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勾心鬥角自相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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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重秀帶兵出淺間山後,一直不見北條高廣的蹤跡,他問道遊佐續光,“遊佐大人,這北條高廣號稱一萬五千人進攻信濃國,何以真田氏的求援到了,他還沒有動作呢?”遊佐續光想想後說道,“上野國有名的一個就是長尾定俊,聽說他從小崇拜長尾景虎(上杉謙信)大人,練就一身好武藝,兵法也通一些,和長野長行被人稱為上野國的一文一武,這樣的人才不會久居人下,若不是北條高廣和北條氏相親,他們不會推舉高廣坐擁上野國的,現在上野國平定,又要進攻信濃,土地一多了,他們倆我看是打算分分家產了,若此事沒有敲定,如何能痛快起兵,耽誤了可能就是因為這個。”鈴木重秀這才恍然大悟,遊佐續光雖然沒在上野國待過,可此人權傾能登多年,又臨時策反溫井景隆,政治玩的是爐火純青,怪事是瞞不過他的眼睛的,所以他一說,鈴木重秀頗感受益,忙追問道,“那人家一緩,咱們如何,是否一急?”遊佐續光笑笑道,“我看倒不忙,自古內部鬥爭都怕外患,若咱們攻打的急了,隻怕北條高廣借咱們說事,要退去敵軍才分配土地,那豈不是幫了他的忙,不如出淺間山砦設下伏兵,然後待他們分贓不均,帶著氣出兵,再一舉殲敵,到時候他們互相怨恨,少不了還有一番爭鬥呢!”鈴木重秀搔搔頭,不放心的問道,“若分贓均勻了又如何?”遊佐續光聽罷笑的前仰後合,哈哈道,“鈴木大人,有一點是續光多年來體會到的唯一真理,今日不妨和鈴木大人共賞,那就是沒有任何東西是能均勻分配,人人滿意的,請鈴木大人放心吧,他們各懷鬼胎,孟軍當勝!”
鈴木重秀聽罷大喜,立刻書信一封送與孟昭德,自己則和遊佐續光領北寧勇士一千,扛新式火槍三百挺,六?玉筒七百挺,伏於淺間山砦外,並撤走了砦中所有守軍,隻虛插旗幟,大開砦門,暫時接收了此地。三日後,信件送達孟昭德大帳,孟昭德連忙拆開,讀罷後對著藤堂高虎和山下政虎哈哈笑道,“果然好計策!有此一計,平定上野國事半功倍了!你們看看!”說罷將信件傳與二人,兩人讀後,藤堂高虎喜道,“鈴木大人麵貌粗獷,沒想到心思如此細膩,莫非有三國張飛之遺風,有此人為前將,主上可高枕無憂了!”孟昭德聽罷搖搖頭道,“重秀想不出這樣的計策的,必然是續光的心思,好啊,這一文一武當我先鋒,我無須擔心了!”說罷傳令本陣和後陣,暫緩進軍,到淺間山砦外五裏紮營,待機而動!
如此孟軍在山道中休養五日後,北條軍鬧翻了,北條高廣本來就不是個多了不起的幹才,他能控製一國,比如調遣一文一武的長尾定俊和長野長行,桐生城的安泰親興,金山城的有馬佐助,還有平井城城主北條長光,靠的是一個夢想,就是自己幹不了大事,不如一起幹,可又誰都不服誰,不如共同找一個不相幹的外人說話,北條高廣這才走上風口浪尖,現在勢力大了,眼看要從一國走入另一國了,那眾人就不能再傻愣愣的聽一個沒兵沒將的人指揮了,該分分了,比如是就地分上野國還是在信濃國給每人預備了多少土地,都要說清楚!可北條高廣怎麽想的,他是想拿下信濃國,乘機滅掉甲斐,然後和北條氏議和,再吞並德川氏,這樣和織田氏東西並立,稱雄天下!這個宏偉目標的第一要素就是土地和兵源,讓幾個武士一鬧要分,那所有夢想都破滅了,尤其是當初北條高廣攛掇的長野長行和長尾定俊,不然他們兩個愣小子能有今天的地位麽,以恩人自居,北條高廣當然不退讓,就這樣,大軍僵持不動,孟軍都布控淺間山山道了,他們還窩在沼田城。
一萬人是無法隱藏遁形的,日子久了,外人還是會知道,沼田城又爭吵了兩日後,哨探就帶來了孟軍出兵,正在淺間山道按兵不動的消息,北條高廣這時候慌了,他沒想到打信濃能跳過真田昌幸直接把孟昭德招來,他的打算本來是先滅真田,然後和孟家修好,等實力夠了再決戰,沒想到孟昭德不傻,主動上門,和當初北條城迎戰上杉平叛軍一樣,就是打你個措手不及,北條高廣太知道孟昭德的厲害了,當年自己的嫡子敗在孟昭德一個家臣手上,今日自己能打過孟昭德本尊麽?北條高廣於是退讓,他同意在攻下信濃和甲斐後,由長野長行,長尾定俊領信濃國,安泰親興領上野國,自己和有馬佐助分領甲斐國,不過還是以自己為三國總家督,為尊,北條長光和自己有點彎彎繞的親戚關係,也不很堅持土地,這才算暫時不鬧了,可剛剛不鬧了,在攻打淺間山砦的問題上,大家又出現分歧,北條高廣的意思是,長尾定俊在這裏最為能征善戰,應該主動出擊,可長尾定俊記恨他們都是各領一國,或者平分一個大國,自己卻要和長野長行平分一個山國,雖然自己私下和長野長行交好不能和他生氣,但恨北條高廣還是可以的,所以拒絕出兵。
長尾定俊不願意打,北條高廣隻能讓安泰親興或者有馬佐助去,這兩人就更有借口了,既然一個領上野國一個領甲斐國,為啥要為領信濃國的人賣命,也不願意去,最後繞了一圈,還是長野長行做了工作,長尾定俊才不情願的起兵五千,和長野長行一同發兵淺間山砦。北條高廣聽說二人終於起兵,大喜不以,忙稱要點起自己和北條長光的六千人隨後接應,隻讓安泰親興和有馬佐助的四千人鎮守沼田城。長尾定俊二人出發後,一日便到了淺間山砦下,前哨回來報告說砦門大開,雖然遍插孟家赤日黑龍徽,卻一個人都沒有,長尾定俊於是笑著對長野長行說道,“我說麽,世人都說孟昭德仁厚,這是假話,哪有人能為了別人的事,不惜折損自己兵馬的,我看孟昭德做做樣子就退去了,這才留下空營!”長野長行皺皺眉道,“大哥不要輕視,孟昭德仁厚與否不論,用兵還是有一套的,萬一是埋伏呢!豈不中計,還是派人探營再說!”長尾定俊想想也好,雖然淺間山砦小,存兵最多不過能一千人,孟昭德不會在此伏兵,可義弟開口,還是要給麵子的,於是自領步兵一千直取砦門,衝進去果然毫無一人。
長尾定俊見自己猜想準確,得意的揮手示意,讓義弟趕緊入砦休息,可就在此時,兩邊山頂突然出現無數伏兵,個個平舉火槍,背插五色?旗,赫然正是赤日黑龍徽,長野長行一見中計,大喊道,“快撤!”山頭一武士哈哈大笑道,“還往哪裏去!”手中黑鐵火槍一舉,嘭的一槍射翻長野長行身邊一名步卒,山上眾伏兵如得了信號一樣,紛紛開槍,生鐵彈丸漫天散開,呼嘯而下,撲天蓋地打的上野兵人仰馬翻!長野長行見大勢不妙,下馬就躲,剛剛下來,戰馬就被連續的鐵彈射穿受傷,嘶叫著倒地,砦中長尾定俊見了,忙縱馬持刀,大聲喊道,“義弟速速進砦,用石牆阻擋火槍!”話音剛落,突然兩聲天雷鳴響,哢嚓嚓的地動山搖,長尾定俊背後砦牆被轟塌了兩處缺口。長尾定俊雖然敢戰可也沒見過這樣的神力,登時和進砦的一千人嚇得呆若木雞,隻見硝煙散去,三名騎士領數百騎兵慢悠悠的來到缺口處,當先的一名騎士拱手抱拳,輕輕施了一禮道,“來者可是長尾定俊大人?”
此時山頭已經停止了射擊,長野長行乘機跑進了砦內,一見對方騎士發問,忙大聲回道,“正是我義兄。”那騎士哦了一聲,接著說道,“這麽說來,上野國一文一武,這一位一定是長野長行大人了,孟昭德此廂有理了。”兩人這才知道是孟昭德親自來了,長尾定俊從炮轟中回過神來,壯著膽子說道,“你便是孟昭德麽,都說你麾下猛將如雲,你用兵如神,原來也隻是仗著器具,沒有我武士之魂!”孟昭德知道他是挑釁自己,讓自己撤去火槍,本來不快,可轉念一想,此二人乃上野國有名武士,且各自在族中威望甚重,自己要征服上野,還不能輕易得罪二人,要有點諸葛武侯當年七擒七縱孟獲的肚量,於是答道,“長尾大人所言極是,咱們兩軍本無深仇大恨,都是那北條高廣借故挑釁,妄起爭端,這才造成咱們兩國兒郎犧牲性命,既然長尾大人說了,不如就好似會獵一般,咱們武藝比較一下,罷手言和如何?”
兩軍對壘,長尾定俊沒料到孟昭德能如此閑庭信步,這簡直是沒把自己當敵手,武士道從來都是尊嚴高於一切,而又頗直率,隻要對方真比自己強,那麽自己就是由衷的佩服,現在孟昭德表現出的氣質讓長尾定俊不由折服,可他還是恨孟昭德出詭計設伏,讓自己第一戰就灰頭土臉,於是懷疑的說道,“會獵而已?你真放我們離去?”孟昭德笑著說道,“真的,北條高廣這個人,孟昭德今日在兩軍陣前放話,我必殺他,可長尾大人昭德聽說乃是上野國俊才,而且自小崇拜我義兄,向來以他為標尺,這樣的漢子我怎忍心責難,而且上野國百姓何罪,昭德每日對人說,我要為百姓謀福祉,若說著這話卻下手殺害百姓,豈不人麵獸心!所以請長尾大人信我!政虎啊!”話音落,山下政虎縱馬來到跟前,答道在,孟昭德一指長尾定俊道,“長尾大人想要以武會友,你和他過幾招!”
“得令!”山下政虎憋了四年,手早癢癢了,孟昭德一點將,立刻興奮的打馬上前,揮舞戰斧直取長尾定俊。長尾定俊也是個爽朗脾氣,見孟昭德願意和他刀對刀,槍對槍的打一場,很是高興,拍馬舞刀就衝了上來。一個用的從小砍柴練出來的大開大闔的斧法,一個用正規流派浸淫的刀法,二人真是相得益彰,轉瞬就鬥了二三十合,看得孟昭德和麾下兵將興奮不已,連連叫好!那邊長野長行當然不理解職業軍人四年不打仗是什麽感覺,隻覺得害怕,人家都是擔心陣前生死,都希望能不打仗最好,哪有孟家軍這樣的,陣前帶著笑容,尤其是個個臉上難掩興奮,和這種軍隊作戰,能有勝算麽!
山下政虎的動作著實難看,畢竟沒有章法,不像長尾定俊的回手反劈,正手直刺,偏手斜削等,一瞅就是正行,名家指點的,可政虎端得久經沙場,而且力大無窮,和第一次上陣單挑(一騎討)的長尾定俊完全不同,又戰了十合後,長尾定俊一是心慌,二是確實技不如人,漸漸露出下風,孟昭德本來臨行前告訴眾將,尤其是政虎,千萬留力三分,到麵對北條高廣再出全力,可一殺興奮了,政虎就把這事忘掉了,他越砍越刺激,最後舞動手中長柄戰斧呼呼風響,每一下都帶著巨大的風壓,砸在長尾定俊單刀上,定俊登時虎口發麻,這才明白原來人家一直留力,不然自己早敗了!心中膽怯,手上就想投降,可又好麵子不想給上野國人丟人,隻能咬牙堅持,導致險象環生!
看長尾定俊上氣不接下氣了,山下政虎突然一斧子反掄起來,這是他的絕技,當年田中旭一從刀法中演化交給他的,正合他的神力,若力氣不濟的甚至能連人帶馬直接給掀翻了,長尾定俊一見來勢如此凜冽,隻能心中一寒,暗暗喊道,“輕敵托大,今日死於此了!”想到這,幹脆單手鬆鬆握刀,有馬上等死的感覺,孟昭德見狀大驚,不想讓山下政虎壞了自己的大計,忙縱馬上前,他座下乃信長當年相贈的赤炎駒“血蒼穹”,快如閃電,山下政虎斧頭剛掀起長尾定俊,還沒有就勢往下劈,孟昭德就衝到了近前,他長槍一舉,鐺的一聲架住政虎的戰斧,政虎這才反應過來,忙泄力收回兵刃,長尾定俊跌落馬下,好在沒有性命之憂!孟昭德瞪了政虎一眼,將長槍別在鐙上,翻身下馬,扶起長尾定俊道,“哎,長尾大人可受傷了麽,是昭德不好,屬下無禮了!”長尾定俊見孟昭德如此寬厚,不免眼圈一紅,可畢竟臨陣對敵,且少年氣盛,不敢相授大恩,於是堅持推開孟昭德雙臂道,“無妨!是定俊技不如人!孟昭德,你說放我離去,是真心麽!”
孟昭德還未答話,山下政虎騰的火了,他戰斧一舉,指向長尾定俊罵道,“賊子!俺家大人(有家督身份,一般直臣都叫他們主上或者主公,家臣的陪臣和譜代才稱家臣為大人,政虎是在孟昭德尚未發跡時就跟隨他,所以一眾老家臣還稱孟昭德為大人,隻有好像藤堂高虎,遊佐續光這些新人才稱其為主上,並非稱謂混淆,隻是習慣)愛你是條好漢,圍困你在此頃刻就能取你性命,可他還是放你生路,你為何不識好歹,怎麽說話一點不識禮數!”長尾定俊聽罷又好氣又好笑,這個粗人,開口就是賊子,俺的,竟然還有臉說自己不懂禮數,可畢竟自己是理虧,也不願和政虎爭吵,於是訕訕不敢言,孟昭德見狀拱拱手後,鞠一躬道,“請去吧,長尾大人,此番孟昭德相送並非膽寒不敢戰,乃是不願和上野國積怨,我請長尾大人相助一事!”長尾定俊聽罷一愣,以為孟昭德要他投降,然後回去策反,登時感覺受辱,可性命畢竟在人家手中,隻能委婉道,“性命都是孟大人所放,莫說一事,十件也可,隻是違背良心道義,定俊不做!”
孟昭德聽罷哈哈笑道,“孟昭德何時做過有悖天理人倫之事(還是做過的,假傳義兄遺詔什麽的,值得商榷),我隻請長尾大人一個小忙而已,請你回去告訴北條高廣,他和他的兒子北條景廣從來惡徒,當初歸於上杉氏,不思報效恩情,反而乘著我義兄新死,作亂家事,後來失敗逃到上野國,其實我徒兒景勝可以一鼓作氣拿下廊橋城,但念他畢竟喪子,也希望他從此向善,所以才任由其自去,沒想到他後歸於武田氏,又造反武田,可以說乃是喪心病狂,無恥之徒!所謂事不過三,這次昭德不才,絕不饒他了,讓他洗幹淨脖子,我不準他投降,就是拚盡全國之力,也要拿下此反複小人,斬其首為天下正名!”說罷一個翻身躍上馬背,拱拱手道,“還望長尾大人如實相告,請了!”
孟昭德手一揮,孟家軍立刻後退百米,山兩側伏兵也收起火器,隱去身形,步調統一,軍容整齊,是隻有大國才有的風範,長尾定俊見了不由暗暗佩服,再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無恥小人攛掇著做了亂賊之事,臉帶愧色,翻身上馬答道,“好,兩軍各為其主,孟大人所托我一定帶到,至於北條大人作何應對,請孟大人不要怪我,我是無能為力。”孟昭德笑笑道,“不必過謙,長尾大人,請多多保重,日後昭德還望與大人活人相見啊!”長尾定俊知道孟昭德是暗示自己兵敗,怕北條高廣對自己不利,頓時心中一片溫暖,他冷笑道,“請孟大人放心,區區北條高廣還不能奈我何,孟大人,別過了!”說罷轉身離去,長野長行也接過兵卒牽來的戰馬,緊隨其後,孟昭德騎在馬上,遠遠觀瞧,直到二人引兵看不見了為止。
待大軍退後,孟昭德回頭罵道山下政虎,“政虎,你都是三軍之帥,主將之位了,怎麽還是孩子脾氣,打起來就忘了大事,若你傷了長尾定俊,上野國長尾一族有六七萬人,我怎麽辦,孟家拿下上野國,難道要立刻麵對七萬人的進攻麽!”政虎知道孟昭德一定會怪自己,不敢說話,隻好用手暗暗打手勢,這是出門前弟弟告訴他得,山下政文再三叮囑,說自己行事衝動,一定會犯錯誤,若孟昭德在氣頭上,自己笨嘴笨舌,必然越說越錯,一定要和本陣的軍師藤堂高虎還有尼子長秀搞好關係,讓他們關鍵時刻說話。所以政虎這手勢就是招呼兩人的,惠隱院和藤堂高虎鎮守本陣,隨行的是尼子長秀,他見了政虎的求救信號,不由苦笑,雖然事前有約定,可誰想到這才打了第一仗就闖禍了,隻好歎口氣,打馬上前對孟昭德說道,“大人,其實山下大人他沒什麽大錯,不過是有些偏頗,大人請設想,山下大人若輕描淡寫,最後不勝不敗,一是會挫敗咱們軍隊的士氣,二是也讓對方瞧不起,偏偏就是山下大人他的武勇,先讓對方折服,知道咱們孟軍不是好欺負的,然後大人您親自出馬相救,才恰到好處,讓別人印象深刻,還能感激,所以山下大人是急脾氣卻辦了好事,歪打正著,不必獎賞就是了,可也別責罰了。”
孟昭德最疼愛政虎政文還有弟弟半兵衛,所以也是一時火起才罵的,也怕一句不說讓部下以為自己偏袒,賞罰不公,現在尼子長秀給一個台階,自己就能收口了,於是假裝生氣的哼道,“好吧,要不是軍師在,我要你的腦袋,還不快謝謝軍師!”政虎嘿嘿一笑,忙摸摸頭對尼子長秀說道,“多謝軍師,多謝尼子大人,你家真是好,俺弟弟說了,尼子家有個經久,是西國...西國第一奇謀,你也不差,不差,哈哈!”孟昭德和尼子長秀聽罷噗嗤一樂,尼子長秀苦笑道,“山下大人啊,我好心幫你,你怎麽挖苦我,我和先祖爺能並論麽,快不要羞臊我了,我能有先祖爺一半智謀,就祖上福蔭不淺了!”話音落,三人同時哈哈大笑,這才陰雲散去,入砦休整,另一萬人建三營,分別屯於三麵,然後召開會議。
會上眾人聽完了尼子長秀敘說的陣前故事,藤堂高虎立刻第一個發言,他從中看出了上野國諸豪強的貌合神離,覺得應該等他們內部分裂,然後各個擊破,這和一開始遊佐續光的分析一致,孟昭德於是決定采納,並對於獻計的遊佐續光給予獎賞,升他為部將,封旭山城城下兵部,伏擊有功的鈴木重秀賞黃金百兩,考慮到當初能登一事還有溫井景隆一錘定音,於是派遣使者回家,一是通報初戰得勝的消息,二是升溫井景隆為部將,領上田城城下兵部。安排停當後,這才三軍放假,等候上野國變動。
上野國諸軍一戰失利後,北條高廣等人就不敢貿然進兵了,改成防禦作戰,北條高廣利用大兵壓境的機會,強令眾人對自己暫時宣誓效忠,然後命安泰親興引兵兩千駐守沼田城,有馬佐助引兵兩千駐守白井城,北條長光和自己引兵五千駐守廊橋城,長尾定俊和長野長行引兵四千駐守箕輪城,布下一線防禦陣,把自己放在第四道陣線上,打算用城池來拖垮孟昭德軍隊的鬥誌。可北條高廣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雖為總大將,卻畢竟對部下沒有恩情,這個時候和信長或者家康的一線布陣不同,他應該守在第一線,那樣城破了他還能逃到第二個城池,以此類推,現在他直接躲到了最後一線,讓別人頂在前麵,登時被所有人記恨了,尤其是長尾定俊。
長尾定俊回家之後,這個武士倒也耿直,真的把孟昭德說的話都給北條高廣說了,他怕私下說北條高廣會暗害自己,故意在集會上當著所有人說出,讓北條高廣臉上羞愧下不來台,雖然保住了性命,可受到了北條高廣的記恨,正所謂寧得罪君子不開罪小人,北條高廣雖然無法殺他,卻在軍糧上百般克扣,沼田城,白井城,箕輪城都是山城,易守難攻卻要依賴外援,北條高廣寧死都不放棄的廊橋城正是上野國第一產糧大城,兼上野國平原所在地,北條高廣就是利用這一優勢,在軍糧配給上動了手腳,讓長尾軍每日每人隻能吃到定量的一半,北條高廣的計謀是拖垮長尾定俊的軍隊,然後吞並,可沒想到的是,長尾定俊身邊還有“上野國一文”的長野長行,第一批軍糧一到,長野長行就看破了北條高廣的計謀,他立刻點給長尾定俊。長尾定俊大怒,在北條高廣還沒有準備吞並自己的時候,突然起兵攻打廊橋城!
北條高廣不愧是幾次背叛主君玩陰謀的老手,雖然打仗不行,馭人不行,恩德淺薄,可偏偏就防人和算計人這兩門學問很精通,他是沒有打算立刻吞並長尾定俊,可不代表就放鬆了對他的監視,所以長尾定俊起兵的當時,北條高廣就得到了訊息,北條長光知道後,嚇得渾身是汗,直說不然和他拚了,可北條高廣笑笑道,“長尾定俊乃是上野國老人,步卒多信奉他,而且咱們軍中除了越後一千人也都是上野國的,本國相爭,他們不一定為我出力,不如假裝不知道他造反,遣使去問他來廊橋城做什麽,長尾定俊年輕,一定目中無人,疏於防範,他若以為我沒有防備,肯定找借口要進城,我們就在城中設伏,然後殺掉他,省去兩軍交戰,也好保存戰力對付孟昭德!”說罷,北條高廣布置下去,一張大網張開了。
長尾定俊讓長野長行帶兩千人守衛箕輪城,自己領兩千人奇襲廊橋城,行軍一日要到城外五裏的時候,就見一名使者等在那裏,長尾定俊吃過虧,以為對方有埋伏,登時一驚,大聲問道,“來者何人,所為何事!”使者笑笑道,“我正要問大人呢,主上詢問,長尾大人不在箕輪城守城,不知帶兵來此作何!”長尾定俊這才放心,又仔細觀察,四下確實沒有伏兵的地方,於是大聲答道,“前些日子衝撞北條大人,深感懊惱,這是來請罪的,現在兵荒馬亂,我帶人是保護而已,沒有惡意。”使者聽罷說道,“如果隻為請罪,何不與我入城,主上見了也會高興。”長尾定俊一想,若能輕鬆入城當然好,尤其是城中大半是上野國人,很多都是自己一族,進城振臂一呼,廢掉北條高廣易如反掌,於是大聲回道,“好,我隻帶親兵五百入城,謝罪之後就離開!”
說罷,長尾定俊精選隨軍最優秀的五百壯士向前,留下一千五百人在此,並叮囑道,“若我明日晚上還不回來,立刻攻城!”這才隨使者而去。長尾定俊一行又走了半日才進入城中,初始長尾定俊還怕北條高廣算計,留心觀察,見守城將士陣型鬆散,且許多自己相熟的人沒有撤換,還和自己打招呼,長尾定俊這才信北條高廣沒有防備,放心的隨使者換和服拜見,並把五百兵士留在龍口(虎口是城大門,龍口是本丸禦館或者居所大門,虎口又稱虎門),自己進入禦館。
一進禦館,隻見北條高廣穩坐主位,寬衣握書,沒有大敵當前的架勢,長尾定俊不由冷笑一聲,剛要開口,突然北條長光從一邊閃了出來,抽刀就砍,長尾定俊仗著武藝高超(比政虎這種一流的差得遠,比本多忠勝,惠隱院那種超一流就更完了),閃身躲開,才想大聲喊叫,側室的紙門就被推開,幾十名弓弩手單膝跪地,嗖嗖放箭,長尾定俊下盤立足未穩,無法躲閃,立刻被射成了篩子!
北條高廣見長尾定俊被射倒,一動不動了,馬上站起身來,抖身甩掉寬袍,露出全副披掛,高舉戰刀喊道,“爾等都是越後隨我來的勇士,現在你我用雙手拚出富貴了,那些上野國的野漢眼饞就要消滅你我自領富貴,你們答不答應!”幾十弓弩手喊道,“絕不答應!”北條高廣很是滿意,一笑道,“還不隨我殺敵,除掉犯上作亂的人!”說罷,當先衝出禦殿,身後緊隨上百弓弩手和隱藏在四下的兩百步兵。
一出禦殿,一名傳令兵便向空中射去一支響箭,嗖的一聲過後,龍口登時咣當合上,二之丸的守軍突然轉身,原來都是北條高廣的心腹,八百人個個懷揣利刃,借著環城道狹小,長槍揮舞不開,用短刃刺殺,本丸的城牆上一百多弓弩手蹬牆便射,五百隨長尾定俊而來的勇士雖死命拚殺,可半個時辰後還是全軍覆沒,無一生還!北條高廣和北條長光打開本丸龍口,出去清點,上野國人果然能戰,雖然猝不及防,手中長兵刃無法施展,還是拚掉了自己的心腹士卒近百人!
除去長尾定俊後,北條高廣立刻在本丸升帳,把全城的大小組頭和侍大將都喚來,用他的老辦法,一邊堆上如山一樣的黃金,一邊是長尾定俊的頭顱,要麽歸降要麽受死,這些豪族有的和長尾定俊是一族,誓死不降,北條高廣也不可惜,直接叫了名字就當即處死,有的和長尾不是一族,看到黃金就癢癢了,或者見長尾定俊這個最有威望的人死了,想想自己也成不了事,不如幹脆賺個富貴,反正各有心思,一來二去,三十餘名侍大將和一百多組頭,降了三分之二還多。
城內安定後,北條高廣調兵遣將,北條長光引兵一千出城往右翼包抄,北條安就引兵一千出城往左翼包抄,謀臣本莊幸太郎引兵一百,多帶美酒佳肴,出正麵,如果城外的一千五百上野軍發覺,則用本莊幸太郎吸引他們注意,假作送來犒軍食物,然後兩翼突襲,如果城外亂軍不能發覺城內大軍出動,則本莊幸太郎隻當散步一圈即可。城外的上野軍沒有長尾定俊在,也沒有個統一指揮,其實肯定不能察覺城內有什麽異動的,乘著深夜,兩支部隊急行軍抵達了上野軍的左右兩翼,突然高舉火把,大聲吼叫,然後撲天蓋地的發射火箭,上野軍立刻慌亂,倉促抵抗,廝殺半夜後,直到天明,包圍圈已經再無活人,少數逃跑的一些,去給長野長行報信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