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故事，蘇木沒什麽興趣。

    然而蒙放卻不理會他是否答應，直接開口道：“還記得，那是四十年前，那天雪下的很大…”

    大唐周邊，有許多敵對勢力，其中最殘暴的就是妖族和蠻族。

    它們凶猛殘暴，殺人不眨眼，並且以吃人為樂，一旦攻破人族城池，便會將整座城池夷為平地，然後大肆屠戮城中百姓！

    從聖雄文王與武聖薑子牙開創文氣開始，人族、妖族和蠻族之間就仿佛有了仇恨。

    人族有文氣，妖族則是擁有各種神通，上天入地，翻江倒海，蠻族則是力大無窮，金剛不壞。

    三個種族裏，人族最弱，不過每當人族遭遇危機時，總會有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就像三國時候的亞聖諸葛亮，就以《誡子書》為蜀國國書，護住人族正統。

    同時又作戰詞《出師表》，七次鎮壓蠻族，斬殺數萬蠻族人，所以他能位列人族亞聖之一，僅次於聖人的存在！

    還有人族最黑暗時候的妖蠻亂華，也有冉閔站出來，保護人族不滅。

    朝代不停更迭，然而時至今日，妖族、蠻族，依舊和人族不死不休。

    四十年前，大唐文臣武將如繁星，讓妖族和蠻族不敢動手。

    大唐有一文將陸文卿，立過赫赫戰功，年僅四十歲，就成了上柱國，官居一品，位極人臣。

    所謂文將，便是能文能武，既能治世，又能鎮國。

    就是因為他，妖蠻才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好景不長，一場戰爭，終結了大唐的強盛，也打破了三族之間的平衡。

    十萬妖族西侵大唐邊關，陸文卿領著五萬大軍，將十萬妖族攔於邊關之外。

    隻可惜獨木難支，撐了三個月之後，妖族大軍困大唐殘兵於邊關，進退維穀，大唐援軍卻遲遲未到。

    這場戰爭，大唐敗了，五萬大軍被盡數屠殺，就連上柱國陸文卿，都死於妖族鋒利的獠牙之下。

    一代文將，就此折損，同時隕落的，還有大唐盛世！

    妖族西侵，幾十萬裏國土被占，數百萬百姓或被妖族屠戮，或成為奴隸。

    血，染紅了護城河，順著長江，橫穿了大唐。

    大唐國土被妖族占了五分之一，至今雖然已經過去了四十年，但是每到逢年過節，長江邊上依舊有年邁老嫗啼哭哀嚎，為被妖族迫害的親人招魂。

    這段曆史，被稱為“西史之亂。”

    西史之亂後，大唐元氣大傷，這是所有人心中的痛。

    蘇木對這段曆史也很沉痛，但是蒙放一個彈琴的說這種話，確實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蒙放也察覺到了他的疑惑，繼續開口道：“是不是很奇怪，我突然和你說這些？”

    蘇木點頭。

    蒙放沉聲道：“因為我的原名，叫陸甫，陸文卿，是我爹。”

    “嘶…”蘇木震驚了。

    陸文卿幾十年前乃是權臣，權傾朝野，手握皇城六軍十二萬士兵。

    雖然最後因為兵敗引發了西史之亂，但那種人物的人脈，應該很廣才對，為何蒙放還要隱姓埋名，到黔州成了一名樂舞老師？

    “當初，西史之亂爆發後，恒帝就昭告全國，說我爹他剛愎自用，不肯聽手下將士聽勸，撤離邊關，才導致被全軍覆沒，然後大唐西麵邊線崩潰。”

    蒙放瞪大眼睛，表情也逐漸扭曲起來，“當時明明是朝廷派人來信，讓我爹一定要守住邊關，隻要撐到援軍到來，那邊境之危自然可解，可沒想到，援軍沒來，敵軍卻先來了！”

    “可憐我爹臨死之前，拚盡全力寫出戰詞《從軍行》，殺妖五千，力竭而死，結果還被朝廷安上一個‘亂臣賊子、禍國殃民’的罪名！”

    “那一年，我七歲，朝廷派人抄了陸家，並且宣布凡是陸家奴仆，直接亂棍打死，而陸家人，也全都於鬧市斬首，屍體掛城樓曝曬三天三夜！”

    “負責監斬的將領正好是我爹以前的部下，他不忍我爹絕後，就偷偷摸摸把我藏了起來，然後找了一個得病而死的小孩，割下頭顱充當我，才讓我逃過一劫。”

    “而後，他又收我當養子，給我取名蒙放！”

    蘇木沉重的歎了口氣，“這位蒙將領，也是個真性情的人，蒙放老師，你也算是碰到好人了，不過有他照顧，你怎麽會淪落到黔州呢？”

    黔州，位於大唐江南府，地處南方偏僻之地，各方麵都很落後，不說其他，單單是進士，就屈指可數。

    所以蒙放到黔州，並且還隻當了一位樂舞老師，完全可以說是落魄。

    蒙放歎了口氣，幽幽道：“事情要真這麽平順，那就再好不過了。”

    “可是八年前，養父用移花接木之法保我的事被捅了出來，朝中不少大臣要求他把我交出去，可是最後，養父的親兒子蒙毅，卻主動站出來替我去死。”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蒙毅他臉上帶著笑容，嘴裏高呼‘行行重行行，各在天一涯！’，當他的被吊死在城門口時，臉龐都僵了，卻還在笑著。”

    “他念的詩，就是送別友人，此次一別，當真是天各一方，永不相見。”

    蒙放垂著眼瞼，“皇城太複雜了，我想換個安靜的地方，尋找屬於自己的寧靜，正好當時高廉在皇城考進士文位，我在皇城時認識了他。”

    “之後他進士及第，本來能留在皇城做官，不過因為他是黔州人，心心念著黔州，所以就想回來，我聽他說黔州不錯，就跟著來了。”

    “黔州確實是個好地方，它雖然貧瘠，但卻十分寧靜，我在這彈彈琴，娛樂消遣，倒也悠閑自在！”

    蘇木抬眼看著他，“你就這麽心安理得？”

    “…”

    聽到這話，蒙放身子一抖，臉色瞬間大變。

    “滿門被滅，還有甘願替你去送死的蒙毅，你身上背負著這麽多血債，卻想在這彈琴避世，你覺得是寧靜，那對陸家英魂而言，怕是死不瞑目了。”

    蒙放身子抖動頻率愉快，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蒙放老師，孔聖倡導仁者愛人，尚有‘是可忍孰不可忍’，倘若你一直這麽頹廢下去，就隻能含恨而終，化作白骨。”

    蘇木直勾勾的盯著他，“老師，這真是你想過的人生嗎？”

    蒙放瞪圓眼睛，原本平靜的臉龐，現在卻是痛苦的扭曲著。

    這些年，他一直試圖說服自己，想要讓自己在寧靜致遠的氛圍中渡過一生。

    可是每到晚上，他都會被噩夢嚇醒，陸家近百口人的英魂，都麵目猙獰的對他張牙舞爪，陰森森的讓他一定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