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糯本以為周一早上可以目睹大佬韋伊開著小電動上學的場景，但是她不僅沒看見這種場景，甚至一天都沒看見韋伊人，而且接下來兩天韋伊也沒來上學。要不是知道韋伊富得流油，她真的要懷疑他也是想偷自己電瓶了。

    許糯本來想給他發個微信問問，發了七八條也沒人回。

    班主任老黃倒是有韋伊家裏的聯係方式，聯係上了韋伊他爸，隻得到一句“老師你不用管”，弄得老黃怪尷尬的，像是自己多管閑事。但人家給學校捐了一棟樓，自己一個小小的班主任確實不好多說。

    韋伊同學就這麽曠了三天的課，第四天來上學的時候，老黃竟然有些感動，他都做好了這小子一學期不來的心理準備了。

    “韋伊啊，你這三天為什麽沒來上課啊，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老黃拿著大茶杯，語重心長的問道。見韋伊像是沒睡醒的樣子，繼續說道“我打電話問你爸了，你爸說讓我給假，但我這也不知道你發生什麽事了啊？你說我怎麽給？”

    “他怎麽說的？”

    “你爸說讓我不用管你？那哪能成，我肯定是要管的！你媽電話多少啊？我下次直接給你媽媽打電話。”

    “不用了。”韋伊疲倦的眨了眨眼睛，“以後不曠課了。”

    老黃看韋伊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樣子也遲疑了，韋伊是新來的，也不太了解他的家庭情況，又想了想他上次成績，突然有點不知道說什麽了，平日裏說其他學生的那一套，放在他身上都變得蒼白無力。這種有錢人家的孩子，高考也不是人家唯一的路，也沒必要天天揪著人家。

    老黃想來想去最後隻說了一句“下次有事先請假”，就揮了揮手讓韋伊回教室去。

    許糯看見韋伊兩隻眼睛都要放光了，這兩天一直搭許橙的車，每天都要被冷嘲熱諷一番。沒錯，許糯沒敢說電瓶車沒取回來，隻是說電瓶又丟了。

    沒等她開口，韋伊就把鑰匙遠遠地拋了過來，許糯慌忙伸手接住“你這兩天去哪啦？”

    韋伊揉了揉眼睛沒說話，又遞給她一塑料袋，裏麵裝著油條和豆漿。

    “這算是讓我電瓶車曠工的補償款？”

    韋伊點點頭，把校服外套一脫一卷，趴在桌子上就準備睡覺。

    許糯仔細看了看自己的鑰匙，想問問他這個鑰匙鏈是怎麽回事，怎麽變成了一個這麽老式的長命鎖，但轉頭一看韋伊已經閉上眼睛了。

    這一覺就直接睡到晚自習放學，要不是韋伊是不是換個姿勢，許糯都以為他睡死了。放學的嘈雜聲把韋伊吵醒，許糯偷偷觀察他，這人這兩天幹嘛去了？玩了三天通宵也不至於這樣困啊？他是怎麽做到睡那麽久胳膊腿不麻的呢？

    這邊韋伊費力的揉了一把臉，抬頭看見許糯，反應了一會兒，啞著嗓子開口問道“放學了？”

    許糯點點頭，“你都睡一天了。”說著背起書包往外走，見他不動，揚聲問他“還不走？要在這兒繼續睡？”

    韋伊像是大夢初醒一般，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走到許糯身後。許糯覺得他有點奇怪但也沒在意，隻覺得是他睡糊塗了。韋伊像個有高原反應的人一樣，許糯走一步他就跟一步，倆人就這麽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車棚。

    許糯跨坐在自己的車上，有些詫異的看著還站在她身邊的韋伊，“你還跟著我幹嘛？”

    沒等韋伊回答，她又反應了過來，“啊，對了，你開我車來的，沒法回來，那我送你。”

    “誒，對了，我鑰匙鏈哪去了？你怎麽給我換了？”

    韋伊眨了眨眼睛，半響吐出來倆字，“丟了。”

    許糯也沒在意，隨口說道“成吧，你給我換的這個也挺好看的。”說著，手下旋轉點火，車子沒有反應。

    使勁旋轉使勁點火！還是，沒有反應。

    許糯有些不好的預感，翻身下車，很好，和預料的一模一樣，電瓶又沒了。

    許糯轉頭仰臉看他“韋伊，我電瓶丟了。”

    韋伊低頭看她，愣了一會兒，半響，掏出手機找出連接攝像頭的那個。許糯踮起腳尖湊過去想看，韋伊隨手把手機遞給了她。

    “這人穿著校服呢。”

    “我去，難道我真得罪人了。”許糯拿過手機，看著監控裏穿著藍白校服的身影，覺得有些眼神。許糯暫停了幾下，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張臉，聲音突然大了起來“這，好像是咱們班的。”

    “這個是周磊吧。”許糯反複看了幾遍，又擔心自己冤枉人，把手機舉到韋伊麵前。

    韋伊看了一會兒，慢慢開口道“不認識。”

    韋伊上學純粹是為了讓自己盡量像個正常人，轉學之後他從來沒有主動接觸過誰，對於這類沒什麽存在感的同學更是不記得名字。

    許糯暗自嘟囔，“我倆可是初中同學，每次見到他還都打招呼來著啊，他心裏這麽恨我？”周東看著也不缺錢啊，這是業餘愛好？那他好歹偷偷別人的啊，怎麽就逮著我這麽一隻羊薅羊毛。

    許糯想不明白，把手機還給韋伊，心想明天得當麵問問周東。

    現在的問題是他倆怎麽回家。

    抬頭看看韋伊，韋伊隻是木著一張臉，看著凶巴巴的也不知道想什麽呢。許糯皺起眉覺得不對勁，這看著怎麽有氣無力的，像是許橙之前食物中毒那樣。又仔細瞧了瞧他的臉，眼下烏青，嘴唇發白，越發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韋伊，你是不是生病了？”說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仔細感受了一下，又納悶道“但這也不熱啊。”

    韋伊不說話，隻是任她動作，她的全神貫注的看著他，像是要把他看個明白。

    “吃壞肚子了？要不然這臉怎麽這麽白？韋伊，你現在難受嗎？”許糯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半響，韋伊開口了，“難受。”

    聽著還挺委屈的。

    許糯為難的看了看自己的車，又為難的看了看韋伊，咬了咬牙掏出來了許橙的電瓶車鑰匙。這是許橙給她的備用鑰匙，以防不時之需。

    掏出手機給許橙發了條微信讓他打車回家，就把手機塞回兜裏，拽著韋伊來到車棚的另外一側找到了許橙的電瓶車。今天回家必然是要聽許橙大嘮特嘮一番，但是她總不能把一個病人扔著不管。

    “你家住哪啊？”許糯揚了揚下巴，示意韋伊坐上車去。

    韋伊看了看那輛飽經風霜的車，又看了看許糯，掏出手機按出來了導航路線遞了過去。許糯粗略的掃了一下，點了點頭，離她家不算遠，兜個彎就到了。

    韋伊坐在後座上兩條長腿還踩在地上，看著比車撐子還承力。許糯拍了拍他的腿，示意他收起來點。韋伊沒反應，隻是看著她，看得許糯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總感覺像是燒傻了。

    許糯無奈道“收起來點，一會開起來，把你腳磨沒了。”

    兩條長腿勉強踩在車輪中軸突出那一點上，看著怪可憐的。許糯發動了車子，剛想叫韋伊抓緊車座，就看見韋伊的手臂環上了她的腰，沒過兩秒，感覺到韋伊把下巴擱在了她的肩膀上。他離她太近了，耳側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

    “韋伊，你離我太近了。”

    “你下巴硌的好疼，韋伊，你聽見沒有！”

    後麵沒有聲音，許糯往後視鏡看，卻也隻能看見他半張臉，有些急了“韋伊！你不會是暈了吧！”

    “沒有。”悶悶的聲音傳來，鼻音很重“我難受。”

    許糯閉嘴不說話了，看在他難受的份上勉強讓他靠一靠吧。

    -

    許糯送完韋伊回到家已經十一點了，回家走進課堂就看見許橙和白石郎兩個人正懶洋洋的癱在沙發上打遊戲。

    許橙一見到她眉毛立馬立起來了，“你開我車幹嘛去了？”

    許糯咽了咽口水，“送同學回家，他生病了。”

    許橙更生氣了，怪叫一聲從沙發上蹦了起來，“你送他幹嘛？”沒等許糯回答又繼續說“好你個許糯，你用我的車去拉你的人，你還有良心嗎？”

    許橙轉頭看向白石郎，繼續控訴道“她就微信撇下來一句，你打車回家，就把我一個人扔學校了。我從訓練場出來，蒼茫的大地上，風蕭蕭雪飄飄，隻有我一個人，蒼涼無比！我心寒……”

    “大夏天的哪來的雪啊？”許糯一臉無語的望著自己親哥，雖然知道他說話不著調，但是每每聽他說話還是會有砂紙擦屁股的感覺，真是給她漏了一手。

    “是我心裏的雪！咱們相依為命這麽多年，沒想到你如此薄情！”

    許糯歎了口氣，“說吧，這事你咋能不磨嘰我？”

    許橙一聽這話樂了，“給我二百塊錢！”頓了頓，“並且發誓二十歲之前不搞對象！”

    “……”

    “我發這種誓幹嘛！”許糯衝著許橙嚷道。

    許橙看了許糯一眼，指著她衝著白石郎說道“看見沒，她這是心裏有人了。她心裏有人了，就不管我這個老哥哥了。”

    “許橙你放屁！你心裏才有人了！”許橙有點急了，有些緊張的看了白石郎一眼，生怕他說出來點什麽，尤其是白石郎現在還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沒人怎麽不敢發誓！我看你心裏不止一個人！”

    “你，你放屁！”許糯說不過他，撲過去要撕他的嘴，許橙圍著茶幾躲。沒一會兒，就演變成倆人圍著茶幾繞著圈的跑。

    “要命了！許糯隻要小情不要老哥！還要打她哥！都快來看看，瘋婆子！”許橙邊躲還要邊編排人。

    “許橙！我今天不給你腦袋砸腔子裏去，我都不姓許！”

    “許糯為了小情人謀殺人啦！殺人啦！”

    “我他媽的沒有小情人！”許糯氣得直爆粗口，又抓不住許橙。

    “沒有小情人你怎麽不敢發誓！”

    “我怎麽不敢？”

    “那你發啊！”

    “我現在就發！”

    “你發啊！”

    “我許糯之前絕對不談戀愛！”

    許橙聽到她這句話突然就停下了，看了一眼她又轉頭衝著白石郎笑，臉上寫著得逞。許糯從小腦袋直心又實，他逗她話簡直是一逗一個準。

    許糯反應過來，氣得給了許橙一腳，“呸呸呸，我剛才氣頭上說的不算！”

    “切，反正你說了，石郎都聽見了。要是你談戀愛你就是烏龜王八蛋。”

    “……”

    好狠的男的，好狠的哥哥。

    白石郎有些憐憫的看著許糯，好傻的孩子。

    許糯深吸了一口氣，想遏製住自己的殺意，偏偏許橙還火上澆油，衝著她一攤手“給我兩百塊！”

    “給你個粑粑！滾啊！”

    許橙被嚇了一激靈，看了看許糯，覺得今天撩閑的極限也就這樣了，小聲嘟囔了一句好凶，就灰溜溜的拽著白石郎回屋打遊戲去了。

    許糯揉了揉臉，從兜裏掏出手機點開微信，找出韋伊的微信發了一句“好點了嘛？”剛才送他回家，看他有氣無力的，在樓下按電梯都是猶猶豫豫的樣子。

    等了一會兒，也沒回話。

    許糯撇撇嘴，這人的微信是不是閑置從來不看啊。遲疑了一會兒，又想起來明天要去找周磊的打算。讓林好陪著去，林好肯定要八卦一番。讓許橙陪著去，嘖，王八蛋哥哥，才不用他。

    就剩下韋伊了，嗯，還是得韋伊，許糯沉吟片刻，又追加了一條消息。

    半響，還是沒回話，許糯無奈，隻好撒開手機去洗漱。

    -

    淩晨兩點，韋伊從廁所地上緩緩坐了起來，僵了的身體隨著動作發出一陣骨骼碰撞聲。地上瓷磚上微微泛著光，韋伊從上麵能看見自己模糊的輪廓，心裏想嘲笑自己兩聲，但是嘴裏卻發不什麽聲音。

    一到這個時候，他自己的身體都背叛他自己。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殘疾，但是就是能活成苟延殘喘的樣子。

    沒勁，活的真他媽的憋屈，真沒意思啊。

    拿起手機想看看幾點，要是是個好時候，就到這吧。指尖輕點劃開屏幕，意外地看見微信彈出來兩條消息。是危險女人許糯發來的。

    【好點了嘛？】

    【明天來上學嘛？我給你帶好東西。】

    韋伊突然就心軟了，對自己，也對許糯。明明她什麽都沒做，但就這麽想起來她，韋伊就覺得心軟了。

    不想死了，想看看她能帶什麽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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