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九回 複得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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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駁的襄國趙王宮裏,氣氛緊張。宮殿裏趙國侍衛和悅綰、慕容霸帶來的甲士刀劍相對。
“趙王,如此說來,襄國沒有傳國玉璽?”悅綰在襄國的宮殿裏詰問道。
一旁的石琨上前說道:“悅將軍,傳國玉璽已在咫尺之間,若吾等引軍一處,合兵攻魏。鄴城旦夕可下,到那時豈止是傳國玉璽。我主屬意,原屬趙國的幽、並、冀三州皆歸燕國,共分中原。”
慕容霸怒斥道:“如今三州皆已屬我燕國,不勞汝費心。”
石祗在禦座之上坐立不安,隻言道:“吾等當麵之敵當是冉閔。今冉閔隻都城鄴城未下。若其一朝得勢,死灰複燃,恐我胡族無寧日,當務之急乃先克鄴城共滅冉閔。”
正在這時,悅綰手下一斥候湊過來,小聲言道:“將軍,姚襄已率騎兵進抵我燕軍營地,此時兩軍正在對峙。”
聞至此,旁邊的慕容霸說道:“悅將軍,‘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我軍南下大患魏軍已經鏟除,趙國已是風中燭火瞬息可滅。吾等領軍班師,鞏固新得州郡。趙魏,世仇也。冉閔若一息尚存必與趙軍一決雌雄,到那時我軍再行出擊亦是不遲。”
“公子所言甚是有理。”悅綰隻轉頭看向石祗,言道:“趙主無信,天下皆知。我燕主信義著於四海,汝等如餘暉殘燼,瞬息可滅。我燕國乃天下之主,非汝等胡族一族之主。吾等告辭!”
說完,悅綰並慕容霸領燕軍將領轉身而去。
眼見悅綰等人而去,石祗終是忐忑,問及石琨,“今燕主勢大,不可與之爭鋒,吾等如何是好?”
“我王毋憂,今燕主新並領土者眾,渤海逄約,庫傉官偉,丁零等部皆在其後,加之鮮卑段部又據有城池竟向稱王稱公,幽冀大地一片混亂,若再南下恐無餘力。”
這時在襄國之戰大放光彩的劉顯,也言道:“丞相所言甚是,如今趁鄴城無主之際,當速速領軍,一舉複我趙國故都,如此我趙國國勢必將複振。”
趙主石祗聽完頻頻點頭稱是,隻這一瞬間臉色又暗沉,歎息道:“隻是可憐了太尉張舉了。”
石琨言道:“大王,成大事不拘小節,豈能因一人之故而慌疏國政。張太尉若聽聞我趙國轉危為安,必將死而無憾。”
石衹也點頭稱是:“不錯,如此,提點我趙國全部人馬,南下複我舊都。”
石琨在一旁也附和道:“若不是燕國北上領兵進逼襄國,這鄴城早就恭迎我大王王駕了。”
“報,報,鄴城急報。”正在眾人心情舒展之際,殿外一聲急迫的喊聲,刺破了眾人歡愉泡沫。氣氛瞬間凝固。石祗似乎不信的耳朵,急切的想在來人身上分辨出自己依稀聽錯的印證,但是在一刻在來人焦急的臉上,和豆大地汗珠上看到的是不盡的凶險。石祗愣住了。
石琨見此,忙道:“呈上來。”
石琨一把取過急報,極速拾級而上,隻在石祗旁邊提醒道:“大王。”
石祗緩過神來,隻顫抖的打開,瀏覽了起來。隻在片刻之後,竹簡落地。語帶絕望的說道:“鄴城被冉閔奪回來了。”說完石祗隻癱坐在地上。
眾人聞之大驚,旁邊的姚襄驚呼道:“不可能。”
隻一瞬間殿中的武將全部衝上了禦階。石琨忙命人扶趙王往偏殿休息。
石琨隻拿起地上的竹簡看了起來,“死灰終是複燃了。栗特康終是不成事。”隨即將竹簡遞給姚襄說道,“你的兩個幼弟生死未卜,鄴城終究還是給冉閔奪回來了。”
“怎麽會這樣子?冉閔全軍大敗,所逃者不過數人而已。”姚襄接過匆匆覽其,隻憤怒的掩卷道,“唉,功虧一簣。”
劉顯忙接過來閱過,言道:“兩位言過了,末將隻愚見,魏軍軍力大傷,隻餘萬人爾,如今我襄國所部連同姚襄人馬已有五萬餘。襄國得保,各地割據徘徊之人盡皆反正,我們亦可向匈奴借兵,趁其尚未坐大之前一舉滅之。”
石琨歎道:“如今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劉顯,汝速速提點人馬,不日南下鄴城,務必一舉克之。”
“末將得令。”
那一日鄴城,隻見中陽門前鼓聲大作,隻一陣兵戈交接之聲。
一士卒大喜道:“城門令,擒住了擒住冉閔了。”
城門令拍股而起,大笑道:“好,吾等可向姚益將軍報捷了。”
這時旁邊一士卒諂媚道:“城門令能有擒冉閔之功,當是有封侯之功,記得封爵之日可要記得小弟。”
城門隻仰頭大笑,拍拍那個小卒說道:“那是自然。”說著拿出一些散碎銀子給那些道,“我請你們喝酒。你留在這邊好生看守。其餘人等隨我入城拜見三位將軍。”
“是。”城門令隻歡天喜地的押著“冉閔”一幹人等往鄴宮報捷。
因中陽門剛抓獲“冉閔”,餘下的軍士略顯閑散。
隻是因剛才抓捕之事聚集在門外的百姓已經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住,人潮洶湧意欲進城。
“頭兒?還對餘下人等查驗嗎?”餘下的一個小卒問了一個上了年紀的兵頭。
那人隻是不屑一顧,說道:“如今有官位者去報捷了,隻留我們這幹人等吃灰,警哨,拒馬撤了。”
“是。”
城外的居民隻如潮水般湧了進來。
這時混跡在百姓的人群中的冉閔一行人,毫不起眼。隻脫離湧入的人群,隻轉向建康裏一處僻靜的角落。
眾人卸下流民的偽裝,董閏問道:“陛……不,主人,吾等往何處去?”
冉閔隻略一思索:“鄴城守將,王泰府何在?”
董閏大急道:“主人,如今情勢不明,王泰居心叵測,若是他有異心萬事皆休。”
“如今敵明我暗,我若不能表明身份,誰人能信。再者我素來居於高位,能觀我之顏者也不甚多。如今漢人士卒皆聽王泰號令,若他不能指認於我誰人能信?”
言至此,張溫頓時拉住董閏,進言道:“不錯,如今假冉閔已被栗特康人擒獲,若敵首將計就計,就言之是主人您。雖主人是正主,別人也不能相信,唯今之際隻能賭一把了。”
冉閔點頭稱是:“兵行險招,也是不得已而用之。”
這時在鄴宮之內,姚益、姚若等人皆等待栗特康到來。
栗特康一進入殿內,隻見姚益迎了出來,隻牽住他的手說道:“可把你盼來了。底下的人已經擒住冉閔,汝在冉閔身旁最貼身侍衛已久,你且看看是不是。”
“冉閔被擒住了?”栗特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城門令忙上前道:“那還有假,在中陽門外隻帶著一些殘兵敗將廝殺,抱著必死的決心,聲音振天,說什麽不要‘為胡人走狗,我輩應當奮起’之類的,哼,垂死掙紮罷了。”
聽罷,栗特康趕忙上前,隻見“冉閔”被人捆縛手腳,渾身動彈。隻是雖然已被束縛,但靠近還是有凜然不可侵犯之氣。
栗特康隻走到他身前,旁邊的人將“冉閔”前麵遮擋的頭發撩起,“冉閔”陡然抬頭,一股凶光直視著栗特康,和那日椒房殿前是相同的眼神,是吞噬著這一切的凶意。
“到底是不是?”終究是忍不住了,一旁的姚若問道。
栗特康隻背身過去,不忍見他,隻一聲,冷冷的說道:“是。”
姚益擊股大叫一聲,“好。如此鄴城可定矣。傳我命令,今夜就可執行。”姚益對左右說道,“將冉閔押下去,就地正法,將頭懸掛於鳳陽門上示眾,魏國不複在矣。”
栗特康聞之,忙問道:“今夜執行?什麽意思?”
姚益恥笑道:“若讓你知曉,汝豈能同意。”說完,姚益便徑直而去。
這時姚若前來,說道:“冉閔既死,吾等毋憂矣,今夜將聚集在忠孝裏的家眷全部處死,餘下漢人士卒盡皆屠戮。”
栗特康大驚道:“你們,你們這是數萬條鮮活的生命,汝等……”
姚若大怒道:“栗特康,想不到你被冉閔豢養數日就忘了你的羯人身份。殺胡令當日,想想你父母如何死的,血債血償。”說完,命人道,“恭送栗特康回府休息。”
栗特康大喊道:“姚若,汝這樣做是要盡失人望的。”
“自古舉大事者未有兩全,冉閔如此而敗,吾等不可再重蹈覆轍。”說完旁邊的軍士名為恭請實則壓迫,隻將栗特康送往別宮休息。
栗特康踏出宮門之外,這時整個鄴宮的各處角樓之上鍾聲大作,聲音漸次傳遞,這是大喪的聲音,向四海宣告“冉閔”已亡。
這是隻一陣群雁南飛,栗特康仰望天空道:“春意正濃,草長鶯飛,人卻不如一隻大雁那樣自在一樣。”
在王泰府上的暗室裏,響徹全城的鍾聲終是穿到這裏了。
“這是大喪的聲音,看來他們終是沒有發現陛下尚活著。”王泰臉色半明半暗隻言道。
王泰忽然叩首說道:“陛下,末將有負聖托,有愧啊。”
“嗖”隻見旁邊的董閏拔出自己的寶劍隻欲架在他的脖子上。
“放下。”冉閔不容置喙的說道。
張溫急道:“如今情勢已是凶險萬分,‘冉’已死,那些胡人已無掣肘,下一步定將使吾等漢人一網打淨,切莫再存幻想。”
王泰此時確在掙紮,聽到張溫之言,心中混亂,卻轉瞬明白。“兔死狗烹,對兔死狗烹。”
冉閔隻緩緩一道:“王將軍,顧惜憐子,人之常情,汝可將吾等交出,於此你又是大功一件。”
“王將軍。”這是一個府中奴仆進來。
“我不是說了麽,非我之名任何人不得進來。你這是怎麽回事?”王泰隻怒斥奴仆。
“宮中有令。”說完那人將信件交於王泰便閉門而出。
王泰閱完眉頭緊縮,忽又展開,隻道:“誠如各位所言,今夜命城中漢軍悉解兵刃,到思忠裏集合。”
王泰隻重重的錘案台說道:“陛下,諸位將軍此處牆高地闊。是一個圍獵的好去處,若非張將軍提醒,吾險些中了那些胡人詭計。”
本來冉閔隻有五成勝算,若非胡人逼令王泰今夜集合兵士,冉閔也無十足把握能說得動王泰。見已將王泰說動,見他卻有悔意,便順勢道:“汝能反正,朕心甚慰。”
“末將該死,前次做下這等錯事,還望陛下贖罪,我這就去鋪排。”
“好,張溫汝且前去,協助王將軍,今夜盡開府庫,務必將接人一網打淨。”
“是。”
此時在暗室之內隻有冉閔和董閏兩人。
冉閔隻歎一聲說道:“若非那些胡人過於心急,吾等豈能有機會?朕也要做此之舉了。今夜如此……”
董閏隻小聲湊在耳邊說道:“陛下,王泰此人……”
冉閔看了一眼董閏,言道:“其心玲瓏,其情可憫,然背主之人若……”
“董閏,你知道朕在說什麽?”。
董閏勸諫道:“勢也時也,為正綱常國紀,陛下也有無奈之舉。”
“終究是留不得王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