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喜怒悲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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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冠疫情的確診病例每天都在攀增,每天早上睜開眼都是一個新的數字。市裏交通已經限行,確診案例的小區將被全部封閉。

    許糯一早起來,就看見對麵別墅圍了一圈人,個個穿著防護服,救護車上的燈閃個不停,讓人心慌。沒一會兒,就聽見社區上空傳來要封閉小區的廣播通知。

    剛巧,許橙打電話過來,說她們那個破小區也被封了,許糯說完自己也被封了之後,本以為他會嘮叨一會兒,但許橙什麽也沒說,隻是沉默了一會兒,囑咐她按時吃飯,照顧好自己。

    韋伊坐在一邊看著她掛了電話,很興奮的晃了晃手機,“物業說可以訂菜,你要吃什麽?”

    許糯沒接話,有些惆悵,現在封小區了,她手邊一本書都沒有,說不定還得延遲開學。延遲開學倒是挺開心,但是這習不能不學啊。

    轉身看向韋伊,“你家裏有咱們的複習資料嗎?”

    韋伊挑了一下眉毛,理所當然的答道“當然沒有了。我那個房子可能還有幾本,這兒是一本沒有。不過這兒有打印機,咱可以印。”

    得到解決方案的許糯安心的窩回了沙發,隨口道“我要吃紅燒肉。”

    “好嘞~今天晚上就安排上。”韋伊這邊答應著,手指開始劈裏啪啦的打字。

    許糯瞥了他一眼,看他那個開心樣子,像是交給了他了不起的任務一樣。

    “韋伊,我怎麽感覺你在偷著樂呢?”

    “偷著樂?沒有啊,我這是明著樂啊。”韋伊兩手一攤,又晃了晃手機,“孫大年和賀不言都被封在老家了,現在和一大家子人在一起。”

    說著隨手點開一條語音,就聽見一道男聲在嚎叫,好像是孫大年,“窒息了!我手辦被熊侄子砸了仨了。”

    又點開一條,賀不言的,“我們一家老小沒一個會做飯的,現在準備喝西北風飽餐了。”韋伊伸手打了個響指,“我很難不樂啊?我和我寶貝甜心封在一起,晚上吃甜蜜紅燒肉。給個縣長當我都不幹。”

    “……”

    “我善心太重,都沒好意思跟他們說,要不然今天得氣死倆。看見沒,我這頭像,追著我股後麵問,我一說給這群單身狗氣完了。嘿,咱就是一個神神氣氣~”

    “……”

    感覺這人嗨了。

    明顯能感覺到韋伊這兩天特別興奮,從那天他領著她看衣帽間的時候開始的,臉上總是帶著笑,要麽就是哼著歌,說話也多了起來。許糯昨天晚上問他是不是躁期,他說可能是,但是不用管,且讓他開心幾天,所以他現在應該是很清醒的在發病。

    許糯有點擔心,但看他這麽開心又不知道說什麽,看著他打字沉吟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麽。

    伸手擺弄自己的手機,她這個手機買回來隻插了卡,因為脖子疼頭疼以及害怕看見自己的新聞,手機上的各類都還沒安裝呢,幹淨的宛若老年機。

    打開微信,跳出+紅點的那一瞬間,許糯忽然想起來自己忘了點什麽。

    自己忘了和林好說她和韋伊在一起這事兒了,倆人在一起到放假沒有幾天,林好也沒偵查到。果然,一看置頂,林好一個人就是+。

    往上翻了翻,最開始的未讀消息,果然是一句質問。

    “你和韋伊在一起了?我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我要老虎發威了。”

    往後翻一下就是問她怎麽了,有沒有事,身體怎麽樣。其中夾雜著一大串一大串罵趙德不得好死的話。再往後也都是關心,偶爾夾雜著些學科電子文檔。

    許糯想了想,給林好回了個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就聽見林好叫了起來,然後就哭了,“許糯,你還活著啊?要不是我和你哥確認過,我都要以為你無了……”

    “……”

    許糯放輕聲音,硬生生哄了林好小二十分鍾,才讓林好把眼淚收回去。又用了小二十分鍾解釋自己真的不是見色忘友之人,一通電話打下來,感覺自己身體要掏空了。

    太長時間沒上微信,積壓了不少消息,挨個回複過,許糯直覺得頭昏腦漲,這還是自己沒什麽朋友的情況,要是朋友多起來那還了得。

    放下手機,一抬頭就是韋伊那張臉,他湊的極近,許糯被嚇得往後一仰。

    “嗬,我都看見了,你跟鄭少白發微信,跟他說不用擔心,還給人家發小貓表情。你都沒給我發過。”

    他表情算不上好,因為五官過於鋒利,這算不上好看起來就有點凶了。

    “你偷看我發消息?”

    “我可沒偷看,那麽大一個小貓表情,瞎子都能看見。”

    “……”

    怎麽能做到這麽歪的呢?要是趙高活著,看見韋伊都得哭一聲,還是你會指鹿為馬。

    “那是我鍵盤的自動聯想,我隨手點的。”

    “哼,別說了,那你給我發消息的時候為什麽不發呢?你是覺得我不配擁有小貓表情嘛?”

    “……”

    理不直,但是氣更壯了。

    韋伊看著小姑娘一臉震驚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麽的樣子,想笑,同時在心裏唾棄自己不要臉,人坐在他眼前還不夠,想著法的討小姑娘的注意力。

    想要她時時刻刻想著他,念著他,看著他。她眼睛裏隻有他一個人才好。

    那他才滿意,才安心。

    小姑娘不知道怎麽回答,有些苦惱,老老實實的開口“我沒有覺得你不配,我下次會給你發的。”

    老天爺,聽聽這個回答,真的是個乖乖,脾氣怎麽會這麽好。

    韋伊笑了一聲,但又不甘心被她一句話就哄好,伸出手指開始細數。

    “你看,你剛才給林好打電話,說了六遍她最好了,還叫了她兩次寶貝,你都沒叫過我。之前籃球賽,我還聽見你對著鄭少白的腹肌斯哈,對著我你就說,韋伊你能不能不咬人!你叫白石郎就叫人家石郎,聽著可親切,叫我就叫韋伊,連名帶姓的!”

    說著說著,韋伊說得自己真的有些不得勁了,伸手拽住許糯的衣角,看樣子像是非要讓她給個解釋。

    許糯完全被說傻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她什麽時候看看鄭少白腹肌了?還有她打電話的時候,他竟然在查數?

    人高馬大的男生坐在她身邊,壓迫感十足,就為等著她說好話哄他。

    許糯簡直要被氣笑了,歎了口氣,“韋伊,你怎麽這麽歪啊?”

    “我歪?好,我知道了,乖乖你要是現在這個態度,倒不如不理我,顯得我好像無理取鬧一樣。”

    說著,韋伊站了起來,背對著許糯站在陽台前,伸手打開了窗,冷風呼呼的灌進來。

    “……”

    許糯一頭霧水,就是你無理取鬧啊……

    但看著男生穿個t恤站在那吹風好像也很可憐,想了想,走過去把窗戶關上了。

    韋伊看她過來了,哼了一聲,把頭偏開不看她。

    “……”

    這還來勁了。

    “那你想我叫你什麽?”

    韋伊不說話,睨她一眼,那意思是你自己想。

    許糯看他那個樣子,手很癢,心裏默念他正生病,不和他計較。沉吟了一會兒,試探開口喊道“寶貝?”

    他不說話。

    “乖乖?”

    “心肝?”

    許糯絞盡腦汁的想,一時間甚至顧不上不好意思了,真是油膩用時方恨少啊。許糯想不出來了,伸手去勾他的手指,“漂亮寶貝?”

    韋伊耳尖有點紅,橫過來一眼,“我又不是女的。”

    許糯小聲嘟囔,“你比女生還矯……”迫於眼神壓力,矯情這個詞沒敢說,“嬌,嬌氣。”

    “要不就叫你嬌嬌得了。”

    韋伊沒說話,看著還是不太滿意。

    許糯無奈了,伸手抱住韋伊的胳膊晃了晃,破罐子破摔的喊出她腦海裏能想到最羞恥的稱呼。

    “心肝寶貝兒,咱別鬧了,你直接說想讓我喊啥,我實在是想不出來了。”

    許糯言辭懇切,她真的一個詞都想不出來了,一滴也沒有了。

    韋伊努力的板住臉,想讓自己嘴角別往上翹,“你想喊什麽我又控製不了,我才不管。”

    說著拆開胳膊上的手臂,順勢將許糯的胳膊擺成環住自己腰的姿勢。

    “……”

    好個口是心非的男人,她剛才明明看見他聽見自己喊心肝寶貝兒的時候偷偷笑了。

    許糯恨恨的,一頭撞在男生胸膛上,發出咚的一聲,沒把他撞疼,自己頭倒是挺疼。

    “那我以後還叫你韋伊。”

    韋伊想扳著小姑娘頭的手一頓,沉默了一會兒,“我不管,反正你得最喜歡我。”

    見小姑娘不說話。

    “許糯,你聽見沒有啊?我可好了,打著燈籠都難找。什麽都會!”

    許糯悶悶的笑了一聲,鬆開了胳膊,歪頭看著他,“什麽都會?那你英語次次掛零?”

    韋伊有些不自在,“我那是沒答卷,我雅思考了八呢。”

    許糯後退了一步,皺眉看他,“那我之前問你,你為什麽說自己沒語言天賦?”

    “學煩了,再看見英文字都惡心。”

    前幾年,尹芳華想帶他出國,逼他學英語,家裏的牛津詞典怕是被撕了三十多本。她把他關在房間裏,不讓出門,那段時間他看見英文字就惡心,洗發水上有英文字他都要扔了。強逼著他學了考了,結果尹芳華又懷孕了,不走了。

    “甭不信,就算我現在真掛零,我也能馬上學會。”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咱這個頭腦,學東西相當哇塞。”

    說著,他拿起客廳牆上掛的弓,從一旁掛著的箭筒裏麵抽出一根箭,快速搭上,“看二樓畫上那個男的,我現在射他的鼻子。”

    隨著一道破空聲,許糯眼睜睜看著那根箭穿過客廳直奔二樓,插到了二樓裝飾畫上男人的臉上,眯了眯眼睛認真看,正正好好是那人的鼻子。

    許糯半天沒說出來話,她一直以為掛在客廳的這副弓箭是裝飾品。

    “我高興的時候不光愛買東西,我還琢磨點別的,帥吧?”

    男生轉頭問道,看她一臉震驚笑的很得意。

    “我玩飛鏢也挺準的,不過家裏現在沒有飛鏢。除了吉他,我還會大提琴,一會兒給你拉。啊,對了,我還會一點魔術。”

    他撇開弓,走到許糯麵前,“你看這是不是你掉的錢?”說著,手在許糯耳朵後麵一摸,遞給她一枚硬幣。

    許糯剛從他在室內拔弓射箭的瘋狂舉動中反應過來,又看見眼前這枚硬幣,不禁開口道“真的假的?”

    韋伊牽起許糯的手,把這枚硬幣放在她手心,“當然是真的了,誒,你耳朵裏還有一枚。”

    他掃了一下她的耳尖,又遞過來一枚。

    許糯抓住他的手,左右看了看,什麽也沒有,擼高了t恤袖子,也沒找到什麽。

    韋伊低聲笑了起來,再次抬手去掐她的耳尖,“三塊了。”

    再掐一下,“四塊了。”

    許糯瞪著圓眼睛看他變硬幣,稍稍反應過來,急忙笑著喊停,“可以了可以了,不用變了。”

    韋伊一臉興奮,沒停,伸手去拍許糯左肩鎖骨,“這裏還有——”

    許糯猛地把他的手打開,發出很大一聲脆響,“我說可以了!”

    她的聲音很大,大的自己都嚇了一跳,韋伊被她拍的愣住了,手還懸在半空中。硬幣落在地板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有些刺耳。

    “對不起。”許糯慌了,“但誰讓你碰我鎖骨的。”說完,她咽了口口水,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反應這麽大,簡直不像自己了。

    韋伊斂了斂笑意,伸手碰了碰她右肩的鎖骨,小姑娘沒什麽反應。手指移了移剛要碰到另一邊,許糯就急忙後退半步。

    許糯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記憶翻湧而來,那天早上趙德埋在她頸肩啃咬,咬的她發疼。

    像要潰瘍腐爛一般。

    她忽然想起自己這段時間早起,總覺得自己睡姿詭異,手放的位置像是要落枕一樣。她心裏無比確定趙德死了,心裏千百次告訴自己已經逃出來了,她以為自己忘了,但潛意識告訴她一切還沒停,她很在意,非常在意。

    許糯頓時覺得有點呼吸發緊,兩隻手猛地捂住脖子和半邊鎖骨,死死的捂住,指尖用力的都微微發白。

    “不能碰,好疼。”

    她可以確定她的骨頭恢複的很好,因為離開醫院的時候,許橙纏著主治醫師問了好多遍。現在是她的皮肉在發疼,在腦子裏疼。

    韋伊一瞬間也像是被人捏緊了脖子,他是知道前因後果的,頓時反應過來了。血湧上了腦子,如果現在趙德在他眼前,他肯定要再殺他一遍。死一遍不夠,他想要他死千遍萬遍,挫骨揚灰都是手下留情。

    韋伊沒敢伸手抱她,隻是伸出手臂做了個要抱的姿勢,柔聲安慰道“乖乖,我不碰了,不疼了沒事了,你看我看著我,沒事了。”

    “不疼了,沒事的。”

    許糯在男生低啞的聲音中慢慢回過神來,呼吸也放緩下來,在安撫性極強的目光裏慢慢走到了他懷裏。韋伊把手臂收緊,像抱小孩子一樣把人整個攏在懷裏,小姑娘的肩在微微發抖。

    “不疼了不疼了,伊哥抱著你,不會疼了,沒事的。咱們好好的,不疼了不疼了,吹一吹就不疼了。”

    許糯個子不算矮,但坐在韋伊腿上被他籠著,看起來隻有小小一個。她的手還死死扣著脖子,韋伊抱著她輕輕拍著背,貼著她的耳朵輕聲哄。

    “乖乖,讓伊哥看一下,吹一吹就不疼了,好不好?”

    韋伊覺得有一輛車在他的身體裏橫衝直撞,他忍著這股焦躁,一遍一遍地說,說著說著這股焦躁竟然成了話語的重複,他一遍一遍的問得停不下來。

    不知道哄了多久,許糯才緩緩鬆開手,眼睛發紅,嘴也抿著,看著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韋伊沒發覺,還在她耳邊輕聲哄著。

    “韋伊。”她輕聲喊他,聲音軟軟的,像是怕嚇到他。

    韋伊的聲音這才停下來,手下又抱緊了些,側頭看了看許糯的脖子,“不疼的,吹一吹就不疼了。”

    說著他朝著那塊吹了吹,身體搖了搖,像是在哄孩子,“不疼了,好著呢。”

    許糯動了動,調整了個姿勢更深的埋在他懷裏,她的呼吸染得他下巴微微發熱,她聲音小小的,“親親我吧。”

    尾音是顫抖的,像是一隻受傷小獸的嗚咽聲。

    她脖頸修長,白生生的,隱隱約約能看見血管的顏色,看著仿佛一掐就能斷。這麽脆弱的地方,就這麽坦露在他眼前,好似獻祭一般。

    你看她多信任你,可你多沒用。

    韋伊不是眼淚窩子淺的人,尤其是在躁期的韋伊,事事都開心,天塌下來他都高興,沒有任何事能讓他哭。但現在他忽然就有了,她成了軟肋,磕不得碰不得。看著她難受的樣子,他就愧疚的想掉眼淚了。

    於是他的唇還沒到,視線就有些模糊了。

    他的氣息覆在那片戰栗不安的皮肉上,蜻蜓點水一般吻下來,一下接著一下,像是一場連綿的雨,帶著苦澀的氣息從天而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