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茶屋四郎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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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啟程,經過吉田城,拜訪了本多忠勝大人,敘談一日之後便繼續上路,三人打扮的不惹人眼球,過曳馬城關卡時候很順當,沒招惹是非,如此到了城下町,四處打聽,才知道友野屋的產業在往駿府城的官道上,還要再行五裏路,孟昭德擔心夫人身體困乏,說不走了,可年年怕耽誤正經事,就勸他去,孟昭德最後權衡利弊,隻能在曳馬城下最好的旅店開了個房間,讓夫人休息,另外臨時雇了旅店裏老板的閨女做伺候,這才放心的和惠隱院兩人去往友野屋拜訪茶屋四郎次郎。
要說這曳馬城確實好,比岡崎城的小城木閣要闊氣的多了,自今川義元敗亡之後,當地豪族兼城下兵部飯尾連龍便對今川家少了忠孝,更因為連年來受到岡部家族朝比奈家族的排擠,鵜殿家的防範,活的一日比一日憋屈,後來幹脆和夫人商議,自成一氣,不服管教,連續幾年發展自己的本陣和所管領土,形成了與曳馬城不同的風氣,如此行事,今川氏雄和朝比奈安丘也無可奈何,隻能假裝看不到,要不是德川家康派遣孟昭德攻取吉田城,騷擾曳馬,說不定曳馬就會發展的更加闊氣了,可惜,孟昭德大軍一到,朝比奈便乘機收繳了飯尾連龍的兵權,今川氏真在岡部元信的授意下,遣信召回飯尾連龍,連龍不知是計,毅然返回駿府,在路上被岡部元信所派刺客暗殺,一位豪族便如此殞命。本以為如此曳馬即可回歸今川統治,哪知飯尾家的遺孀卻是個巾帛不讓須眉的,連龍夫人田鶴之方立刻召集飯尾家舊部,重申飯尾家的恩德,眾將感激涕零,立刻造反朝比奈安丘,更有本地飯尾豪族支持,大軍3500人重歸飯尾家封田,再次形成了曳馬城的二元統治,今川派和獨立派共存的局麵!
朝比奈安丘對此局麵恨之入骨,每夜難以安眠,等到巡視西北的今川氏雄回歸居城之後,形勢更是惡化的厲害,田鶴之方不服朝比奈安丘,朝比奈則看不上她一介女流,今川氏雄在時,大家還都要給本家三分麵子,現在卻徹底劍拔弩張了,兩個派係在曳馬城下共有8000人,時時惡鬥不止,若是一般的地方發生這般惡鬥,肯定會造成城下蕭條,百姓流離失所,可沒想到,這曳馬城下偏偏相反,兩撥勢力都想壯大自己,於是惡鬥同時不忘安撫百姓,發展商業農務,這個原本粗鄙的曳馬城竟然一躍成為東海道有名的商業重地,遠江的第一巨城!
孟昭德和惠隱院一路上得之這些奇聞,都深感因緣奧妙,哪想到戰爭能讓百姓受苦,也能讓一地興旺啊,兩人便揣著這些奇聞異事來到了友野屋曳馬城分店店外,隻見這裏是木板搭建的上好宅邸裏外三進,前麵是招呼人的店鋪,後麵是物資倉庫,正門出入客人,活計列立兩廂,端的氣派不凡,東西兩門走的都是腳夫,絡繹不絕,搬運貨物的連綿不斷,孟昭德轉臉對惠隱院說道,“難得,家康是有識人之明的,家中大臣哪個文哪個武不說,就是一草頭百姓他都能攥拔起來成為一地商賈,果然我不如也!”惠隱院聽罷嗬嗬笑道,“大人怕是在家裏謙虛慣了的,怎麽我麵前也這般遮掩起來,你不如家康,惠隱院以為不是的,家康所有,大多數都是門下故吏,或者上代家臣,可大人你呢,手下人才濟濟,都是百姓出身,卻能各司其職,文武兼備,若論用人和掌兵,惠隱院說句公道話,還是你強些。”昭德搖搖頭道,“不能亂說,昭德早不是一個人了,還有夫人子女和數十位家臣的性命,做事更要小心了,”惠隱院答應著道,“那是惠隱院失言了,嗬嗬,大人,其實家康比起大人,兩樣是強的,大人若要建立功業,務必要趕上,一個是禦人之術,一個是城府,大人聰慧,一點即透,惠隱院無需多說了。”
“自然,昭德何德何能,也就是你們這些賢才忠誠無二,時刻提點,昭德才勉力做到今天的位置,哪有一時敢懈怠呢。好了,惠隱院,我看啊,咱們回家後三日一醒的參禪該變成一日一醒了,這家康城府遠深於我,和他自小深通佛理,皈依佛門有很大關係,半兵衛也常常勸誡我這一點,說我身在佛國不理佛事,這樣很不利的,哎,放心吧,你們的勸進我都記得的,必改!”說罷掏出折扇,一指友野屋門口的一位青年才俊,快步走了上去,那人瞧著了昭德和惠隱院,剛要開口,孟昭德便搶先說道,“別張羅了,這位大師方外之人,我麽,兩手空空,想要些什麽也無錢買,隻為打聽個人。”那青年一愣,轉而笑道,“大人請說,打聽何人?”
昭德展開折扇緩緩晃動,扇墜隨風擺動,正是家康所授的漢白美玉,“乃是友野屋裏說話算的,也和先生你一樣,是個青年才俊,叫做茶屋四郎次郎。”那青年不看孟昭德,隻是略帶遲疑的盯著昭德的扇墜,片刻之後方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人看著也像個生意人,”孟昭德點點頭道,“眼力不錯,做得是大生意,刀槍火藥,戰甲名駒,天下吞吐,良田百姓,我都做!”青年人聞言笑道,“好大口氣,三河果然都是小視天下英雄的豪傑之輩!”孟昭德聽罷一愣,轉念一想,便知道此人身份了,進而問道,“先生知道我是三河人。”青年笑笑道,“莫稱先生了,尊卑有別,小的一介商人茶屋四郎次郎,參見三河武士大人。”
孟昭德忙伸手扶住四郎,低聲說道,“此地派係混雜,不能暴露我之身份,還要四郎先生見諒,我之來意容我細說,可有安靜地方。”茶屋四郎次郎輕輕點頭,低聲道隨我來,兩人便一前一後走進友野屋商鋪,惠隱院此時悄然跟了上來,低聲對孟昭德說道,“大人,四周有不少耳目,用不用惠隱院料理一下。”孟昭德聽罷眉頭一皺,立刻答道,“估計是城下哨探,我不放在眼裏,可夫人那裏要緊,你立刻回去照顧,我這裏你放心,忍術我和服部大人也學過一些,到時候自有脫身之法。”惠隱院聽罷忙答應著轉身出門而去。
四郎前麵看見了,待惠隱院離開後,立刻回來詢問,孟昭德於是說道,“門外有不少細作,可手腳不利落,讓大師發現了,他們是什麽人,你知道麽。”四郎想了想說道,“估計是朝比奈的人,不然就是本家今川大人的手下,小的這裏一畝三分地是飯尾軍理事,惦記的人太多了,大人初來乍到,其實細作都是平常事。”孟昭德這才放寬了心,不再說什麽,隨著四郎拐進了後堂。
到得後堂了,孟昭德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四郎知道原來是三河大老,德川家第一重臣,立刻跪下施禮,孟昭德連忙將他扶起,低聲說道,“今川家的商路大多集中在往東去北條,往北去武田,主公的意思,請先生此刻助一臂之力,想辦法,讓今川家和武田家離析,我們才好......”四郎點了點頭,笑道,“小的明白了,小的友野屋曳馬店上下三十五人,白銀三千五百貫,全憑大人安排調遣。”孟昭德對四郎的態度非常滿意,悄聲說道,“武田一家,對於今川氏全權把持海鹽通路早就心存忌諱了,近五年來,今川家治家無術,連連被我家攻克要害,軍費糧草無從著落,所以隻能增加海鹽的價格,這更讓武田家不滿,大人的意思,就從海鹽下手,昭德不懂商賈之術,不過卻願意略盡綿力,此番帶來了兩千貫白銀,全供你使用!”
四郎聽罷納頭便拜,孟昭德連忙將他攙扶起來,四郎環視左右無人,方小心說道,“如此四郎次郎必盡全力,這錢多了就好辦事了,小的有一計,請大人您斟酌。”孟昭德聞言大喜,忙誇獎道,“果然商賈奇才,瞬間心中就有計策,好,你說我聽,”四郎於是說道,“這今川家禦用商人便是小的主家,友野老板,他一直對今川家拖欠物資款項不滿,而且上一年三河在美濃得勝,織田家獎賞兵馬錢糧無數,今川氏真更緊張了,又從本家商鋪佘了三萬石糧草,五百車海鹽,一萬貫資金,至今沒有付賬的意思,友野老板乃是今川義元先主公扶持,才能一展抱負,名列大賈行列的,所以讓他不服本家是做不到的,可是商人牟利,總要活命的,所以他也一直想找個法子多賺些錢,不說供給今川氏真那個敗家子,最起碼要養活咱家十五個商鋪,數百名活計。小的這個計策,便是從大老板他心急無錢入手。”
說到這,四郎頓了一頓,像是很下了決心一樣,方才仔細說道,“大老板的賬目,每月都和駿河所司代兌帳,是一分一厘少不了的,所以另辟門道是絕不可能的,小的要說的是,正好借這個機會,利用大人您的資金,重新建立一個商鋪,然後專門收集海鹽,這海鹽乃是駿河特產,但凡海邊那到處都是,本國價格一向不高,隻是到了武田家方才價格翻番,甚至三倍五倍,戰時可達到十倍,可那都是今川氏真從大老板手裏直接收走,然後自己漲價,好賺取軍費,大老板看在眼裏,卻賺不上這份錢,因為他是本家禦用商人,不敢和主家爭利,所以若小的出麵,脫離本家,然後借用大人你的資金,就可以收攏海鹽,自己高價賣給武田家,至於所得利潤,可按照七三,分給大老板七成,大老板有了資金,能解燃眉之急,必然不會和咱們作對,另外最主要的,一旦其中有利可圖,大老板甚至有可能把近海所有靠提煉海鹽為生的小作坊坊主的資料給我,讓我幹脆大手大腳的去幹,至於本家那邊的海鹽上繳,不齊便不齊了,既然本家不下派本金,而且還拖欠了許多款項,自然不敢多說話的!”
孟昭德點了點頭,心想這四郎次郎說話倒是條理清楚,“那敢問先生,其中挑撥武田和今川關係的利害在哪呢?”四郎次郎笑了笑道,“大人不懂商賈交易,所以還有些不明白,這裏麵要做事情好做,隻要小的控製住東海道的所有海鹽,就可以在對武田的供應上百般苛刻,咱們或延遲時日供給海鹽,或者在海鹽裏摻雜沙粒,或者繳納海鹽分量不足,大人啊,不是小的誇口,這商賈之道全在誰拿住了誰,我若手握他想要之貨,便天也是我,地也是我,我就是這個月收了錢,下個月才給他貨,他也要感恩戴德的,這便是商賈利害,不過商人和商人之間的來往,最後反應到武田信玄那裏,耽誤了他的家事,耽誤了他的軍隊和民生,他如何生氣,他是恨小的四郎次郎,還是恨今川氏真,嘿嘿嘿...小的鬥膽猜測,他恨不到我頭上,一定會怪責氏真禦下不利。”
“好!”聽到這孟昭德興奮的一拍桌子,差點跳起來了,四郎次郎忙按住了昭德,低聲說道,“大人小心些,這裏畢竟是今川治下,容小的說完,待到武田信玄因為海鹽問題向今川氏真施壓之後,今川氏真一定會反過頭來找大老板和我的麻煩,到時候我自然有法子,可大老板能不能頂住氏真的壓力,卻難說了,所以還要有一個後手,用來拴住大老板他才好。”
孟昭德忙低聲說道,“還請先生教我。”四郎次郎道,“簡單,小的上個月回去駿河交賬,曾經和大老板提過擴展的事情,一是東海道太小了,利潤薄,二是主上無德,本家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可天下之大,幾個大大名都有了禦用商人,並且利用家中勢力阻止其他商賈進入勢力範圍,大老板為此事徹夜難眠,其中就曾提過,天下還沒有禦用商人的,隻有三河和遠江左鎮了,說白了,就是德川家還沒有禦用商人,所以大老板就有了結交之意。隻不過今川家和德川家乃是敵對,這才放下不談的。”
孟昭德聽罷立刻明白了,嗬嗬笑道,“此事容易,四郎先生,請說人選吧!”四郎次郎一愣,轉而笑道,“難怪是三河第一智將,與大人交流果然輕便容易,人選便是友野大老板的娘家舅子,他是個癡呆的,不會有貳心,就由他去辦,然後本家老板娘在後麵支撐即可,若是此事德川大人同意,友野家商鋪在三河岡崎建立,大人你帶來的兩千貫,小的做主,都可以拿回去,就用小的店鋪中三千貫白銀,保管武田信玄為了海鹽的事情日日頭痛不已!”
“好!就這麽辦了!”孟昭德欣喜的答應了下來,不過轉而一想,他又悄悄說道,“四郎先生啊,昭德有一句話還是應該說出來的,”四郎次郎點點頭,輕聲道昭德快講,昭德於是言道,“出門之前,主公曾經言道,四郎次郎先生乃大人手下‘十七將之一’,言語中頗有賞識提拔之意啊。”四郎次郎立時明白了,擺擺手道,“大人抬愛,主公抬愛,小的都明白,可此時小的絕不能去岡崎,若不讓大老板的舅子去,便不能讓大老板放心為海鹽之事操勞,商人麽,若是沒有好處,不會盡心辦事的,而且此間事情複雜,要應對多方的麻煩,別人小的不放心,這收攏海鹽的差事,一定要小的親自主持。”孟昭德搖搖頭道,“那以後呢,若是友野屋擴展到了三河,將來今川和本家決一雌雄,商人眾不一定站在本家這邊啊,四郎先生,還是你來主持本家的禦用,我想主公他才能放心啊。”四郎次郎嘿嘿一笑,眯著眼睛低聲喃喃道,“放心,大人放心,隻要今川和德川開戰,小的有法子,友野屋立刻改易旗幟,駿河那邊麽,小的也有法子讓大老板隨主公沉浮,隻要今川家不在了,小的有法子讓大老板切腹盡忠。不過這之前,嘿嘿嘿,小的有三個得力的人,還要大人引薦給三河所司代,到時候友野屋岡崎鋪建好了,還要大人多多關照,安排他們三個進去,位置自有小的在大老板麵前周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