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亂世兩雄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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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鬆平家康大軍直出三河,大久保三人領3000兵為先鋒,提前十日開拔,到了9月21日,已經穿過尾張國境,到達美濃境內織田信長指派的地點搭建糧倉,家康自領中軍,由孟昭德和神原康政本多忠勝陪同,後軍5000人由鳥居元忠,酒井忠元率領,駐紮在尾張境內監視武田和今川動靜,這樣大軍前後拉開五十餘裏(一裏為大明的八裏),糧道鏗長,於是家康又命青山忠成和內藤正成各引500人馬為左護衛和右護衛,巡視糧道。

    “大人,”孟昭德和家康各騎一馬,並行左右,他於馬上遞給家康小盅一個,家康一聞,竟然是醇香的清酒,家康自幼熟讀兵書,頗羨慕先賢大將的狠辣作風,而且平日最佩服的除了近處織田信長,就是遠處的上杉謙信,這兩位都是酒豪,所以對於馬上飲酒,家康很是欣喜,“昭德啊,你也喜歡陣前飲個幾盅麽!”

    “回大人,屬下也是借酒思量,想些瑣事而已。”孟昭德馬上頷首,回稟鬆平家康。

    家康聞言一笑,道,“師弟啊,你還記得麽,咱們當年在老師門下時,老師問問題,都是你答一個,我答一個,誰對了就能喝令說錯的那個辦一件事。”

    孟昭德聽了,似也突然回想起了當年那個溫馨的日子,嗬嗬笑道,“是啊,大人天資聰慧,怎是屬下這般笨拙的人可比,所以啊,屬下那陣子可沒少去城下町給大人買糯米丸子。”

    “哈哈哈哈!”家康邊聽孟昭德說,邊舉盅猛喝了一口,“昭德啊!你啊,就不要瞞騙家康了,若是別人我信,若說是昭德你,家康是如何都不會相信你一個問題都答不對,好了,家康不是個笨蛋,知道你對我忠心,就連師兄弟間答題為戲,你都照顧我的情緒,可現在不必了,你有什麽想法就說出來,或者有什麽疑惑也說出來,咱們好像當年師兄弟那般共同合計吧。”

    “多謝大人,”家康這幾句話說的孟昭德還真有些感動,孟昭德一邊偷眼打量著這位城府極深的師弟,一邊喝酒掩飾,最後還是將盤算的事情說了出來,“大人,屬下這幾日粗粗算過,咱們大軍15000人,3000已經開赴前陣,5000留守鳴海以東,現在剩下7000,您又調走了1000人拱衛糧道,另外為了保護本陣,最起碼需要1000人,所以可戰之兵加上前陣統共才8000人,織田大人這次發兵共12000人,守衛退路和安撫新近占領的城池最起碼需要一半人,這樣兩軍加起來可戰之兵一萬五千都不到,齋藤家若是故意放棄所有陣地,集中所有兵力堅守稻葉山城,那麽第一,稻葉山乃是美濃第一堅城,第二,粗算下來美濃尚有兵員10000人上下,兵法有雲‘十則圍之,倍則分之’,現在我兩軍人數相差不多,對方還加有一座堅城,如此我方勝算何在?”

    鬆平家康聽罷想了片刻,緩緩說道,“是個問題,往常出戰,咱們都是或野戰或單攻一城,這般的大規模出兵,這般的一次平定一國,師弟你沒經過,家康也是毫無經驗可談,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咱們此番乃是助戰,正好多學些東西,以後平定東國,這般大陣仗可少不了了!”

    孟昭德邊聽邊又飲了一口,待家康語畢方才接道,“可是不得不防,出兵兩國之地以外,身後又有武田和今川虎視眈眈,咱們若是光走一步看一步,是否不夠穩妥。”

    家康似也覺得自己方才所言不當,忙皺了皺眉,沉吟片刻之後,大聲說道,“平八郎!”

    本多忠勝此時就在二人後麵隨行,一聽家康召喚,忙策馬上去,家康見了忠勝,低聲吩咐道,“你火速點2000人馬,暗藏大?,不多帶其餘旗幟,每人皆發足三倍弓箭,隱在本陣之外半裏,不論任何時候隻要沒我的手令,絕對不許出擊,就是齋藤家兵馬從你麵前經過,你也要視而不見!”

    忠勝聽了一愣,遲疑道,“大人,這...”家康見狀一笑道,“放心,隻要咱們大軍回歸三河,此番就是你的頭功!”忠勝還是不明,偷眼觀瞧孟昭德,昭德也隻是對著他點頭微笑,忠勝不好再說,隻能領命而去。

    兩人待忠勝走遠,方才對視而笑,孟昭德此時已經知曉家康的意思,讚揚道,“他齋藤若是收攏兵力,打算和咱們稻葉山決戰,那咱們也埋伏一支奇兵,隻待戰局有所劣勢的時候伏擊追兵,如此方能萬無一失,立於不敗,大人,昭德果然跟了個天下奇才,馬上三五步內就能一招妙棋點透戰局,實在讓昭德敬佩!”

    家康聞言不置可否,似乎不願意聽孟昭德的恭維,孟昭德見了,心中又不好受起來,回想起家中眾臣,人人皆對家康佩服不已,平日多有吹捧或溜拍之詞,家康總是非常消受,怎麽每每他要誇耀幾句時候,家康就立刻緘口不言,其實昭德不知,家康自幼和這位師弟在一起,雖然現在貴為主公,卻難忘當年自己作為陪臣受到百般猜忌,而昭德這個同門師弟受眾人抬舉,升遷極快的事情,所以每次昭德表現的過分謙卑時,家康總覺得這是對他的嘲諷,每次昭德立了超出自己意料的大功勞時,家康總覺得這是在可憐他,家康多少個夜裏輾轉反側,心中十二萬分知道這位師弟乃驚世大才,卻每每用之都如針氈在背,心中妒火難壓。

    兩主仆再無言語,心中各懷思量,尷尬行走,最後還是孟昭德打破僵局,請命去天龍軍整飭,家康知道這是昭德給他個台階,忙答應下來,兩人才馬上告別,各自忙去了。

    大軍又行了三五日,直到前方大久保忠佐來信,說安置妥當,全軍才加速趕路,終於在9月30日,集結到了米田城城下町,此時的織田信長已經連續挫敗了幾股齋藤家援兵,可正如孟昭德所料,始終沒有遇到齋藤主力部隊,一時間這位亂世梟雄也束手無策,聽聞鬆平家大軍已經抵達,自然喜出望外,帶領木下藤吉郎,前田利家,佐佐成政等青年將領出城迎接,鬆平家康小時候身處尾張數年,其實沒少受這位大人的欺淩,不過是仗著自己不卑不亢,最後才贏得織田信長的好感,但心裏對這位“大傻瓜”一直藏著很深的恐懼,如今這位大人竟然親自相迎,鬆平元康大感惶恐,遠遠的還有數百步距離,他就趔趄下馬,一路小跑向著織田信長奔了過去,心中還一直忐忑,“莫不是嫌棄我來的太遲了,這樣親自相迎是喜是悲啊!”

    好在織田信長滿臉堆笑,鬆平家康一見,方才打消了心頭的陰霾,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大聲喊道,“竹千代參加信長大人,自尾張一別,天下紛爭擾人清夢,小弟俗務纏身,竟然一直沒有機會去往尾張,探望吉法師哥哥,還望吉法師哥哥恕罪。”織田信長聽罷哈哈大笑,猛的一把將鬆平家康扶起,指著藤吉郎和他說道,“這個禿鼠啊,他就說了,雖然多年不見,咱們現在都是一國之大名,可要是相見,絕不會生分,我開始還疑慮,覺得小禿鼠把事情想簡單了,沒料到,竟然說中了!”旁邊木下藤吉郎聽了,立刻搭話道,“天下人都歌頌主公大人義薄雲天,魅力非凡,想來鬆平大人和主公從小朝夕相處,一定也是領略過的,屬下不過就此推測而已,竟然成真,實乃主公德行,非屬下的智慧。”

    “嗯,這倒是,小子,你是不知道啊,我和鬆平大人小時候也曾高談闊論,比較槍棒,那時候,外人都當我們胡言亂語,哪想到,今日一語成真,我們真的各帶兵馬,指點河山,平定天下!”織田信長聽罷藤吉郎的話,滿意的點點頭,手握鬆平家康左腕,言語間竟然也惆悵起來,鬆平家康聞言,不敢怠慢,忙朗聲說道,“信長大人,此番平定美濃之戰,尾張大軍已經連克數城,現在我軍前來助力,之後當如何,還請大人示下!”

    織田信長一揮手,無所謂的說道,“弟來之前,兄長已經大小打了十餘仗,龍興兵敗如山倒,何須懼他,咱們把酒言歡,豈不是美事,好了好了,明日再議兵,今天隻談風月。”鬆平家康聽了,也不好多說,隻能唯唯稱諾。旁邊木下藤吉郎則見縫插針,低聲說道,“主公,屬下知道這次鬆平大人其心至誠,竟然盡起全國兵馬和麾下猛將來助咱家,其中一位大人,您還有印象否?”

    織田信長抬手拍了藤吉郎腦門一下,“啪啪,”“喂,禿鼠,鬆平大人年年祝賀咱家的春分,秋收,中秋,新年,我的壽辰,哪次不是最少三五個家中重臣一起來,你讓我記,好個禿鼠,要和信長比較記憶。”

    如此僭越,鬆平家康邊上聽了都滿頭大汗,這藤吉郎卻不在意,隻是借著信長的手勁翻了幾個跟頭,竟然裝出了一副猴子相,哎呦哎呦的討饒道,“佛爺別動手,孫猴子再狡猾,也翻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啊。”說罷,真的就更似猴子了,抓耳撓腮,引得織田信長和前田利家哈哈大笑,隻有鬆平家康不明就裏不敢吭聲,不過他打眼一瞧,卻也偷瞟見信長背後的佐佐成政臉上鄙夷之色。

    “猴崽子,哈哈哈哈哈,家康啊,你看,我這個禿鼠還有點意思吧!”信長笑罷之後,命木下藤吉郎起身,和家康說道,家康忙不紊的答道,“信長大人手下多奇才,能人異士,家康拜服啊。”木下藤吉郎見主公不惱了,才又湊近說道,“主公,藤吉郎說的就是當年咱倆家聯盟,出使尾張,曾和主公擦肩而過的孟大人啊,他可是三河智將,有一次主公和臣下喝酒,您不是這麽說過一句,‘不知道那孟昭德是否和禿鼠一樣,長得讓人一副小瞧的樣子,卻能辦大事’?”

    織田信長聽木下藤吉郎這麽說,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忙問道家康,“家康啊,那個孟昭德在你麾下吧,他來了麽?”鬆平家康聞言忙答道信長,“來了來了,家康這次盡盟友之義,文武皆備,昭德也隨軍來了。”信長點點頭,道,“快讓信長見見。”

    家康不知藤吉郎私下和孟昭德曾有過交往,也料不定其中是禍是福,便大聲召喚孟昭德,任其順流發展,孟昭德遠遠的從馬上下來,早看見了藤吉郎抓耳撓腮的樣子,現在家康喚他,他知道是藤吉郎和信長說了什麽,便學著家康一路小跑過去,到了信長麵前,單膝跪倒,大聲說道,“在下鬆平家大老,鬆平三河守家康大人麾下武士,井口家養子孟氏昭德參見尾張守大人。”

    信長上次聽聞孟昭德,乃是藤吉郎送還年年之後數月,孟昭德為了答謝眾人對年年的照顧,才請假去尾張還禮,中途曾隨著藤吉郎去清州城天守閣拜會過信長一次,不過信長遠在美濃安撫三人眾,所以沒見上麵,這時候再聽他的名字,信長早沒有什麽印象了,一看孟昭德,生的身高六尺,眉清目秀,一縷剛蓄起來的胡須,說不出的儒雅,便高興的說道,“人說三河男兒好勇鬥狠,戰力小窺天下,沒想到外貌也不差麽,喂,禿鼠啊,人家孟大人可比你精神多了!”藤吉郎聽罷嘻嘻笑道,“正是,正是,藤吉郎比不過孟大人好看,也不如利家大人好看,可是全天下也隻有主公您最威武!”

    信長聽罷很是受用,一指孟昭德讓他起來,孟昭德忙謝恩之後,方才站起,這般觀瞧織田信長,果然人中龍鳳,目光如炬,英氣逼人,且身穿西國重甲,背披翻花錦緞袍,若是頭盔一扣,絕對會錯認為是西洋的騎士,若非幼年時候在丁大人家見過一套永樂年間流傳下來的西洋戰甲,孟昭德非以為這位大人是個鐵包子呢,這西洋甲分輕甲,重甲,騎士甲,步將甲等等,信長所穿正是改良之前的老款騎士甲,行裝前凸後鼓,可以防禦利箭和劈砍,確實形容包子一般。

    “家康大人,咱們進城吧。”眾人在城下如此互相稱頌了一番,連日征戰的信長就有些乏了,於是招呼進城,家康不敢怠慢,忙指示下去,讓三軍去往大寨安歇,自己隨信長入米田城,孟昭德剛要拜別,信長卻似對他還有興趣,喚他也進城,孟昭德不敢怠慢,觀瞧家康,家康示意他不要拒絕,兩人這才尾隨信長一行步入米田城內。

    到了城中,信長並沒有安排宴會,而是直入議政廳,家康和孟昭德對視一眼,也跟了過去,一進議事廳,竟然織田麾下精英將領都在,兩人於是又互看了一眼,皆心中想到,“怎麽家內的會議,把我們都拉上了。”藤吉郎見二人遲疑,似乎猜出來了,忙低聲說道,“兩位大人稍安勿躁,一會主公大人就有明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