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五章 老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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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滂沱。

    戚玄一動不動。

    同一時間,軍士及短發男人都明顯察覺到,戚玄的血氣在急速衰弱。

    兩人都是武者,自然清楚知道這代表著什麽。

    如此重傷,即便無人管他,他也難以活過今日!

    所以兩人都極為默契的沒有再看戚玄,刀吟血湧,打得難分難舍。

    因為他們心中清楚,隻有成為最後的贏家,才能獲得食糧。

    女童、武者靈髓,任何一樣都是兩人搏命的理由。

    女童雙唇緊抿,抓著供桌桌腿,遙遙看向一動不動、仿若已死的戚玄,眼中含淚。

    刀光劍影中,她連逃走都做不到,隻能默默等著命運的審判。

    許是她心中的祈禱起了作用,許是感受到了女童的目光。嘀嗒小說網

    戚玄僅僅抓著長刀的右手忽然動了。

    他奮力翻身,仰首看天,任憑豆大的雨點砸在臉上,任由身後的猙獰傷口被泥水侵蝕。

    太累了。

    為了什麽呢?

    看不到希望。

    戚玄深吸一口氣,以刀拄地,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女童用來換餅的玩偶從他後腰滑落。

    他並未再多看一眼。

    “當當當當!”

    “嘭!”

    身後兩人短暫分離,便再次以一種常人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撞在一起。

    二人明顯打出了真火,或者說從一開始,兩人便從未留手,此時僅是變得更加激烈而已。

    兩人誰都清楚,隻要膽敢分心,下一瞬便會身首異處!

    就在這種詭異的平衡中,竟無人去管重新站起的戚玄。

    他現在,竟獲得了生的機會!

    隻不過戚玄眼中一片死寂,神情麻木,並無半點欣喜。

    這短暫的生的機會,有等若無!

    以他現在的狀態,最多也隻有數個時辰好活了。

    這還是因武者體魄強悍,才讓他能多活數個時辰。

    破廟大門,此時似乎變成了一條分割生死的界限。

    廟內殺氣攝人,長刀碰撞之聲不絕於耳,刀刀奪命。

    廟外大雨傾盆,天地間似乎隻剩戚玄一人,煢煢獨立。

    他目光渾濁,勉力邁步,走得踉踉蹌蹌,不知要去何處。

    “砰嗤!”

    重物掉落在泥水中的特殊聲音並不大。

    聽在戚玄二中,卻仿佛晴空驚雷!

    他緩緩偏頭,一把鏽跡斑駁,布滿缺口的長刀映入眼簾。

    剛剛的聲音,是刀鞘自動脫落,墜落在地的聲音。

    ‘老夥計,你是在挽留我嗎?’

    刀劍無情,如何會挽留人?

    二十三歲,他通脈入境,準備離家闖蕩時。

    做了半輩子生意人的老爺子從床下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狹長木盒,從其中捧出一把刀,對他說:

    “既已踏上武道,就要練出個名堂來。

    此乃我戚家家傳寶刀,你拿去,莫要辱沒了你祖爺在江北十三郡闖出的威名!”

    祖爺戚常義,是一代大俠。

    那身能練出血氣的傲人根骨,並未被他爹得到,反而落到了他身上。

    所以戚玄之父做起了圓滑商人,而戚玄,卻踏上武道。

    戚玄記事起,隻見過身形魁偉的祖爺寥寥幾麵。

    可就是那區區幾麵,便在戚玄心中種下了要當一代大俠的種子,種得根深蒂固!

    祖爺說:‘俠者,不在武功強弱,也與用刀還是耍槍,沒有半點關係。

    俠士助人,隻在本心,與這天地都無幹係。’

    祖爺說:‘自武道出現,處處江湖,都有那麽一群人,站時挺拔如鬆、坐時巍然不動,行時來去乘風、臥處吸吐如龍!

    哪裏有不公不平欺人事,哪裏便有磊落光明遊俠兒!’

    三十三歲,戚玄踏入先天,終於成為了幼時憧憬的俠義之士。

    但凡路見不平,他必拔刀相助。

    因此招惹了許多仇家。

    三十四歲,一名他早已忘記姓名的仇家先他一步修成靈竅,屠滅戚家上下十三口。

    他千裏奔襲含怒尋仇,差點殞命。

    此後潛心修行,終至靈竅,手刃仇人。

    “哢嚓!”

    雷電劃破長空,短暫照亮了這陰暗昏沉的世界。

    他從未忘記過,當初為什麽要學武。

    為了心中的俠義!

    下一瞬,戚玄雙目陡然變得明亮攝人!

    懷中一直留著的半塊下品靈晶被他直接扔入口中。

    一步,泥水四濺,他雙目中湧起了年輕時的銳利光彩。

    吸氣偏頭,大口蘊含濃鬱生機的靈光被他吹出,環繞己身。

    那生機靈光,來自他已經碎裂的靈髓,來自那半塊靈晶!

    兩步,殷紅血線從他嘴角流出,他彎腰撿起了髒兮兮的玩偶,塞入懷中。

    三步落下,戚玄提刀狂奔,如一道劃破夜空的璀璨流星,狠狠撞入軍士與短發男人的戰圈。

    戚家流雲刀,雨露均沾,打破了兩人間的微妙平衡,又變成了此前各自為戰的局麵。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戚玄不在躲閃!

    而靈意有缺的短發男人,與軍士鏖戰多時,血氣修為早已不複蘇醒之時。

    戚玄搏命,男人不想死在此地!

    此消彼長下,戚玄抓住其退縮之機,長刀上撩,血光乍現,男人兩掌齊腕而斷!

    “啊!”

    慘叫聲淒厲無比。

    因為在戚玄得手的同一時間,圓臉大耳的軍士竟毫不猶豫的痛下殺手,趁其病、要其命!

    “轟隆!”

    二者靈意相撞,早已搖搖欲墜的破廟終於坍塌。

    戚玄並未回頭,右手揮刀,一道碩大無朋的青色匹練被他劈出,將砸向女童的瓦礫石塊一掃而空。

    軍士趁機出手,在戰場上廝殺得來的殺人刀技角度刁鑽,直取戚玄項上人頭。

    戚玄擰身,以右腿為軸,朝右側避開的同時,揮刀砍向軍士左肋。

    “當!”

    金鐵交擊的響聲尖銳刺耳,狂猛勁力蕩出一個由雨水組成的圓形水球。

    短暫停頓後,場中人影閃動,如雨打芭蕉般的密集響聲經久不息。

    雨水倒卷,大地震顫!

    若無戚玄有意識的將戰場轉移,遠離女童,暴露在靈竅修為下的她,恐怕已經碎了。

    外行隻知感歎靈竅威能,卻不知這是兩人皆已達到極限、無法控製自身力道所致!

    如若不然,方才軍士與此時已經身亡的短發男人相鬥良久,為何破廟未塌?

    皆因二者境界相當、血氣同樣強盛,一招一式皆蘊含靈竅之下的武者難以企及的掌控之力!

    而此時的戚玄和軍士。

    一方傷勢極重,重到連封脈燃血都難以做到,隻能自毀靈髓,施展本命靈拂,綻放最後的餘暉。

    一方卻並不想搏命!

    他拚盡全力從戰場逃出,可不是為了死在這荒山野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