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義釋北條綱成

字數:11367   加入書籤

A+A-




    北條高廣困守廊橋城後,為了防止孟軍對自己實施各個擊破,特意讓有馬佐助去守水源,安泰親興去守糧倉,自己和北條安就坐鎮主城,北條長光和本莊幸太郎駐守副城豐丸和安國丸,緊密結合,都是大將領銜,一時間看似牢不可破。在得知孟昭德大軍出白井城,箕輪城,館林城,三路進擊之後,北條高廣畢竟是多年摸爬過來的人,他立刻意識到孟軍的背後空虛,若能有一支奇兵去打孟軍背後,或占領白井城繳獲孟軍輜重,或奇襲沼田城的尼子長秀,截斷孟軍歸路,必能造成孟軍的軍心潰散,自己再四下出擊,說不定還能反敗為勝。

    想通這點後,北條高廣立刻命三子北條義廣和四子北條興廣出廊橋城去往相模伊豆,兩人自為人質,換取北條氏出兵相助。孟昭德自三路回師後,雖遠見周邊數國可能有所動向,可畢竟沒有真的得到任何一家出兵的消息,於是放心攻打廊橋城,山下政虎率騎兵一千五百攻打糧倉,鈴木重秀率北寧鎮猛士一千持火器攻打水源,阿部定秀,瀨戶長治率眾小將帶兵一千五百攻打豐丸,長野長行和天野正定率兵一千攻打安國丸,孟昭德自己和惠隱院,淺井輝政師徒帶兵兩千攻打本城,北條高廣因為知道北條氏看在自己親戚麵子上定會出兵,所以激勵全城將士,隻要頂住數日就能取勝,所以城中鬥誌昂揚,任憑孟軍軍紀嚴明,士卒奮勇,竟然也一時無法攻下。

    戰事膠著到1576年(天正四年)十一月初,此時孟軍已經圍城一月有餘,可除了豐丸落城,北條長光戰死,鈴木重朝斬獲頗多立下功勞外,別的地方皆無進展,在這種情況下,重朝的父親鈴木重秀第一個坐不住了,作武士的,同樣都吃本家的祿米,怎麽能發生兒子比父親先建功的事情呢!鈴木重秀深夜召集麾下武士,並把一千北寧鎮勇士全部集結起來,大聲的喊道,“你們都是天下無敵的勇者,世人傳頌的世間三寶之一,可今日一個小小的水道就拿不下了,前日衝鋒,明明木寨北麵已經崩塌,可北條軍的步兵一個衝鋒就把你們打退回來,難道這就是咱們的實力麽!是大人他誇獎你們過大了,還是世人傳頌錯了,又或者我重秀不才,偏偏百戰百勝的北寧軍到我手裏就毫無作為!若是如此,明日我等必須死戰,我鈴木重秀衝鋒在第一個!”

    說罷鈴木重秀撕破衣服,露出上半身來,接著喊道,“水源處守軍靠的不外是兩排木片和倉促搭建的箭樓而已,咱們的背後是平原,無從遮擋飛箭,可他們的背後是湍急的河流,隻要退一步就會被激流衝走,兩軍的處境是一樣危險的!所以誰有勇氣誰就能獲勝!明日重秀就要給你們展現一下,天下無敵的孟軍的神勇!”說到這,一千北寧軍已經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灑血沙場,可其中一個頗為冷靜的小卒問道,“鈴木大人,咱家軍紀嚴明,凡軍士者,人在武器在,我們所配都是火器,並不利於近戰,所以才每次衝鋒到寨口處就被他們用長槍逼回,若丟掉武器,最後勝利了也要被問死罪,所以大家反而衝到跟前了卻施展不出武藝,你說這可如何好!”原來因為火槍是戰國時候非常昂貴的物品,竹中重治怕孟軍染上別的大名家部隊那種一簇即散的陋習,白白丟掉許多珍貴的火器,所以才立下了人在武器在,人手一武器,戰前戰後通查的軍法,隻要武器丟失而人沒有戰死,則以通敵脫逃二罪並罰,處死。

    鈴木重秀一聽,小卒說的有理,自己悶頭想了一會後大聲喊道,“武士把榮譽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我和你們實話實說,別的部隊早有進展了,攻打堅城的部隊早都勝利了!調兵遣將的時候你們都在,我的兒子重朝被分配在攻打豐丸的隊伍裏,他們都是剛剛元服初次上陣的小將,和咱們這些叔叔輩的老戰士差得遠呢,結果呢,不但落城,還殺掉了敵將,我的兒子還以斬獲最多得到了嘉獎,父親要靠兒子的榮譽才能被人提起,這樣的日子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全軍聽令!明日清晨造飯,吃飽後立刻進攻木寨,所有人身藏利刃,到了寨口全部扔掉火器,用利刃和敵軍搏鬥,必須拿下木寨!拿下木寨後再統一收繳火器,差的...差的由我一人承擔,我鈴木重秀替你們領死!”

    鈴木重秀話音一落,三軍呼呼哈哈大叫不停,每人都舉起火槍,振臂高呼,士氣衝天達到頂峰,都要等來日一掃近一月來的憋屈,和北條軍大戰一場!

    有馬佐助守衛水源處木寨已經過月,日漸有了懈怠之意,早前還是努力把火槍手抵擋在寨外,後來發現所謂的北寧勇士一麵臨近戰就畏首畏尾,連攻入木寨數十次都無法逼退自己,有馬佐助就產生了孟軍槍炮銳利而人員戰鬥力不足的錯覺,所以幾次和部下布置,放棄所有外圍陣地,利用木寨內木板牆抵擋火槍的射擊,然後靠刀槍近戰退敵。這個戰術以前有用,鈴木重秀動員鼓勁之後就不好使了,有馬佐助看出這一點時,手下一千人已經被砍掉五百多六百,想補救也晚了。北寧鎮勇士一千人利刃在手,真正發揮出了當年和野豬等獸類搏鬥時練就的功夫,把有馬佐助麾下的守軍好像兔子一樣,摁住頭就痛宰,割下頭就係在背後,結果衝在最前麵的兩百人每人背後都稀裏當啷的背著好幾個人頭來回碰撞,導致帶隊的小隊長隻能把部隊撤下來,換另外兩百人上去。

    這樣一波波的衝擊,還剩下三百人不到的守軍部隊就隻好投降了,他們難以理解才過了一夜時間,為何北寧軍就好像都換了一個人一樣,和割草一樣就把自己割掉了。有馬佐助打算逃跑,可殘兵生怕北寧軍不許自己投降,於是困住了他們的統帥,然後長槍奮起,將之紮成了個篩子,捧著有馬佐助的人頭投降了鈴木重秀。

    水源一斷,城中就要斷糧,因為大車小車的生米是無法下咽的,不能有足夠的食用水在,就是熱乎乎的醬湯都喝不上,堅信北條氏一定會支援自己的北條高廣隻好猛下重手,處斬了三名試圖逃跑的侍大將,還有五名企圖奪水的武士,然後頒布了城內水源控製方案,對於食用水每人每日定量供給,並減為平日的三分之一。一缺水,首先衛生條件就下去了,城中各地都是蓬頭垢麵的守軍和其家屬,還有堆砌滿地的排泄物,臭氣熏天,蚊蠅亂飛,孟昭德得知水源在手,重賞鈴木重秀和北寧勇士後,圍城到第十日,城內終於爆發了嚴重的瘧疾和中毒症。

    到了十一月底,兩個副城和糧倉都淪陷了,投降的兵卒達三千五百人之多,各個帶著病痛,孟昭德生怕這些人傳染自己的部下,隻好臨時搭建了木板寨子供他們集體居住,然後治病。此時的廊橋城城頭已經看不到任何守軍,僅有的幾麵旗幟也斜著靠在城牆上,無人扶持,孟昭德和藤堂高虎打馬遊城觀望,知道落城指日可待,於是商議第二日發起總攻。然而就在此時,百地宇久郎突然現身,對孟昭德說道,“北條氏收下北條高廣兩子為人質,氏政派遣大將”地黃八幡“北條綱成引兵一萬五千來救上野國,另外家中重臣鬆田憲秀為參軍,監督進軍,除非拿下大人你的人頭,不然絕不回還。”孟昭德聽罷點點頭,問道藤堂高虎,“總役,你以為綱成會如何進兵?”藤堂高虎想想後道,“回稟主上,高虎以為北條綱成乃北條家第一勇士,有他出兵絕非單單救援而已,必是有所大圖,若我是綱成,一定和主上當初進兵一樣,先迂回,掐斷後路,然後包圍占領上野國,就算不要上野國,館林城等三城也是一定要的,因為那裏本來是小田家領地,滅亡後家督小田氏治連帶城池一起歸降了北條氏,可當地豪族不滿北條氏苛政,所以造反,今日才被主公做了前哨,於情於理北條氏都要收複此地。”

    孟昭德聽罷哼了一聲,狠狠的說道,“咱家耗費無數錢糧兵馬,豈能給北條氏政這個庸才作嫁,立刻寫信讓尼子長秀和遊佐續光引全部兵馬迎戰,在箕輪城阻擊北條綱成。”藤堂高虎想想後問道,“地黃八幡驍勇無比,隻怕遊佐大人不是對手吧。”孟昭德點點頭,表示同意,略一琢磨後說道,“那幫小娃娃自拿下副城就無所事事,老和我說要再建功勞,就讓淺井輝政為大將,引兵一千去助戰吧,輝政的武藝雖尚不如惠隱院,膂力已經可及,對戰地黃八幡,我看不至於吃虧,有他在足以拖到本軍占領廊橋城了!”

    藤堂高虎得令後,立刻辭別孟昭德回營布置,淺井輝政得令後,將弟弟托付給師父照看,點起一千鐵騎就直奔箕輪城而去。地黃八幡果然神速,孟昭德得到信報,淺井輝政起兵之時,北條綱成已經兵過武藏國,雖然佐竹義重宣稱隻怕地黃八幡,若此人不在,一定帶兵直取江戶城,可北條綱成算定孟軍人少久戰,自己的飽滿之師足以克勝孟軍而後救援江戶城,所以還是毅然決然的動兵了,至於佐竹義重,除了等北條綱成回來,北條氏政還加封綱成嫡子北條氏繁為岩?城城代,鐮倉代官,江戶城城下兵部等職,並統兵直出下總國飯沼城抵禦佐竹氏。

    北條綱成的嫡子氏繁雖聰慧有勇,卻因為年幼時候習武太過,所以常年有病在身,不利於久戰在外,綱成非常明白這一點,為了給兒子減輕負擔,他下令中軍全部為步兵,和後陣合一,行軍並押送糧草,前軍由自己指揮,兩千騎兵直插廊橋城。十二月初,東海道上大雪彌蓋,武藏和上野等地也初見積雪,騎兵緩緩難行,北條綱成雖然驍勇,在上野國南陲連續擊敗了當地豪族長尾氏的三次阻擊,可還是難以在五日內順利抵達廊橋城下,此外北條氏繁曾書信與父親,說飯沼城下不見佐竹兵馬,自己正在搶修城防,料來若成後則防備一月無虞。有這顆定心丸在,北條綱成才算鬆了口氣,他鑒於前方乃積雪之路,不利於快速行軍,於是改道出箕輪城,打算北上切斷孟軍歸路,然後困他一月,用大雪來擊敗孟軍。

    這一招雖然歹毒的很,和三國時候曹操專擅斷人糧道有異曲同工之妙,可早先已經被藤堂高虎料中,所以北條綱成親自帶兵才到箕輪城外五裏,尚來不及休息就被一支人馬阻住,領頭一位將領看著年紀不大,端坐馬上,北條綱成打眼觀瞧,隻見他頭頂三花虎頭盔,身穿白藍相間柳葉環身甲,兩肩繡著赤日黑龍徽,手持長刃雕花镔鐵槍,座下白玉一般的戰馬,好少年英雄之相!北條綱成暗暗喜愛之際,不由高聲問道,“來者可是孟軍軍中大將,不知是何姓名!”小將聽到,將長槍一舉,指點北條綱成道,“好眼力,我正是孟大人護衛惠隱院禪師之徒,侍大將淺井輝政是也,你乃何人,若非北條綱成的話,小爺不和你浪費時間!”

    此話一出,北條綱成身邊武士皆勃然大怒,其中一名深受綱成寵愛的地黃持旗官北條源五郎秀成更是直接打馬上前,揮舞長槍一邊喊道,“區區侍大將也敢要挑戰我家大人,看源五郎取你首級!”北條綱成見狀開口要攔,可北條秀成快馬已經衝到陣中,攔是攔不住了,淺井輝政見了,嘿嘿冷笑,雙足輕敲座下馬,舉槍就上前來,兩人錯馬一個回合,淺井輝政镔鐵槍當空掄了個半圓,直接砸在秀成的後背上,北條秀成來不及回身抵擋,被砸下馬去,端得淺井輝政膂力驚人,秀成的脊骨盡斷,哇的一聲口吐鮮血,氣絕身亡!

    眼見北條家有名的武士北條秀成連一回合都擋不住,就被人家錘死了,北條騎兵個個膽寒,北條綱成驚訝之餘,生怕部下因此動搖鬥誌,未來進兵不利,隻好緊緊握住韁繩,提刀來戰,淺井輝政見又有一位武士打馬上前,而且觀他氣定神閑,麵相剛毅,頭戴朝日黃銅盔,背插八幡大菩薩短旗,猜出這個該是北條綱成了,於是小心了幾分,提槍便刺。北條綱成見了也不答話,揮刀架住來槍,順槍而上,一招“切反”削淺井輝政手腕,淺井輝政見狀大驚,忙撤手回來,單臂舞動長槍連刺三下,北條綱成沒料到這個武士小小年紀能單手舞動镔鐵槍,也嚇一跳,隻好回刀反護自己。

    惠隱院曾經和淺井輝政講解過,天下武藝出眾者,首當其衝是上泉信綱的“新陰流”,而“切反”“疊反”和“三日月反手刀”更是其中精華,號稱“陰流三反手”,都是撤人兵刃,反手製敵的高妙招數,淺井輝政看到北條綱成方才一招,立刻反應過來,這不正是師父說過的近身貼手戰法麽,看來北條綱成果然武藝非凡,於是更加的小心謹慎了,長槍飛舞,不敢貿然突進,如出雲蛟龍一般,遊走於兩人之間,北條綱成見狀,知道對方是欺負自己兵刃短,打算接距離取勝,不由大怒,翻手取出懷中肋差,長短雙刀飛奔猛打。兩人如此你來我往,戰了百合不分勝負,看得圍觀眾將士如癡如醉,個個佩服二人乃天神下凡,武藝卓絕!

    淺井輝政和北條綱成戰到一百五十合左右,綱成就有些吃不住勁了,一是輝政武藝尚不精純可膂力非常人能及,每次交兵一下都要付出數倍的精力才能扛住,二是北條綱成畢竟六十有一,不如年輕人持久,眼看要壞,北條綱成隻好賣了個破綻,返身就走,淺井輝政既然知道了他是北條砥柱地黃八幡,怎能讓如此不世功勳從眼皮底下溜走,於是揮舞手中長槍,招呼部下一齊掩殺,頓時一千鐵甲騎如洪水猛獸一般奔瀉而出,直撲北條氏列陣。綱成見淺井輝政上當,走不十米,突然反手扔出馬鞍掛下十字標,十字標是忍者暗器中的一種,出手無聲,破風而行,最是難防,淺井輝政直到近前才看到眼前黑乎乎一物,忙要躲閃可來不及了,被飛鏢鐺的一聲正中額頭,好在有頭盔佐佑,不然必死。

    被飛鏢標中,淺井輝政登時倒栽下馬,身後的騎兵見主將不知為何落地,忙刹住步伐,下馬搶救,好在一看隻是有些昏厥,並沒有外傷,於是立刻搶救了回去,北條綱成見輝政落馬,不願放過這大好機會,從背上摘下短旗,呼呼揮舞,北條陣中全部騎兵立刻發動了突擊,反撲過來。淺井輝政昏昏厥厥,無法指揮,一千騎兵隻好上馬退卻,北條綱成一邊衝鋒一邊揮舞旗語,部下兩千騎立刻分成左右兩翼,要包夾輝政騎兵,將之聚殲於此。

    就在此時,突然陣地外嗖嗖兩聲哨箭響,一支人馬從斜裏殺出,打眼一看都是步兵,各個手持長弓利箭,他們排排壓上,第一排射完箭立刻站住,第二排從他們的縫隙中穿過,射出手中的箭,依次類推,反複不停,衝到前麵些的北條騎兵各個身中數箭,栽落馬下,或者連人帶馬被射成了篩子,北條綱成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有伏兵,大驚失色,不想部下損失過重,忙下令撤軍。那支步兵也不追趕,就用弓箭疾射,直到大軍退去方才停下,部隊最後閃出兩名騎馬武士,正是尼子長秀和遊佐續光聽聞北條綱成到了,恐怕淺井輝政有失,支援而來!

    北條綱成退兵之後,知道孟軍對自己打算偷襲箕輪城有了防備,於是退後了三裏安營紮寨,此時中軍步兵也紛紛趕到,綱成就和參軍鬆田憲秀商議道,“現在對方有了防備,且還有一名上將善戰,驍勇遠勝於我,當如何?”鬆田憲秀想想後道,“若五色旗皆在此,何愁孟軍不破,可惜富永直勝大人,北條綱高大人,笠原康勝大人早死,不如請主上調命黑旗備隊的多目元忠大人前來,他想必可以戰勝孟軍。”北條綱成聽罷哼了一聲,想反駁可又確實沒有更好的法子,於是搪塞道,“多目大人一直是本家家督近衛隊要員,豈是能夠隨便離開小田原的,若次次勞煩,則顯得我等無能,我看那藍甲小將雖然善戰,卻沒什麽機謀,後麵殺出的孟家援軍小勝一場,可畢竟人數不多,我等一萬餘軍隊在此,足以應付。明日我再去挑戰,請鬆田大人帶五千人馬伏兵平原兩側,我假裝不敵誘小將前來,你們從兩翼殺出,雪地馬匹不善變向,若能包圍住,必然全軍覆沒!”鬆田憲秀聽罷想想,也隻好如此,於是各自回去準備。

    淺井輝政被射中額頭,昏厥半日蘇醒後,馬上嚷嚷著要和北條綱成再決雌雄,尼子長秀聽罷笑道,“輝政驍勇三軍皆知,今日北條綱成被你打的毫無還手能力,隻好用詐取勝,這事隻怕天下聞名了。”淺井輝政這才心裏好受些,可是到手的功勞沒有拿到,還是悔恨不已,正此時,突然一名士卒帶來信件,說是北條綱成約輝政明日再戰,淺井輝政甚感驚奇,忙和尼子長秀看信,看罷後尼子長秀哈哈大笑,對淺井輝政和遊佐續光說道,“何來二次挑戰,北條綱成乃是成名武將,今日折到一個剛剛元服的武士手中,他羞愧都來不及,竟然還要自取其辱,其中必然有詐,今日之戰,綱成詐敗而輝政緊追不舍,他怕是看出輝政沒有頗多臨敵經驗,打算明日誘敵,然後包圍殲滅,毀我唯一的騎兵力量,這等計謀可惜瞞不住我長秀啊!”

    淺井輝政聽罷搔了搔頭問道,“那我們如何?”尼子長秀想想後道,“不如將計就計,他若要伏擊你,又怕我們再有護衛,一定會重兵設伏,速戰速決,這樣營中肯定空虛,我今夜就和遊佐大人分兵三千出雪地繞到敵後,你明日帶一千兵馬和他交戰,一定要追追停停,讓他反複誘你,給我們一個時辰即可,我料定他們沒有防備,營寨可下,隻要你和北條綱成纏鬥時候,看到北條軍背後起火,那就是我們焚燒了他們的軍寨和糧草,你就放心帶兵掩殺,我們自然從後攻打,兩下夾擊,可勝!”

    第二日,淺井輝政依計城下等候北條綱成,兩人排兵布陣之後,也不廢話上來就戰,還是一人舞槍一人揮刀,大戰了百回合左右,北條綱成估計時候差不多了,立刻翻身就走,淺井輝政想到尼子長秀的囑咐,故意哈哈笑道,“昨日你用飛鏢,今日還能中計麽!”說罷伏低身子,貼在馬上揮軍掩殺,北條綱成偷眼觀瞧,見他中計,把扣在手中的飛鏢收起,帶兵急急退去,直追出了一裏多,淺井輝政突然勒住馬頭,好似自言自語道,“沒勁沒勁,原來地黃八幡隻是個會逃跑的小人,你我回去吧!”說罷轉身就要走。

    北條綱成哪容到嘴邊的食物不吃,立刻複又趕了回來,舉刀就砍,一邊罵道,“小子無禮,好,今日和你拚了!”淺井輝政微笑著舉槍便刺,兩人又戰了二三十合,北條綱成又跑,淺井輝政追了一段又不追了,這樣打打追追停停再打,一路磨磨蹭蹭終於到了北條綱成伏擊的地方。北條綱成見終於成功了,長舒一口氣,拔下背上插的短旗呼呼揮舞,立刻四下殺出伏兵,將淺井輝政和前哨騎兵團團圍住。北條綱成兩日來和淺井輝政幾番惡戰,對此人很是喜愛,於是進兵前還是問了一句,“小子,你武藝超群,何必跟隨孟昭德這個反複小人,叛主之徒,若是歸順我北條氏,我保你直升部將,將來老夫的黃色旗備隊也教給你掌管!”

    淺井輝政聽罷哈哈笑道,“我呸!天下間若孟昭德大人都是反複小人,還有聖人君子麽!我兄弟二人孤苦伶仃,從加賀往東國一路遇到多少白眼,多少人想殺掉我們隻為解悶,可孟大人他不但安排師父教授我武藝,還給我們兄弟倆吃的,從未視我們為草芥,為這樣的主上就是戰死沙場,也是幸事一件,你再看你,堂堂天下聞名的武士,卻跟隨落魄之主,而且還無恥之極,不顧念謙信公對你家公子的愛護視如己出,反而挑逗他反抗謙信公的遺命,試圖分裂同盟,做你們的同盟都說破裂就破裂,做你們北條氏的臣子還不早晚身首異處!我倒是勸你投降我家主上,好安享晚年,不要落得悲慘下場!”北條綱成聽罷,知道勸說無望了,隻好長歎口氣道,“那就不怪我了!”揮動大軍,四麵八方衝了上來!

    就在此時,突然大軍背後北條軍營方向一聲巨響,轟隆之後又是連番炸響,霹靂哢嚓驚雷連連,北條綱成和鬆田憲秀大驚失色,剛要開口問詢,就聽殺喊聲震天,一支人馬從背後殺到,領頭大將正是尼子長秀,隻見他笑吟吟的對北條綱成說道,“遊佐大人已經炸掉了你們所有營房,衣物,糧食,此地漫天大雪,你們無冬衣無糧草,還要再戰麽!不如早早歸降吧!”北條綱成這才醒悟,難怪淺井輝政追了許久,卻一直沒有昨日那支部隊的身影,原來是去偷襲營地了,自己帶兵挑戰淺井輝政出動了三千人,鬆田憲秀的伏兵有五千人,營中隻剩下五千人,除了小幡持和雜役隻有一千多是真正能戰的守軍,還是自己大意了,才被尼子長秀鑽了空子!

    想到這,北條綱成突然高舉戰刀,大聲呼叫道,“眾將士聽令,我等退無可退,無衣無糧,隻有殺到箕輪城才有活命的希望,現在孟軍兩支部隊盡出,必然城中空虛,隨我殺出去,占領箕輪城!”說罷率先提刀直撲淺井輝政,北條軍見狀,本來生存無望,渙散殆盡的軍心複又騰燃起來,各個高聲呼叫,喊殺聲震天,或取長槍或取短刀,直撲淺井輝政而去。尼子長秀見狀,忙命部下壓住陣型,排排齊射,若是往常,三五百人倒下後,劣勢的一方必然潰散,可此時的北條軍就好像機器一樣,完全對傷亡沒有反應,不管身邊左右是否有人倒下,就是直直的向前衝去。淺井輝政也沒料到北條軍還有這等戰力,騎兵倉促應戰,不少瞬間就被衝垮下馬,亂刀剁死。

    淺井輝政仗著武勇無比,快馬戳翻了幾個步卒,從戰陣中逃脫,可也不敢去追北條綱成了,待尼子長秀軍弓箭再射不到北條軍後,兩人把兵馬會合,連同趕上來的遊佐續光一千人緊隨其後,去救援箕輪城,路上尼子長秀看著遍地的孟軍屍體,不由長歎道,“名將就是名將,逆境下臨危不亂,還能反敗為勝,我軍人少,終究隻能賭在士氣上,現在毀掉敵人營盤,北條軍士氣不降反升,是我們敗了,虧對大人啊!”

    北條綱成帶軍衝出包圍後,直撲箕輪城而去,此時的北條軍困餓(埋伏了半日)難當,都想早點進城休息,個個眼睛通紅,見人就殺,淺井輝政的後續部隊在路上被衝散數次,死傷無數也無法擋住北條軍的腳步,眼看就要被殺到城下了。正此時,突然兩支人馬從城下町閃了出來,北條綱成見還有伏兵,照葫蘆畫瓢,激勵將士殺退他們然後進城,可這兩支部隊完全不是剛才的樣貌,其中一支還沒有等北條軍衝到近前就從背後抽出火槍,嘭嘭一排射過去,登時人仰馬翻,另一支隊伍高舉雉刀,嘿嘿呼呼,大踏步前進,頗有視死如歸的架勢。看到這樣的場麵,北條軍臨時促成的士氣立刻瓦解了,且細看這兩支部隊,人數不下五千,如果算上背後的追兵,總有一萬了,就是打人數也落於下風,北條綱成無奈,隻好命令部隊原地待命,對著對麵喊道,“是綱成輸了,請放過我部下的性命吧!”

    北條綱成話音剛落,兩名武士就款款騎馬從陣中走出,當頭一位是個儒生打扮,背後一位是名僧侶,那儒生高喊道,“北條大人,久聞你乃東國第一驍勇之士,我家軍師設計都拿不住你,昭德佩服啊!”原來此人正是孟家家督孟昭德,他嘿嘿笑道,“北條大人,你和我家本來往日無怨,我是來此和你修好的,並非打算要北條大人的性命,昭德還要多謝你,若不是你乖乖的和長尾氏族兵混戰,我豈能輕易讓步卒打掃戰場,撿到你許多地黃八幡的戰旗,沒有這些旌旗,隻怕廊橋城中還有無數人的性命要白白犧牲,不過現在無事了,我讓人假扮你的部隊和我混戰,北條高廣以為我不敵退兵,出城追殺我,現在被我剿滅了,人已經死了,你也不必再去救援他了,不如就此罷兵如何?”原來孟昭德帶兵誘出北條高廣部隊,在野外全殲之後,就得到了尼子長秀的信報,將自己的打算和北條綱成的進兵方略向主上陳述,孟昭德讀罷後和藤堂高虎說道,“此計甚好,可伏兵之策並非輕易可行,須有一定戰力,現在輝政為餌,長秀和續光一個偷營一個夾擊,兵力頂多三千,北條綱成善於治軍,就算一時慌亂,也能立刻穩住陣腳,到時候就算十麵埋伏,一萬人也不會被三千人擊敗,長秀他們就危險了,不如讓重秀在此地安民,你我星夜馳援,在城下布防,我觀兵法雲‘破軍不能戰者,唯製其生機亂軍心上也’,若北條軍反攻箕輪城,一定是士氣正盛,我們在城下給他狠狠一擊,就好像拚著最後一口氣的病人被重擊一拳,他就再不能支撐了!”所以孟昭德才會帶兵來到此地,正好碰上北條綱成借箕輪城中的溫暖和糧食激勵士氣。

    北條綱成聽罷,又羞又恨,惡狠狠的罵道,“孟昭德!你妄為天下忠義仁厚之士,就為了我北條氏的戰甲和戰旗不惜犧牲平民的性命,我呸,我一定不會和你修好言和!”孟昭德聽罷也很生氣,他手中折扇一舉,環視四周喊道,“好!罵得好!今日你我三軍齊在此,孟昭德就和你好好說說!北條綱成我問你,北條高廣興兵作亂,毀我信濃國和平,你為何不管,現在我起兵討伐來犯之敵與你何幹,你又為何妄動刀兵!你說我犧牲百姓性命,那你呢!北條氏兵卒讓你帶出來,死的還少麽!和你無幹之事你妄動刀兵,我不帶兵抵禦難道要坐視亡國麽!若你不來,我五日即可拿下廊橋城,班師回國!那些豪族百姓又何須戰死!你說!此事是你不對還是我孟昭德不仁!”

    北條綱成說不過孟昭德,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時無言,孟昭德見他軟了,口氣緩和下來說道,“北條大人,你身在軍旅實在難通外界,昭德不妨告訴你,你錯了,你們北條氏的敵人是佐竹義重,並非我孟昭德,我請你快快班師,不要和我孟家為敵,搞得生靈塗炭,怨聲載道,而且我三日前克城,打算來此時接到信報,北條大人,您的嫡子,北條氏家主北條氏繁大人在飯沼城遭遇了佐竹氏的突襲,雖然打退了敵人的進攻,卻也身中一箭,可能是有病在身,沒有支撐住,現在...現在好兒郎已經病逝於飯沼城了,您還是早早罷兵,不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就罷了,卻連葬禮都趕不上啊!”說罷孟昭德緩緩揮手,兩支部隊將兵刃收起,從懷中掏出白色帶子,係在頭上,另外軍中降下旌旗,豎起了白色挽聯,上麵竟然寫著“祭北條氏英魂北條氏繁大人之喪”!

    北條綱成見狀,再也忍不住悲痛,看來此事是真的了,立刻噗通栽下馬去,哇的一聲噴出鮮血,鬆田憲秀忙翻身下馬,扶住北條綱成,關切的問道,“北條大人,切不要過於悲痛,許是孟昭德誘騙,詐退我們之計!”北條綱成慢慢搖了搖頭,眼含熱淚的說道,“看來孟昭德真是有寬厚之心的人,他不會用此事欺負我一個老頭的,氏繁...氏繁啊...鬆田大人,如今局勢看來你我隻有退去了,飯沼城沒有吾兒在,早晚必破,若是江戶失守,本家危在旦夕,你說,能放任不管麽!”鬆田憲秀從小就喜歡北條氏繁,若孟昭德說的是真的,他也會悲傷不已,此時北條綱成如此堅持,自己隻好同意道,“那好吧,若東陲失守,家督也會叫我們回去的,就罷兵言和吧!”北條綱成聽罷點了點頭,嗚咽一聲昏厥過去。

    1576年(天正四年)12月10日,北條氏繁在飯沼城中病逝,享年四十一歲,12月13日,飯沼城落城,12月18日,孟家和北條綱成達成協議,北條軍退回武藏國,兩家修好,北條綱成將幼子北條氏源送往孟家作為人質,一切處理停當,北條綱成忍著悲痛和鬆田憲秀帶兵撤離,星夜馳援江戶城而去。孟家終於平定上野國,孟昭德班師回海津城,另命尼子長秀為上野國代,遊佐續光和溫井景隆(召來)為國左右奉行,天野正定為國兵部典,駐守上野國。長野長行因為助孟軍破賊有功,孟昭德特加封為白井城城主,自領食邑,自決兵事,永不納供,長野長行聞訊後感激不盡,一生駐守此地忠於孟昭德,並致力於和上野國各豪族結盟通婚,撫平民亂,從此一個民風彪悍的藩國再沒有造反之事,忠於孟家,無數青年才俊紛紛投效軍中,孟家的勢力從此一步步走向了強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