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網吧向來沒什麽人，許糯打開電腦搜出物理網課，一邊看一邊吃著早飯。是在門口買的油條和豆漿，這家老板人特別好，每次豆漿都給放很多糖，油條炸的又脆又香。

    想著韋伊昨天幫自己出頭，許糯幾乎把早餐攤上的東西都點了一份，這些吃食你挨著我我挨著你親親密密的放在狹小的吧台上。

    物理課放了兩節，許糯都吃撐，韋伊也沒到。看了看表，都快十一點了，可能是忘了。

    許糯看著這些吃的覺得有點浪費，但想到韋伊不來她心裏莫名其妙又有些輕鬆。昨天回到教室，他一直追著自己問郝可欣是誰，和她有什麽關係，她隨便糊弄了幾句，但估計他肯定沒信。

    自己和郝可欣是什麽關係呢？一開始是朋友，然後是有矛盾的同學，再之後就是急轉直下成為了帶頭孤立的大姐大和被孤立的倒黴蛋。許糯其實一直不明白，明明隻是一次文藝匯演，她拿了獎而郝可欣沒拿獎而已，怎麽就讓郝可欣記恨成那個樣子。

    那一整年體育課沒有女生敢和許糯組隊，作業本上總有墨水，發下來的卷子經常找不到，打開□□空間就能看見關於自己的謠言。不是和這個男生談戀愛了，就是收了那個男生的禮物，沒有比她更格格不入的人。

    許糯討厭成為別人議論的話題，但對於那些具體的話許糯並不在乎，李晴從小就告訴她，要活出自己，不是活出別人口裏麵的你。李晴把這句話貫徹執行了一輩子，別人指著她破口大罵她是騷|貨是賤|貨是狐狸精，她都能麵不改色，心情好的時候甚至還能反問一句，你是不是嫉妒我漂亮？

    許糯雖然沒有李晴那麽強大的心理素質，但是也足以她頂著眾人的冷眼活出自己的樣子，沒有朋友一個人不是不能吃飯，尖酸陰冷的孤立也沒有改變她優秀的成績，甚至在那一年她自我寬慰的更加熟練，有遺憾但是順利長大著。

    但韋伊一問，她突然就有點不知道怎麽描述了，她不想他覺得自己可憐，又覺得自己那一年說起來確實憋屈，不是驕陽似火的快意日子，她沒辦法假裝瀟灑的說給一個熱血赤忱的人。她也是個要麵子的。

    “想什麽呢？這麽入迷？我都進來半天了。”

    鄭少白的大臉突然在眼前出現，許糯嚇得一激靈，條件反射推開了他的臉。

    “啊！”鄭少白被推個正著，“你是不是想謀殺我！”

    “你謀殺我差不多，進門怎麽沒聲呢？”

    “你自己沒聽見，還怪我？不知道想什麽想那麽入迷。”鄭少白揉了揉頭發，伸手翻了翻桌子上那一堆早餐，“怎麽買這麽多啊？知道我沒吃飯？寶，你對我可真好。”

    許糯一把拍開他的手，“不是給你買的，還有說多少遍了，別叫我寶，惡心死了。”

    鄭少白打了個哈氣，伸手擼了一把他睡得亂糟糟的頭發，現在看起來像是頂著個風箏，“寶，你真讓我害怕，三十多度的嘴竟然說出來了這麽冰冷的話，嗚嗚嗚嗚。”

    “……”

    在家有許橙貧嘴多舌惹人煩，打工有鄭少白賣萌耍賤惹人煩，這倆人輪著班磨煉許糯的意誌。

    “說真的，我真餓了，讓我吃點。”

    許糯看了一眼表，韋伊可能真的不來了，這麽多肯定要浪費，“自己拿吧。我哥今天去加練了，你怎麽沒去，而且今天晚上才是你的班啊。”

    “你哥是教練心頭寶，我又不是。”鄭少白挑了兩個包子，囫圇個的塞在嘴裏，含糊不清的繼續說“我這不是想我的心頭寶了嘛，寶，你難道不想我嘛”

    “說人話。”

    “我來打遊戲。”

    鄭少白拿紙擦了擦嘴，拿眼睛盯著許糯，“寶，我還想吃。”

    許糯坐下打開網課，不耐煩的揮揮手，“吃吃吃，吃都塞不上你的嘴。”

    “寶，你對我可真好，今天更喜歡你了呢~”

    “……”

    許糯拳頭硬了，一個大男的怎麽會有這麽矯揉造作的聲音，得想些刻薄之言讓鄭少白無地自容。許糯正絞盡腦汁的想著呢，韋伊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許糯？”

    “這早餐是單給我一人的，還是別的人也有。”

    許糯覺得這話有點熟悉，覺得這個語氣更熟悉，但一時間沒想起來，呐呐開口“我買多了，就分他一點。”

    緊接著許糯就看見韋伊笑著哼了一聲，“我就知道，別人不挑剩下來的也不會給我。”

    詭異感更強了，許糯忙開口，“不是不是，這些都是我給你買的。”

    許糯說著，一把搶過鄭少白剛要遞到嘴裏的油條，“真的都是給你買的。”

    鄭少白被搶的一愣，開口問道“這誰啊？”

    “我同桌。”想了想，加上了一句，“天底下最好的同桌。”

    韋伊聽見這句臉色緩和了不少，剛才他站門口聽半天了，這倆人打情罵俏不說，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男人還想白嫖他的早飯，簡直是令人發指。

    許糯把油條往韋伊身前推了推，有些討好的衝著他笑了笑，隻看他側了側頭，薄薄的嘴唇吐出來一句“什麽臭男人拿過的東西，我不要它。”

    “……”

    許糯終於反應過來了，媽的，這不是紅樓裏麵林黛玉的台詞嘛。好好好，磨礪她意誌的路上又多了個陰陽怪氣愛演的韋伊。旁邊的鄭少白也被震撼了，他以為他一天天已經夠綠茶了，但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小的前台，凝聚起了巨大的尷尬旋渦。要是放前天，許糯肯定心裏大罵你丫愛吃不吃之後裝傻不管了。但是昨天韋伊剛為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明知道這廝在演她，她也隻能硬著頭皮哄他。

    “那我給你重新買。”

    “我去買吧。”鄭少白插嘴道“反正也是我吃的。”

    “不用。”韋伊語氣淡淡的，正過臉對著許糯說“往後延一天。還有，檢討你也幫我寫了吧。”

    許糯喉頭一梗，好家夥，在這兒等著她呢，不甘心的瞪了他一眼，咬著牙擠出來一句好。

    韋伊看她臉繃了起來，眼睛盯著他像是不信他這麽狠心，黑亮的眸子隻映著他的臉，自己都沒察覺到，心裏就這樣忽然生出一些歡喜。

    -

    到了周一早上，老黃讓付白和韋伊上台檢討，韋伊沒念許糯寫的那份。

    一開始許糯聽著生氣，不用她的檢討還讓她寫，在這兒溜傻孩子呢？

    但聽著聽著她又想笑，韋伊是這樣檢討的“經過這件事情，我深刻認識到我的錯誤。原來我並不是一個十全十美的人，隻能稱得上十全九美。我沒能及時認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嫉惡如仇的性格讓我犯下錯，進而影響了我的完美。”

    “但同時我也認識到，有缺憾的完美才是真正的完美，做到十全九美已經是人類極限了。所以我決定什麽也不改正，如果下次再有挑釁同學，以小欺大的事情發生，我繼續嫉惡如仇……”

    底下同學聽著都是想笑不敢笑的樣子，付白在台上更是被氣得臉都紫了。所以還沒說滿一分鍾韋伊就被老黃轟下去了，並且再次喜提辦公室一日遊。

    臨近放學，許糯早上付白氣得鬧大脖子粗的樣子還想笑，邊收拾書包邊樂。

    韋伊在一邊奇怪，問她“你今天動不動就笑兩聲，笑啥呢？”

    “沒笑啥，就是開心唄。”

    韋伊打了個哈氣，最近又開始容易犯困，“大年放學過來，咱們去車棚安裝攝像頭去。”

    “這麽快？”許糯有點驚訝，隨即大力稱讚韋伊，“真不愧是十全九美的人，另類完美，我欣賞你。”

    韋伊聽見這話一頓，感覺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今天早上許糯那檢討讓他落家了，那些話都是他對著白紙隨口胡謅的，自己都不記得自己說啥了。現在聽許糯提起來，覺得臉上有點發熱。

    “我現在就把你的微信備注改成另類完美男人。”

    想到偷電瓶的賊馬上要被揪出來，許糯加大了彩虹屁力度，說著就要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改備注。

    韋伊攥住了許糯的手，“不用了不用了，你記在心裏就好。”

    “不行，還是改了，我以後一看見這備注就能想起來你的完美。”許糯正色道，五分真誠五分擠兌。

    “……”

    韋伊的頭像是個黑白八卦太極圖，充滿著濃鬱的中老年氣息。倆人是前天加的微信，對話還停留在許糯喊他來網吧取檢討。看見這個對話，許糯改名的心情更加堅定了，另類完美男人這個備注配著八卦頭像，韋伊的微信名片瞬間透漏出一種詐騙的氣質，十分貼近現實。

    韋伊看著許糯劈裏啪啦的操作欲言又止，想了想掏出手機，把許糯的備注改成了危險女人。

    許糯在旁邊眼睜睜看著他改，樂了，“完美男人這麽記仇嗎？我哪危險了？”

    韋伊沒吱聲，邁開腿往門外走，“你還想不想知道誰偷你電瓶了？”

    “想！等等我。”許糯拎起書包，忙不迭的跟上他。

    走進車棚，許糯看見孫大年和賀不言已經到了，穿著英才精致的英倫風校服，和周遭環境格格不入。許糯有些生疏的和兩人打了個招呼就開始用眼睛找能固定攝像頭的地方。

    瞧了半天決定把攝像頭按在斜上方的鐵梁上，視野清晰而且也不容易被人發現偷了去。這個棚子挑高得有三米，得騎著一個人才能夠到。

    許糯指著這個地方一說，問題來了，誰騎誰？

    四個人眼神打了好幾個回合的機鋒，孫大年本來想說許糯輕，讓她上，但是被韋伊一眼橫了回去。他歎了一口氣隻能認命的，蹲在賀不言前麵，“來吧，兄弟。”

    林好做完值日來車棚找許糯，一進門看見這倆人晃晃悠悠的疊著。

    “誒我，你咋死沉死沉的。”孫大年感覺自己要吐血，自己在外麵也是個拿錢摔響兒的小爺，結果一到這群兄弟前麵就是個做牛做馬的命。

    “別晃，馬上就安上了。”賀不言手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找固定好了角度。按完之後拍了拍手就要往下跳，底下孫大年一時沒吃住勁，啪得的一聲跪在地上了。

    賀不言一晃也穩不住身形，直直的照著林好撲過去了，倆人雙雙倒地。

    兩個人砸在地上，發出了砰的一聲，聽著就覺得疼。有輛自行車在賀不言下落過程中被踢倒了，引發了連鎖反應，一片自行車都跟著倒了。但這些都不是其餘三人眼中的重點。

    重點是——賀不言和林好親上了。

    電視劇裏有不少為了推進情節而鋪設的套路，比如長跪必下雨，車禍必失憶，上床必懷孕，以及摔倒必接吻。一般主人公摔倒後，兩個人會華麗麗的親吻上，男女必定驚愕又不失驚喜的注視著對方。緊接著就會響起來歡快的bg，進入大家喜聞樂見的心動環節。

    剛才，在這個簡陋的車棚也發生了戲劇性的摔倒接吻，隻不過後續走向就不是特別唯美了。大家七手八腳的把兩人分開，一致覺得場麵非常難看。

    林好被一個一米八的一百多斤的人飛撲了一下，腳崴傷了，胳膊肘擦破了一大塊皮。賀不言模樣也怪淒慘的，嘴唇被磕破了一大塊，血不停地湧出來。

    “賀不言！”林好又氣又疼，眼圈裏都是淚，一眨眼就撲簌簌的往下落。

    “你沉死了！我嘴要被你磕爛了！”林好狠狠地跺了一下腳，但是腳崴傷了，這麽一跺疼的她都有點站不住了。

    賀不言在一邊一手捂著嘴角，一邊伸手要扶她，看起來冷清的臉因為焦急顯得生動，“我又不是故意的！

    林好氣瘋了，一把拍開他的手，狠狠剜了他一眼，拽著許糯一瘸一拐的往門外走。

    賀不言想繼續扶她，被林好惡狠狠的凶道“別跟著！”

    許糯也被這突發情況搞的頭大，她本來和林好約好一起去買教輔資料的，現在看這個情況是買不成了，估計一路還要聽林好大罵賀不言。

    許糯匆忙的和幾個男生揮手告了個別，就扶著林好走了。

    車棚裏賀不言看著小姑娘一瘸一拐的身影，抬手摸了摸自己嘴角，也有點委屈，看了一眼孫大年又看了一眼韋伊，呐呐說了一句“這還是我初吻呢。”

    孫大年聽到這句話毫不留情的大笑了起來，伸手想搭韋伊肩膀，被伊哥躲開隻好靠著門框笑，“不言，人家都走了，你跟誰倆裝純情少年呢？”

    “淦！真他媽的是我初吻。”賀不言急了。

    韋伊揉了揉眉毛也忍不住笑了，最近是怎麽了，日子一下子就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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