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壯心不已暮年至 後繼無人夕陽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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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看到太師王舜之死,王莽突然憂上心來,想到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不禁懊惱不已,自言自語道:

    “歲月易老,芳年易逝。

    朕如今,已經日漸衰老,而儲君未立,大業後繼無人。朕應該盡早考慮,帝國的接班人問題了。”

    可惜的是,王莽與他的原配夫人王皇後(王靜煙)所生的幾個孩子,都不太爭氣。

    想到死去的長子王宇,次子王獲,和健在的幾個孩子,王莽歎惋不已,很有些悲傷和氣餒。

    王莽最心愛的老大王宇、和桀驁不馴的老二王獲,都因為作奸犯科,違法亂紀,忤逆不孝,而因此送命。

    老三王安呢,又是一個有些呆傻的紈絝子弟。隻有老四王臨,稍稍有點長進。

    “唉,大新帝國的重任,朕能夠安安心心地,托付給老四嗎?老四的才幹智慧,能夠順利地擔當如此發揚光大新室的重任嗎?”

    王莽對他自己做出的決定,對他自己的兒子老四王臨,都沒有了信心。

    整整苦苦地思考了好些日子,王莽才終於做出痛苦的決定,決定馬上下旨,封老四王臨,為新室太子,並為太子王臨,設置師、友,各四人,作為師傅、友人,以教育輔佐好太子。

    太子師、友的俸祿,比照大夫的級別發給,王莽希望太子的屬官,都能夠盡心盡力地,輔佐好太子。

    可是,王莽對他自己的安排,還是非常不放心,又開始了詳盡的安排和布置。

    不久,王莽下旨,任命前大司徒馬宮,為師疑;前少府宗伯鳳,為傅丞;博士袁聖,為阿輔;京兆尹王嘉,為保拂;這就是太子四師。

    王莽又下旨,任命前尚書令唐林,為胥附;愽士李充,為犇走(奔走);諫大夫趙襄,為先後;中郎將廉丹,為禦侮;這就是太子四友。

    王莽又下旨,設置師友祭酒、侍中祭酒、諫議祭酒,以及《六經》祭酒各一人,總共設置有九個祭酒。九個祭酒的俸祿,按照上卿的待遇,發給他們官俸。六經祭酒反別為:

    琅邪左鹹,是負責為太子講解《春秋》的祭酒;

    潁川滿昌,是負責為太子講解《詩經》的祭酒;

    長安國由,是負責為太子講解《易經》的祭酒;

    平陽唐昌,是負責為太子講解《書經》的祭酒;

    沛郡陳鹹,是負責為太子講解《禮經》的祭酒;

    涿郡崔發,是負責為太子講解《樂經》的祭酒。

    王莽還特別派遣謁者,持安車印綬,立即前往楚國,去邀請大儒龔勝出山,擔任太子王臨的師友祭酒。

    王莽衷心希望,他精心選用的這些賢良士大夫,當代大儒,能夠不辜負他的重托,擔當起輔佐新室儲君,太子王臨的重任。

    2

    安排好四兒子王臨晉升太子的大事,任命完太子王臨的輔佐、擔任太子王臨師友官職的賢臣以後,王莽的焦慮心情,才終於稍稍地減輕了一些。

    接連的幾天幾夜,都在為國事、政事,擔憂和操勞,王莽感到自己,有些心力憔悴了。

    睡意慢慢地湧了上來,王莽趴在禦案上,打算稍稍,小憩一會。不知不覺中,王莽就趴在案上,開始打起盹來。

    周圍的宦臣侍衛,侍中王邑、小黃門肉墩等親近侍從,樂得清閑一小會,都偷偷地溜出大殿,談天說地、忙裏偷閑去了。

    突然,一陣驚悸,把王莽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王莽睡眼惺忪,有些茫然,又下意識地拿起,手邊的奏章,繼續批閱起來。

    迷迷糊糊地坐在禦案前,批閱奏章,王莽總覺得,自己有些神情恍惚,有些頭腦昏昏,不能夠集中自己的精力。

    王莽無奈地放下奏章,連飲了幾口西蜀雅安郡進貢茶葉泡製的溫茶水,王莽的精神,才終於稍稍振奮了一些。

    不由自主地,王莽又思索起煩心的國事來,自言自語道:

    “朕真是命苦啊!真的很有些,自討苦吃啊!

    朕當初渴望的皇帝寶座,如今終於踏踏實實地落到了朕的屁股底下,卻並沒有令朕的心裏,感到踏實,感到滿足,感到愜意啊!

    皇帝寶座,不僅沒有給朕,帶來快樂和安逸,反而給朕,帶來了無數的煩惱和憂慮。

    有誰知道,朕時時刻刻都在擔心,是否能夠保住,朕的這個皇帝寶座,傳之於千秋萬代呢?

    難道不會有陰謀家,覬覦朕的寶座嗎?

    朕如今,就如同躺在了火山口上,上下不得,坐臥不寧,芒刺在背。有誰能夠體會,朕的這種感受呢?

    悔不當初啊!

    朕被攀龍附鳳的臣屬們,擁上皇帝高位,朕還能夠,回到從前那種逍遙自在的美好日子嗎?

    恐怕到了如今,朕即使想禪讓退位,重新將皇帝之位,交還給劉氏手中,也已經無法辦到了啊!”

    想著,想著,王莽就又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太子王臨。

    知子莫若父。想起四兒子太子王臨的表現,王莽不禁有些失望,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

    “唉,維持和振興新興帝國的重任,太子能夠順利擔當,能夠維持住朕的千秋大業嗎?

    太子懦弱無能,喜歡尋歡作樂,眼高手低,才幹不足,令人惋惜歎惋。

    如果沒有賢明的大臣士大夫,大力襄助、輔佐與支持太子,太子怎麽能行啊?

    要讓太子順利完成,增強新王朝的影響力、號召力向心力的重任,是多麽困難啊!

    朕什麽時候,才能夠對太子徹底放心啊!

    如今,已經是事不宜遲了啊!

    現在,朕最需要的,就是能夠全心全意、忠心耿耿地輔佐太子的忠心大臣,賢明士大夫。

    可是,讓朕放心、安心的德高望重的有道之士,賢明士大夫,究竟應該到哪裏,去尋找呢?”

    王莽越想越煩惱,越想越憂鬱。

    王莽又連飲了幾口濃茶,努力振作起自己的精神。王莽開始一邊思索著,一邊開始書寫起招賢的聖旨。

    王莽希望,能夠迅速召集天下的賢士大儒,擔負起輔佐帝國儲君的重任。

    然而,王莽為太子王臨,延請師友所走的第一步棋,就遭受了挫折。

    3

    不久,王莽所派遣的數位欽差大臣,駕著四匹馬的安車,雷厲風行地從京師常安,出發了。

    欽差大臣們,帶著新王朝皇帝的詔書和印信,前往全國各郡各封國,去召請、迎接天下知名的儒家大儒,賢明士大夫,前往京師常安,去輔佐新王朝太子。

    欽差大臣前行的第一站,就到了彭城(江蘇省徐州市)。

    欽差大臣王侃,打算在大儒龔勝的家裏,拜授龔勝,為師友祭酒,迎接龔勝,上京任職。

    4

    當初,元始二年(公元2年)時,光祿大夫楚國人龔勝、太中大夫琅邪郡人邴漢,都因為不滿,大司馬王莽的專權,而上書太皇太後,請求辭職,退休回家。

    光祿大夫龔勝、太中大夫邴漢此舉,去除了王莽擅權的障礙,正中王莽的心意,王莽當即答應。

    當時,王莽就請太皇太後頒布策書,詔令龔光祿大夫龔勝、太中大夫邴漢說道:

    “兩位愛卿:

    哀家實在不忍心,用官職上的事務,來煩擾兩位年高德劭的賢明士大夫。

    請你們兩位大夫,好自為之,修養自己的品德,嚴守正道,以終天年吧!”

    漢朝廷對龔勝、邴漢兩位大夫,都給予了優厚的待遇,遣送他們,回家養老。

    5

    那時,得知新王朝的欽差大臣王侃一行,到達彭城以後,彭城郡太守、縣府高級官員、三老、郡縣屬官、行義等人,包括龔勝的弟子一千多人,都到大儒龔勝所住的街巷,去隆重迎接,欽差大臣王侃。

    大家把聆聽欽差大臣王侃,當麵宣讀皇帝的詔書,作為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

    欽差大臣王侃,當初打算,讓龔勝親自站在大門外麵,見識這個盛大的場麵,恭恭敬敬地接受皇帝的聖旨。

    不料,龔勝堅守氣節,卻不願意改變自己,忠於漢室的誌向,向王莽這一個大新王朝皇帝,表示歸順。

    於是,龔勝聲稱,自己的病情十分嚴重,不便接受新皇帝聘請的旨意。

    龔勝吩咐親人,把他的病床,放到臥室門西側的南窗之下,把他的頭部,朝向東方。

    家人們慎重其事地給龔勝穿上,當初大漢朝廷光祿大夫的官服,如同當初,儒家始祖孔聖人生病,別人來探望時的裝束一樣。

    欽差大臣王侃,知道皇帝尊敬龔勝,不敢違背王莽的旨意,不好強迫他。

    欽差大臣王侃,隻好無可奈何把王莽的詔書、師友祭酒的綬帶及師友祭酒的印信,交給龔勝。

    欽差大臣王侃還把皇帝賞賜龔勝的四匹馬駕的安車,也安放在院子裏。

    欽差大臣王侃上前,恭恭敬敬地向龔勝致意說:

    “先生啊:

    聖明的新朝未曾忘記先生。朝廷製度的厘訂,還沒有最終完成,等待先生前去主持。

    陛下謙虛地請教先生您,運用怎樣的治國之道,才能夠安定天下,使天下太平呢?”

    龔勝謙遜地推脫道:

    “欽差大人:

    老夫向來愚昧,遲鈍,不受人重視。

    加上如今,老夫年紀老邁,而又身染重病,命在旦夕。哪裏能夠想到什麽治國的良策呢?

    如果老夫如今拖著病體,隨欽差大臣閣下上道,一定死在途中,有傷陛下愛賢的英明,實在是極端無益!

    請大人體諒老夫的困難處境,不要逼迫龔勝!”

    欽差大臣王侃要挾著,繼續勸說龔勝,甚至要把印信,強行佩戴到他的身上去,希望能夠讓龔勝高興地答應。

    龔勝卻總是拒絕,堅決地予以推辭。

    欽差大臣王侃最終無計可施,隻好停留下來,並飛馬奏報王莽道:

    “陛下:

    現在正值盛夏,天氣酷熱,龔勝先生確實有病,又缺少氣力。

    是不是可以等到秋季涼爽時,再請龔勝先生動身,上京呢?請陛下指示!”

    王莽當然不願,被人說成不近人情,有傷他愛賢的英明,於是下詔允許。

    欽差大臣王侃每隔五天,就與郡太守等官員一道,去問候龔勝的起居和身體,關懷無微不至。

    欽差大臣王侃與郡太守等官員一道,還說服龔勝的兩個兒子以及龔勝的學生高暉說:

    “諸位少爺:

    朝廷這麽虛心地用爵位和封地,等待龔先生前往首都常安任職,擔任師友祭酒,輔佐太子,實在是皇恩浩蕩。

    龔勝先生雖然身患疾病,但也應該移住到驛站官舍裏去,表示確有應征進京的誠意。

    這樣做,先生必將為後代子孫,留下封爵和采邑等巨大的家產,先生何樂而不為呢?”

    高暉等人,把欽差大臣王侃的話轉告龔勝。龔勝自己知道推辭,已經沒有用了,便對高暉等弟子說:

    “孩子啊:

    我接受大漢朝廷的厚恩,無法報答。而今,我年已衰老,隨時都會埋入地下。

    從道義出發,豈可以一身而侍奉兩姓君王呢?在地下我將如何去麵對故主呢?”

    龔勝於是吩咐兒子們為自己準備後事說:

    “孩子們啊:

    我意已決。我死了以後,衣服隻要能夠包住身體,就夠了,棺材隻要能夠包住衣服,就夠了。

    不要像時下流行的風俗一樣舉行厚葬,在墓上動土,種植鬆柏,建立祠堂!”

    叮囑完後事,龔勝知道自己無法拒絕新王朝的強行征召,就不再喝水吃飯。

    曆時十四日,龔勝絕食而死,終年七十九歲。

    一代有節操的士大夫龔勝,就這樣用死亡,拒絕了新王朝當權分子高官厚祿的誘惑。

    新王朝有氣節的士大夫,高山仰止,景慕不已。

    6

    王莽一心一意,下旨征召的全國有名望的賢良人士,儒家大儒,還有琅邪郡人紀逡、齊郡人薛方、太原郡人郇越和郇相、沛郡人唐林和唐尊等賢明士大夫。

    他們都以深明儒家經典,行為謹慎端正而聞名當世,受到人們的尊敬,也受到了王莽的重視。

    紀逡、唐林、唐尊等士大夫,最後都接受王莽的征召,在新王朝作官,被封侯爵,受到王莽的崇信,曆任公卿,得以位尊權貴。

    唐林曾經多次上書,規勸王莽,糾正朝廷的過失,有忠誠正直的品質。

    唐尊則身著破衣服,腳穿磨出洞的鞋子,假冒儉樸,自命清高,享受虛名。

    郇相則是王莽的太子王臨的四友之一。

    郇相去世以後,太子王臨派人,贈送隨葬的衣被給郇相。郇相的兒子手攀棺木,拒絕太子王臨的賞賜恩惠說:

    “太子殿下:

    死去的家父留下遺言:‘孩子們,對師友們的饋贈,不可接受,以免傷害父親清白的名聲。’

    而今,皇太子自稱是家父的朋友,所以我們不能夠接受殿下的賞賜饋贈。”

    京師常安的士大夫,都竭力稱道此事。

    王莽又派出安車,去迎接薛方,薛方也不願接受新王朝的聘請。

    於是,薛方通過使者向王莽上書,推辭聘請說道:

    “陛下:

    唐堯、虞舜,英明睿智,高高在上,還準許民間有巢父和許由的存在。

    而今,聖明的主上,正在尊崇唐堯、虞舜的美德,小臣我願像許由隱居箕山一樣,不再入世。”

    使者把薛方的奏章,報告朝廷,王莽被薛方這番得體悅耳的話打動了,不再勉強薛方入仕。

    當世以廉潔正直聞名的賢才士大夫,還有曾任南郡太守的麋人郭欽,曾任兗州刺史的杜陵人蔣詡等人。

    王莽暫居攝政,處理政務時,知道郭欽,蔣詡二人不是他的同誌,都曾經以年老多病的理由,免去郭欽,蔣詡二人的官職。

    最後,郭欽,蔣詡二人兩人回到自己的故鄉,閉門不出,在家去世。

    當時,天下著名的賢士,還有沛郡人陳鹹。

    哀帝、平帝在位期間時,沛郡人陳鹹以通曉律令,熟悉宮廷製度,在漢朝廷擔任尚書一職。

    王莽輔政以後,大量更改漢王朝的製度,陳鹹很不滿意,從心裏反對王莽的主張。

    等到何武、鮑宣被王莽無辜誅殺,陳鹹深感威脅,知道朝廷中沒有了他們這些賢士們的立足之地。

    於是,陳鹹歎息著對友人說道:

    “《易經》上說:‘看破時機的變化,果斷地采取行動,不要整天遲疑等待,猶豫不決。’

    如今,何武、鮑宣等賢良被朝廷無辜誅殺,我也可以走了。”

    陳鹹便急流勇退,上書朝廷,請求退休去職。漢平帝下旨批準。

    等到王莽篡奪帝位以後,急需收買人心,籠絡人才。王莽實際上,也很欣賞陳鹹的才幹和品行,就下旨征召陳鹹回朝,當掌寇大夫。

    陳鹹聲稱自己有病,不肯接受王莽的邀請。

    陳鹹的三個兒子陳參、陳欽、陳豐,那時都還在新王朝當官。

    陳鹹叫兒子們全都從新王朝辭職回家,閉門不出,不跟外界來往,以示對漢朝廷的忠誠。

    每年祭路神和年終祭眾神時,陳鹹仍用漢王朝規定的日子和儀式。

    人們不解,問陳鹹這樣做的緣故。

    陳鹹解釋說道:

    “這個道理很容易明白。我的祖先都是漢王朝人,他們怎麽知道新王朝祭祀祖先的日子和規矩呢?”

    陳鹹叮囑兒孫們,把家中所有有關法令的書籍,都收集起來,藏到牆壁之中,以備將來所需。

    那時,被王莽欣賞,想收為己用的士大夫,還有齊郡人栗融,北海郡人禽慶、蘇章,山陽人曹竟等人,他們也都是儒家學派的知名士大夫。

    但他們最後,也都先後辭去了他們自己在新王朝的官位。

    最終,這些賢明士大夫,都以堅持自己的誌節,堅守自己的原則,不在王莽的新王朝任職,而受到人們的尊敬。

    7

    受王莽欣賞的當世儒家學派大儒,知名士大夫,大都不接受,新王朝的召見,到新王朝任職,王莽惱怒交加。

    王莽心裏憤懣,總想用朝廷的威力,去威脅他們,迫使他們接受任命。

    然而,一想到這些當世儒家學派大儒,知名士大夫的巨大人氣和影響力,避免落下迫害大儒的名聲,打亂朝廷召請賢才的計劃,王莽又有些投鼠忌器起來。

    最終,王莽沒有用暴力,去脅迫當世這些儒家學派大儒,知名士大夫。

    王莽隻好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天下熙熙攘攘,皆是利來利往。普天之下,滿是逐利之輩,沽名釣譽之徒。朕又何懼,朝中無人呢?”

    煩心的事情,接踵而至,王莽慢慢地忘記了網羅天下大儒、士大夫不順利的那些不快。

    8

    當初,始建國三年(公元11年)春季,瀕臨黃河的各郡,再次發生了嚴重的蝗蟲災害。

    緊接著,到了始建國三年(公元11年)夏季,洪水肆虐,黃河又在魏郡決口,在清河以東數郡,泛濫成災。

    最初,王莽因為害怕黃河決口,會淹沒位於元城(河北省大名縣)的王姓皇族祖宗的墳墓。

    因此,王莽遂下令,召集全國各地的水利專家,賢明士大夫,決定治理黃河的方案。

    始建國三年(公元11年)夏季,黃河再次決口,向東泛濫。王姓皇族祖宗的墳墓所在地元城,卻並沒有遭遇,黃河水患的威脅。

    所以,王莽眼見朝廷財政窘困,最終決定,不再堵塞黃河潰口,也不再談論,修複河堤、治理黃河的問題。

    9

    王莽恐怕至死也沒有想到,他放棄治理黃河的這一舉措,會成為後來,導致他的新王朝覆沒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朝廷不再治理黃河,清河郡以東數郡的黎民百姓,都深受黃河潰堤其害,被逼得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成為影響社會穩定的難民、流民、盜賊。

    最終,這些無家可歸的難民、流民,紛紛成為盜賊土匪,成為了構成河北流民軍,赤眉軍等反叛勢力的重要成員。

    清河郡以東數郡,泛濫區的受災百姓,對新王朝不治理黃河,不安撫百姓,不體恤民情的行為,怨聲載道,反叛自救的情緒,也日漸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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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煩心的天災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邊塞的人禍問題,又日趨嚴重,擺在了王莽的麵前。王莽憂慮成疾,無計可施,大病一場,一連休養了很長時間。

    到了始建國四年(公元12年)二月,到了仲春使節,王莽病體痊愈,心情稍好,決心用大赦的手段,去安撫百姓,緩解人們,對新王朝的不滿怨恨情緒。

    於是,王莽下旨,宣布大赦天下。

    然而,新王朝的大赦舉動,並沒有能夠緩和矛盾,解決民生疾苦等現實疑難問題。

    新的難題,很快又擺在了王莽的麵前。

    11

    就在這時,駐紮北方邊塞的厭難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等將領,上書王莽,報告邊疆軍情說道:

    “陛下:

    臣等在邊塞地界,捕得匈奴汗國的斥候,進行詳細審問。

    匈奴汗國斥候供稱,匈奴汗國大軍,屢次侵犯邊塞,都是孝單於欒提鹹的兒子欒提角等人,所指使的。”

    王莽聞聽厭難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等駐邊將領的奏報,勃然大怒。

    王莽被匈奴汗國單於欒提知的反間計,衝昏了頭腦,根本就沒有派人,去進行認真詳細的調查研究。

    王莽也不問青紅皂白,就公開下旨,召集所有蠻夷各族駐在京師的使節,在長安的街市上,把欒提鹹的兒子“順單於”欒提登,和欒提登的侍衛匈奴武士,統統斬首示眾。

    後來,逃到匈奴汗國的前孝單於欒提鹹,得知自己的兒子欒提登,無辜被王莽殺害的噩耗以後,對新王朝也是十分怨恨,發誓為自己的兒子欒提登,報仇雪恨。

    自此以後,匈奴汗國兩大首領,大單於欒提知和前孝單於欒提鹹,都與新王朝,結下了滔天仇恨。

    12

    麵對國內、邊塞的諸多嚴峻的問題,王莽焦慮憂鬱了一段時間,就開始不十分在意了。

    隻因為此時,新王朝分封功臣宿將的大事,已經完全占據了王莽的心思。

    眼見麵對國事日頹的處境,王莽並沒有用心,去深刻反省和剖析其中的根本原因,尋找破解之計。

    王莽依然念念不忘的,就是如何通過,分封諸侯,去實現、恢複和建立,堯舜黃帝王朝的理想。

    新王朝的有識之士嚴尤、大司空議曹史範升、國師公劉歆等,無不憂心如焚,擔憂不止。

    王莽依然一意孤行地,實施著分封諸侯,恢複井田等措施,實施著他自己心中,自認為必將光耀後世的改製偉大戰略。

    13

    那一天,大病初愈的王莽,精神奕奕地駕臨明堂(皇家大會堂),布告天下,分封諸侯,並向受封的諸侯授予茅土。

    王莽下旨,頒布詔令說道:

    “布告天下:

    朕本無德行,隻因繼承了聖祖軒轅黃帝的遺德,得以成為萬國之主,君臨天下。

    朕考慮到,要安定民心,在於分封諸侯,庇護朝廷。劃分各州地界,分清區域,安排稱職官員,治理地方,使之風俗淳美。

    朕追溯並取法,古代聖賢先哲的傳統,作為分封的依據原則和實施方法。

    《堯典》中記載,中華有十二州,帝王領地以外,有五等地區;

    《詩經》中列出十五國,遍布九州;

    《殷頌》中有‘包括九州’的話;

    《禹貢》中的九州,不包括並州、幽州;《周禮司馬》中的九州,不包括徐州、梁州。

    帝王對九州的名稱,轄地各有更改,說法不一。或張大其事業,或突出其根本。

    意思十分明顯,他們的共同宗旨,都是相同的。

    過去,周朝文王、武王這兩王,接受天命,因而有了東都、西都這兩都之分。

    朕接受天命,治理天下,大致也是遵循,如此的原則。

    為了順應,先祖軒轅黃帝的神聖意願,朕決定,把洛陽定為新室的東都,常安定為新室的西都。

    大新帝國的疆域國土,無論是京師還是地方,都是聯合一體,不可分割。

    男女貴族,都應該各有,他們自己的封地,以拱衛朝廷。

    為了遵從聖賢典籍,按照《禹貢》的記載,朕決定,把全國劃分為九州。

    依照周王朝的聖王製度,朕決定把爵位,分為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

    全國共設立一千八百個封國,附城的數量,也是大致如此,用來安置,有功之人。

    凡是公爵,一律平等,封一萬戶人家的百姓,土地縱橫一百裏。其他爵位,由此等差而下。

    侯爵、伯爵每一封國,受封五千戶人家的百姓,土地縱橫各七十裏。子爵、男爵每一封國,受封二千五百戶人家的百姓,土地縱橫各五十裏。

    最大的附城,封地為九成,有百姓九百戶人家,土地縱橫各三十裏。

    九成以下的附城,每降低一個爵位等級,封地減少兩成,直至領有一成土地百姓。

    五個等級的附城,其封地總計,相當於一個則的麵積。

    根據朕的統計和核算,新朝廷已經受封,並已接受新室茅土的功臣有:

    公爵十四人,侯爵九十三人,伯爵二十一人,子爵一百七十一人,男爵四百九十七人,總共有七百九十六人;附城則一共有,一千五百五十一人。

    至於前朝漢王朝的女性後代,中山國的承禮君、遵德君、修義君等,一律改封為任。

    此外,還有十一公、九卿、十二大夫、二十四元士等等勳舊功臣,也應當適當,予以封賞。

    為了確定,各封國的封地所在,朕已經指派了侍中、講禮大夫孔秉等大臣,會同各州部和各郡,通曉地理與戶籍的人士,共同在壽成室的朱鳥堂,商議解決封土問題。

    朕多次和諸公、祭酒、上卿一起,親自檢查,並聽取他們的稟告,都已通曉他們研究的結果。

    朕深知,表揚德行和獎勵功勳,是為了光大賢仁;九族親屬和睦,是為了嘉獎親情。

    朕長期不懈地思考,希望考查前人的所作所為,使褒貶分明,好壞明斷,百姓得到安定。

    隻因戶籍和地簿等問題,朕安排的有關人員,還沒有徹底地調查和測量完畢,無法立即對受封功臣們,授予實際的封地,希望得到,諸君的諒解和理解。

    朕特別下旨規定,暫且讓你們這些朝廷的功臣,向屬於大司農的都內,專領薪俸,每月錢數千,以供你們的不時之需。”

    “感謝陛下皇恩浩蕩!臣等領旨!”受封的新王朝功臣們,喜笑顏開、興高采烈而去。

    14

    然而當時,新王朝糧食歉收,物價飛漲,糧食等物品的價格,漲勢驚人,十分昂貴。

    受封的新王朝貴族侯王們,每月領取的數千錢,當然遠遠不能夠滿足,他們日常生活的開銷。

    新王朝上至公爵、侯爵,下到伯爵、男爵、子爵等,遵紀守法的諸侯貴族,大都生活十分窘迫貧困。

    有的諸侯貴族,甚至跑到富裕人家的家裏,去當仆人婢女,受雇為人做工。

    且不說那些,已經被新王朝下旨,剝奪了封爵和采邑的前朝劉氏皇族宗室、諸侯貴族了。他們的處境,更加艱難,無人不對王莽,充滿不滿和怨恨。

    就是那些,已經被王莽下旨,授予了新王朝封爵的貴族,卻長時間也得不到,新王朝授予的封地,也隻是畫餅充饑。

    新貴們從最初的喜悅,充滿希望,逐漸發展到,對王莽產生失望,最終灰心絕望。

    新貴們從死心塌地的衷心擁戴,轉而開始怨恨,王莽的刻薄寡恩和吝嗇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