攔路石一一擺平,再說睿王府本身就與海廣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事一旦開弓便沒有回頭箭,不成功便成仁,失敗的下場可想而知。
他好好的親王不做,何必陷入這等泥足之中。
況且他與林曦已是聚少離多,又顧忌著那滿城流言都不敢太過接近,同在皇城連見麵都得製造機會……這要是南下,再來個幾年,林公子的長子都能滿月了。
趙靖宜不無惡意地猜測,白老先生還是不死心。
溫柔鄉,英雄塚,神武的睿親王就是不想離京,不想動彈,隻想懷抱林曦坐看風起雲湧。
然而這種小心思豈能騙得了殿內的兩隻老狐狸,不過他們卻沒打算戳穿他,而是樂見其成。
九皇子低下頭,掩住翹起的嘴角,讓自己徹底被忽略。
唯一能提醒趙靖宜的來公公,卻隻等蹲守在殿門口不得機會,於是夏景帝歎了口氣,“罷了,朕也是離不開靖宜啊,胡奴那邊又傳來消息,胡奴王病重大抵熬不了多久,北方異動在所難免,還需你坐鎮隨時北上。”
趙靖宜抱拳道:“謝皇上,臣義不容辭。”
夏景帝深深地再看了他一眼,忽而一笑道:“既然你不去,那便給朕舉薦一個總兵,朕得事先提醒你,別隨便應付朕,不然到時候該哭的還是你。”
“臣怎敢。”趙靖宜對夏景帝的說辭不太滿意,不過真要一時找出這麽一個人來還真是不容易,思慮的片刻道:“臣還是那句話,臣熟悉還是西北軍,要讓臣從眾多武官中選一個實在為難,所以臣舉薦還請皇上做個參考。”
“無妨,你說。”
“臣有一副將,名叫邱勇,祖籍便是海廣,家住海邊的一個小漁村,因八年前倭寇上岸搶掠,死了全村,才投奔在西北做守官的表兄,此人有勇有謀,臣與胡奴作戰時便帶在身邊,立下戰功無數,如今正任京郊營的右將軍。他自小長在海邊,對海廣水域較為熟悉,對寇匪恨之入骨,若是有此等機會,邱勇必將好好訓練水師,皇上覺得如何?”
“倭寇?這滅了一村已不是一般流寇。”白老先生忽然說道。
夏景帝也不禁皺眉。
趙靖宜說:“臣也是聽來自海邊的兵士說的。大夏海禁由來已久,海上從無大的爭端,若說還有什麽,便是這海匪,其中以倭寇為最,藏身於眾多海島之上,人數較多,手上也有船隻,不事生產,隻靠掠奪,每次上岸行動極為迅速,燒殺搶完一村,前後無需兩個時辰,待我軍水師姍姍一到便退了船隻,消失在茫茫大海上,隻留下滿地屍殍。”
說到這個趙靖宜又想起在西北與這些兵將談起時候的那股哀痛悲涼,“臣雖未親眼見到,然而隻想到畫麵卻已深感沉重。將來我軍水師建起,勢必要先行清肅這些匪寇,還大海一片清明。”
老先生又問:“此等消息為何京中不知,王爺可知為何?”
趙靖宜微微一笑道:“若是來一次便燒一次,海邊怎還有漁村,就是窮凶極惡之輩也懂得細水長流。”
趙靖宜點到為止,便不再多說什麽。
老先生的眼中有絲擔憂。
忽然,九皇子說:“睿王兄的意思是官匪勾結,暗中來往欺瞞朝廷?”
九皇子能坐在這裏,便已說明了夏景帝的態度,趙靖宜微微頷首,“究竟如何,還需再派人調查。”
不過在開海禁之前弄清楚卻是一定的。
“父皇,此行不僅困難重重,而且遍布危機,兒臣擔心林叔一介文質書生怕是應付不過來。”九皇子咬了咬下,起身下跪道,“兒臣懇請父皇讓兒臣一同前去。”
白老先生聞言驚訝地看著匐地的九皇子,心中觸動。
然而另一個人卻是心中大震,趙靖宜驀地出聲,“什麽?”
九皇子飛快地抬起頭說:“睿王兄,林叔自請主持海禁一事,父皇已經準了。”接著忍不住埋怨一聲,“你剛才倒是推了個幹淨。”
趙靖宜再怎麽泰山崩不改色,如今也是黑如鍋底,不複往日冷靜。他隻想到白老先生要把自己打發出去,沒想到恰恰要走的是林曦,虧自己還愚蠢地一個勁地留在京城。
他很想咆哮一聲,不過最終還是咬咬牙忍耐了,一撩袍子也跪下來,“皇上,海禁之事事關重大,一般身份怎鎮得住場麵,臣侄毛遂自薦,願親自走這一趟,還請皇上恩準。”
這臉皮怎麽一個厚字了得。
不過夏景帝卻是笑了一笑,“你兄弟倆起來吧,不必爭了,誰都不許去。”
“皇伯父!”趙靖宜忍不住喚了一聲。
又來了,夏景帝雖然覺得這一聲極為順耳,可也硬著心腸沒應,“好了,胡奴使者昨日剛到,胡奴王的國書朕也剛看完,達達是時候該放回去了。你不能離開,朕老了,不隻西北,更需要你在京中震懾四方,不要感情用事,否則會讓朕不安,對你,對林曦都不是好事。”
最後這句話語氣輕,卻冷意重,讓趙靖宜頓時收了請求,捏緊拳頭垂下頭。
白老先生無聲又是一歎。
“而靖宇,太後祭日一過,該是你大婚的時候,朕已備了好些差事等著你,海禁,你如今還沒有能力觸碰,再等等吧……希望朕也等得起……”
夏景帝說著聲音便輕了下來,說了這麽多已是滿臉疲倦,讓人不忍再多加打攪。
他揚了揚手,眾人便紛紛退下,來公公輕手輕腳地走進來。
“老先生,我送你回去。”
趙靖宜有一肚子的話要對白老先生說,伸手一扶,便扶住了他的胳膊。
白老先生正有此意,倒也不推辭。
出了宮,趙靖宜沒有騎馬,而是上了老先生的馬車,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無奈地問道:“老師,此事弄得我真是措手不及,您究竟還需要我證明什麽才能相信我對曦兒一片真心?哪怕隻是三年的分離,這都與我與他是煎熬!”
然而白老先生卻並不為所動。
“既是真心,今後的路還長得很,隻是三年又算得了什麽?願意等待便是一件好事,你們都有機會。至今為師依舊不同意你們,隻因曦兒還小,他還站不穩腳跟。他剛步入官場,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更要時間成長起來,謹之,你不能束縛他。為師要做的便是讓他明白自己究竟要什麽,他多年苦讀為了什麽,你若真心就是為了他,也該讓其自己闖出一番天地。”
趙靖宜擰緊眉間,暗自思慮。他其實並不在乎林曦有何成就,他隻在意林曦會不會離開自己,而這種法似乎有些危險,若是讓林曦知道,他們必然有分歧。
“克製自律方懂得珍惜不易,待他回京若你們還願意一處,為師自然也不會再管你們。”
待到白府前,老先生最後說了一句,便下了馬車。
“想清楚了,你便去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