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田鶴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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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狠的心啊!”聽到茶屋四郎次郎所說,孟昭德不由心中一怕,“我作為武將都還存著寬容之心,怎麽這日日和錢糧打交道的百姓竟然將他人的生死說的如此輕巧,我還道他是個好的人才,就算翻臉,不過排擠友野家,自己建立商圈,哪想到他一上來就動了全盤接手友野屋,逼死主人的念頭,哎,織田信長都沒有殺死自己的弟弟,赦免了他的造反之罪,怎麽一個百姓倒不能容自己的上司呢,可怕!可怕!”想到此,孟昭德便對眼前的人很厭惡了,不願意和他再說,當時取出紙筆,寫下了兩人商定的事情,一五一十,要回去給家康看,並囑咐茶屋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可走漏了風聲。

    兩人談妥之後,孟昭德便起身告辭,心中掛念夫人安危,是一刻不能多耽擱了。哪知才出門去,就和自己的夫人撞了一個滿懷,孟昭德大吃一驚,生怕撞壞了年年和肚子裏的孩子,忙拉住年年小手問道,“夫人怎麽到這裏來了,撞壞了沒有?”年年麵帶慌亂的答道,“夫君快走,出了事情了,朝比奈家出兵城下町,挨家挨戶的搜查,是不是抓咱們來了?”孟昭德聽罷眉頭一皺,沉吟片刻後道,“不至於,此事我和主公商量的快,定的快,辦事辦的也快,就在吉田城耽誤了一會,不能走漏了風聲,夫人莫慌,惠隱院在哪。”年年一指背後車馬路答道,“惠隱院大師也怕有差池,從城下鐵匠鋪買了長槍太刀,還從馬屋購得一匹馬,雖然隻是馱馬,可大師說,若有危險,湊活著也能逃開了。”孟昭德如此方才鬆口氣道,“好,總算有所準備,不管是否為了咱們,快走吧,反正事情辦妥了。”

    說罷兩人手拉手快步離開友野屋,去找惠隱院。哪知道才走出沒有百步,就有一隊足輕武士從四下殺了出來,打頭的一個騎馬提刀,穿著深藍佛字甲,看裝扮好像個侍大將,孟昭德一拽年年,低聲道,“莫吭聲!”然後大聲喊道,“敢問大人是誰,為何阻止平白百姓的去處。”那武士聽罷哈哈大笑,在馬上緩緩抽出弓箭來,大聲罵道,“當武士爺是什麽人了,你見了這大軍都不慌張,能是尋常百姓麽!說,你是不是武田家派來搜購海鹽的細作,不說實話,我一箭射死你!”孟昭德一聽便明白了,低聲對年年說道,“原來他們大肆搜城是為了捕武田家的商賈,將計就計!”於是抬頭喊道,“大人好眼力,竟然瞞不住大人的法眼,這曳馬城下還能有這般見識的大人,想來是飯尾家的勇將吧!”那武將聽了,立刻搭弓開箭,嘴裏喝道,“蹬鼻子上臉!誰不知曳馬城乃是大爺的親哥哥坐鎮,有他飯尾家的婦孺什麽事!”說罷,一箭射出,直奔孟昭德,孟昭德見了,忙翻身護住年年!

    正此時,旁邊一支飛箭射來,正中武將的箭,鐺的一聲彈開了去,四下眾人見了,一時都忘了自己百姓的身份,紛紛喊好,武將聽了惱羞成怒,大喝一聲,“哪個不要命的射開大爺飛箭!”話音剛落,一位武僧從斜下裏殺出,快馬持槍,正是惠隱院,孟昭德見了不由歎服,輕輕對年年說道,“當年我一箭射中上杉謙信太刀,已經是全力所為,可惠隱院卻能飛箭彈開來矢,弓馬之術我絕不能及!”年年聽罷噗嗤一樂道,“夫君還不快走,要炫耀自己的屬下厲害,咱們安全了再說好不?”孟昭德這才反應過來,嘿嘿一笑,拔出腰間暗藏肋差,左手拉住年年,右手持刀,向著外麵衝去。惠隱院見了自己主公動手,也不含糊,手中槍一擰,噗噗兩下,今川家足輕便似丸子一樣,被連串穿了起來,可惜臨時買的木槍總不如平日裏使的朱槍順手,如此穿了幾下便槍杆斷裂,惠隱院見了,隻得暗自罵一句,扔掉斷了的槍杆,抽出太刀來,唰唰幾刀,劈倒幾個上前來的足輕,然後一打胯下馬,衝到孟昭德麵前,就勢一拉年年,將夫人先送上馬,自己才翻身下馬,對孟昭德說道,“主公快上馬,惠隱院護你殺出去!”

    待孟昭德上馬,惠隱院一扯馬韁繩,拉著馬往外衝去,孟昭德騎在馬上,對年年說道,“夫人抓緊了,我幫著惠隱院去!”說罷,手中肋差一擲,射中了敢近前的武士,然後就手一抄,抓住了他手中的木槍,正此時,騎馬武將趕來,一刀劈向孟昭德,孟昭德連忙舉槍去擋,刀槍一對,木槍便不是鐵刀的對手,木槍槍杆哢嚓斷裂,大刀逼近孟昭德頭顱!孟昭德一驚,好在此時惠隱院就著馬下一滾,貼到了武將的馬下,手中太刀立刻橫劈出去,武將座下馬馬腿立斷,馬上武將登時失去了重心,手中刀也走了路線,貼著孟昭德的臉頰滑了下去,孟昭德如此生死一瞬,登時大汗淋漓,腳下猛地一用力,馱馬高嘶一聲,加力狂奔起來。

    身後惠隱院見孟昭德馬快起來,便放心了,手中太刀畫個半圓,往下一刺,剛剛摔倒在地的武將登時被太刀刺中喉嚨,惠隱院再把刀用力一推,可憐那武將從脖子往下就分成兩片了,剩下足輕見了皆魂飛魄散,原來此武將乃是朝比奈安丘的親弟弟,從小在朝比奈家族裏就是最受寵愛的,就連他親哥哥,曳馬城城主都要讓他三分,現在卻第一次帶兵就被殺死了,而且死在自己城下,這些跟隨的足輕都脫不了幹係,反正都是死,不如博一下,能抓住這個殺害二城主的凶手,說不定能免一死呢,於是所有足輕皆挺起長槍,奔著惠隱院來了。惠隱院本來打算痛快殺一場,可是擔心主母的身孕,也怕主公再遭遇一次生死關頭,隻能歎口氣不敢戀戰,虛晃一刀,就去追昭德快馬。

    這般三人一路向西奔逃,眼看就到了曳馬城界碑了,正此時,突然嘭的一聲號炮,左右殺出500人馬來,孟昭德和惠隱院對視一眼,心說這下不好了,再看領頭的大將,孟昭德可認識,正是朝比奈安丘,孟昭德立刻扶住年年,低聲說道,“我倆在今川家時候見過幾麵,不能讓他認出來,不然會壞事的,夫人擋著我一點。”年年於是坐直了身子,孟昭德則壓低身軀,躲在年年背後,如此一行止,朝比奈安丘誤會了,以為孟昭德害怕,哈哈大笑道,“懦夫!竟然躲在婦孺背後,這般狗熊就是武田家的細作麽!”孟昭德一聽立刻心中火氣,不敢回嘴,隻能低聲嘟囔道,“若不是怕壞了大事,大爺一刀劈了你!”惠隱院馬邊聽見,大聲說道,“主公莫氣,看我劈了他!”孟昭德搖搖頭道,“若是兩軍交戰還好,可惜現在咱們三人隻有一匹馱馬,手中能用不過你這一把太刀,能衝出去就不錯了,何談取上將首級!”惠隱院聽罷笑笑道,“主公莫擔心,惠隱院從不說托大之詞,惠隱院小時候最喜讀三國,常聞那裏麵有一位大人,姓趙名雲自子龍,七進七出單騎救主,創武士之無尚榮耀,惠隱院不敢比拚,卻也願意割掉來將首級,給大人把玩!”孟昭德一聽哈哈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氣了,把玩不敢,若是惠隱院能拿下來將,我勢必保奏主公,給你封賜食邑,可你知道他是誰麽,他可是朝比奈家大將,朝比奈泰朝的族弟,據說槍術乃是泰朝親傳的!”惠隱院聞言更是不當回事了,太刀一橫道,“莫說親傳,就是朝比奈泰朝來了又如何,不過多一個刀下之鬼,主公少待,看我除掉這個大將!”

    說罷,惠隱院單手提刀,快步衝向朝比奈安丘,安丘沒料到惠隱院還有這個膽子,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了,好在身邊副將提醒,“大人小心,賊寇要拚命了!”他才立刻反應過來,長槍一挺,迎著惠隱院便刺了上去,惠隱院見狀一樂,暗想,“就等你這下子呢!”瞅準了來槍,伸手就一抓,另隻手太刀唰就反劈上去,朝比奈安丘忙低頭避開,手中一帶勁,要把長槍拽回來,哪知道惠隱院膂力過人,這槍頭被他抓住就好像老樹連了根一樣,自己連拽了三拽,都沒有絲毫鬆動,這時朝比奈才明白來人可不是普通武僧,乃是大將,可惜已經來不及了,惠隱院就是故意等著他猛的拽槍,如此勁道泄了之後,自己伸手一送,朝比奈安丘再無遺力了,抵擋不住,從馬上折了下來,這邊剛一落地,那邊隨行的副將們便著急了,若是丟了城主哪還了得,紛紛上前救護,惠隱院見了哪裏肯依,既然已經答應了孟昭德要取安丘首級,就絕不能落空,於是立刻翻身上馬,長槍調轉槍頭,噗就紮進了朝比奈安丘的喉頭,可憐朝比奈兩兄弟,竟然一個死法!

    眼瞅著長槍紮穩了,惠隱院手一擰,長槍在手中連轉了三圈,人肉脖子不比鋼鐵,立刻就被擰碎了,惠隱院再一挑,安丘人頭便被挑了起來,惠隱院哈哈大笑道,“主公請看,安丘人頭在此!”孟昭德見了忙喊道,“小心後麵!”惠隱院忙回頭看,幾個馬快的武士已經衝到近前了,惠隱院不慌不忙,長槍一收,將安丘的人頭取下,別在馬鞍之上,長槍立刻又送了出去,今川武將沒料到惠隱院出槍如此之快,一個沒刹住的迎著槍頭就上來了,噗嗤一聲,便送了性命。惠隱院嘿嘿一笑,長槍從那武士屍身裏拽出,立刻當空甩了個槍花,晃開了數名武士,把馬一錯,回歸孟昭德身邊,抬手一扔,安丘的人頭便向著孟昭德飛去,孟昭德抬手當空接住,哈哈笑道,“諸位還不讓開,你們城主已經死了,若是不退,和安丘一個下場!”說罷,把安丘人頭往地上一擲,環視四周。

    如此一手,四下皆驚,眾人都不知是進是退了!正此時,突然又一聲高喝,一彪人馬從今川軍背後殺出,孟昭德見了連連叫苦,這怎麽沒完了,和唱大戲一樣,一波接一波的!仔細觀瞧,當首的武將竟是個女人,披頭散發一身戎裝,手持馬鞭,一指孟昭德問道,“剛才有人在城下町說曳馬有勇將,隻出飯尾家,是不是你說的!”孟昭德立刻便猜出了來人的身份,嗬嗬笑道,“正是,在下敬重飯尾家一門忠烈,更敬重飯尾大人遺孀文武雙全!”那女武士聽罷莞爾一笑,馬鞭轉向今川軍說道,“你們聽見了麽,瞎了狗眼的,安丘已經死了,曳馬重又是我飯尾家的了,誰若是不從,安丘便是他的下場!”在場今川軍聽了,皆膽顫心驚,仔細一數,隻怕田鶴之方帶來的飯尾軍不下一千人,要打可是萬萬沒有便宜的,隻好紛紛扔下兵刃,跪倒在地,大聲喊道,“願意跟隨飯尾家!”

    田鶴之方聽了咯咯顫笑,馬上一施禮道,“若不是這位大人相助,除了朝比奈家兩個大人,我隻怕死都不能為先夫報仇了,這曳馬城現在既然歸了我,自然不會不報恩的,左右聽令!讓開道路,請大人過去!”話音一落,手下將士齊刷刷的避到兩廂,果真給孟昭德讓出一條路來,孟昭德此時才長舒了一口氣,讓惠隱院策馬在前,三人緩緩穿過了軍陣。待到走出十數步之後,孟昭德方才信田鶴之方是真讓他離去,於是調轉馬頭,施禮說道,“多謝城主開恩,放我離去,我回家勢必和主公大人詳盡城主之情,到時候還望城主和我武田家多多親近!”田鶴之方聽了搖搖頭道,“我當大人是個豪傑,怎麽大人欺負我是個女流,你明明是三河人士,怎麽謊稱武田?”孟昭德一聽大驚,忙問道,“城主何以知道我是三河人士!”田鶴之方笑笑道,“你殺安丘的時候我其實便看到了,這一路跟隨,你可都是往西去的,我曳馬城北上十五裏便是二股城,城後便是飯田山,往西三十裏則是德川家吉田城前哨,你若是武田的人,早北上了,嗬嗬,不知道我說的對否!”孟昭德聞言深感佩服,高聲道,“城主觀察入微,倒是昭德小瞧了,好!就此別過!咱們後會有期!”說罷低聲對惠隱院說道,“快走快走!”惠隱院心領神會,明白孟昭德是怕這女人善變難測,又再反悔,於是立刻拉住馬頭韁繩,往西奔去。

    田鶴之方目送三人一馬越走越遠,方才指揮部下回歸曳馬城,於馬上還時時轉頭看向西方,一邊對身旁副將說道,“昭德,昭德,莫非他就是三河第一智將,孟昭德大人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