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回 王莽自負討單於 嚴尤遠慮說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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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麵對匈奴汗國軍隊,屢次入侵新王朝邊塞郡縣的咄咄逼人的氣勢,在北方邊塞郡縣駐紮的立國將軍孫建、討穢將軍嚴尤等十二位將軍,因新王朝各路討伐大軍,還沒有按照皇帝的要求,全部在邊塞集結完成。

    所以,大將軍立國將軍孫建等討伐將領們,都不敢違背皇帝的聖旨,主動派出自己所屬軍隊,去反擊匈奴汗國軍隊的入侵。

    2

    其時,久經沙場、曉暢軍事的討穢將軍嚴尤,也已經率軍,到了北方邊塞漁陽郡郡駐紮。

    當初,嚴尤年青時,曾經與王莽一道,共讀於長安敦學坊(太學),與王莽的關係,特殊親密。

    後來,王莽接受禪讓繼位,嚴尤、劉歆、甄豐、甄邯、王舜等親密大臣,也出了大力。

    眼見皇帝固執己見,力謀討伐匈奴汗國,討穢將軍嚴尤,憂心忡忡,心裏十分焦慮。

    嚴尤對王莽主持製定的討伐匈奴汗國的戰略,一直不太認可,一直希望王莽,看清現實,改變消極防禦、被動挨打的局麵。

    討穢(穢)將軍嚴尤,遂借著與皇帝王莽的特殊親密關係,再次上書王莽,向王莽提出建議說:

    “陛下:

    臣發現,長時間以來,朝廷征發的討伐匈奴汗國的各路大軍,一直駐紮邊塞郡縣,沒有任何的進展,徒自消耗,朝廷大批的金錢糧草,臣百思不得其解。

    希望陛下,能夠聽聽臣的建議,盡快盡早地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撤回邊塞大軍,緩解朝廷,金錢糧食極度緊張短缺的深重危機。

    臣曾經聽說,匈奴侵害中國,為時已久。臣從來沒有聽說過,上古之世,一定有非征伐不可的道理。

    後來周、秦、漢三代王朝,才開始對匈奴使用武力,對付匈奴汗國的侵擾和攻擊。

    臣以為,周、秦、漢三代王朝,他們所用的謀劃,全不是上等策略。

    周王朝用的是中策,漢王朝用的是下策,而秦王朝則根本就沒有使用任何的策略。

    周宣王(姬靜)時代,獫狁部落屢次侵擾中原,前鋒直抵涇陽等地。

    周宣王命令將領,征伐獫狁部落,把獫狁部落軍隊,逐出境外,即行班師。

    宣王看待外族的侵擾,猶如蚊子、虱子叮咬一樣,驅趕掉他們也就算了。

    所以,天下稱頌宣王的英明,這是中等策略。

    漢武帝挑選傑出將領,訓練精銳軍隊,攜帶輕便的裝備和糧草,深入遙遠的敵人的心髒地帶。

    雖然有克敵製勝和獲得戰利品的功勳,但匈奴汗國反攻漢王朝,以致兵連禍結三十餘年。

    中國疲憊虛耗,匈奴汗國也受到嚴重創傷。從而,天下人稱之為‘武帝’,這是采用的下等策略。

    秦始皇忍不住小的恥辱,輕率地浪費民力物力,修築長城,堅固結實,長達萬裏,運輸調動,從海濱開始。

    雖然秦王朝,保持了疆界的完整,但中國的內部消耗,達到枯竭,勞民傷財,百姓怨聲載道。因而最終,民怨沸騰,群雄四起,逐鹿中原,喪失朝廷,應是沒有策略。

    而今,國家正遭受災荒的肆虐,連年饑饉,天災人禍不斷,西北邊陲郡縣,尤其嚴重。

    而朝廷卻下令,動員大軍三十萬人,供給三百天的口糧,東方搜刮到了海濱、貸山;南方搜刮到了長江、淮河。

    然後,才能夠勉強保證,軍隊的給養齊備。

    計算道路的遠近距離,征討大軍,進發已經一年,都還不能夠順利集結完畢。

    先到邊塞的軍隊,聚居在露天野地,餐風宿雨,風餐露宿,士氣已衰,武器已鈍,在氣勢上,已不可以作戰。這是困難之一。

    邊塞既然已經空虛,又無法供應軍隊糧秣,從內地各郡、各封國,征集運送糧秣,又相互接續不上。這是困難之二。

    臣大概計算了一下,一個作戰士兵,三百天所需所用的幹糧,就要十八斛之多,不用牛力進行運輸,是絕對不能勝任的。

    而牛的飼養本身,也需要飼料喂養,再加上二十斛,負擔就更加繁重了。一個士卒,根本不能夠勝任。

    匈奴汗國境內,都是沙漠堿地,大多缺乏水草。拿往事,進行揣度考量,大軍出發,不滿一百天,牛幾乎一定,會全部倒斃死亡,剩下的糧秣,卻還很多,士兵卻無法攜帶,這樣多的糧秣,行軍作戰。這是困難之三。

    匈奴地區秋冬之季,天氣苦寒。而春夏又有大風,軍隊要多帶炊具、木柴、炭火等,重得幾乎,搬運不動了。

    而如果吃幹糧飲水,經曆一年四季,討伐軍隊裏,就會有發生疾病瘟疫的憂慮。

    因此,從前討伐匈奴的軍事行動,一般不超過一百天的時間。

    並不是討伐匈奴汗國的軍隊不想持久,而是力量不夠不足的緣故。這是困難之四。

    如果大軍將士,自己攜帶物資補給品,則輕裝的精銳部隊,就很少很少,不能快速地推進奇襲敵人。即使敵人慢慢撤退,也無法追及。幸而追及敵人,又被自己的後勤物資,糧秣輜重等拖累。

    如果遇到險要,而難於通行的地方,大軍魚貫而進,後麵將士的馬頭,緊接前麵將士的馬尾。如果敵人前後夾攻,危險不能測度。這是困難之五。

    大量使用民力,功業又未必,能夠建立,所以,臣深深地感到憂慮和擔心。

    而今,既然已經,征調軍隊到邊塞討伐,應該讓先到邊塞的武裝部隊,率先主動發動,一次猛烈的攻擊,給匈奴汗國一個威懾,一個下馬威,以戰促和,震懾匈奴汗國單於。

    希望陛下,命令臣嚴尤等,立即派軍,深入敵境,以雷霆萬鈞之勢,進擊敵人。給匈奴汗國軍隊,一個重創,以揚名於邊塞之外,彰顯聖朝的光輝。”

    3

    王莽不願意讓自己部下的大臣將領們,猜測出他之所以屯兵邊塞的真實目的,是想轉移社會矛盾,消除國內災害不斷、流民遍地的窘況,以避免流民,對新王朝造成衝擊和威脅。

    而王莽長期理政,雖然擔任大司馬要職,卻並不曉暢軍事、也不長於謀劃。

    王莽自視甚高,喜歡自作主張,以顯示自己,作為最高領袖皇帝的英明睿智,無所不能。

    王莽剛愎自用,自以為是的性格,使得他根本就聽不進,討穢將軍嚴尤等軍隊將領們的意見。

    王莽下旨,駁回討穢將軍嚴尤的上書,嚴令不得擅自行動。

    王莽拒絕討穢將軍嚴尤等大臣將領的建議,依然一意孤行,堅持從前製定好的討伐決策,並再次嚴令,邊塞諸將,務必等待各路大軍,全部集結完成以後,才能夠兵分六路,同時出動,給予匈奴汗國,雷霆一擊。

    王莽下旨,繼續在全國各郡縣封國,征召士卒跟糧秣、馬匹等,輸往邊塞郡縣,支援邊塞戰事。

    新王朝官吏百姓,苦於征伐勞役、苛捐雜稅之苛酷,無法苟延殘喘,無不怨聲載道。

    天下動蕩不安的局勢,更加明顯。

    討穢將軍嚴尤等新王朝賢明士大夫,越發絕望無奈,心裏痛惜不已。

    4

    欒提鹹、欒提助、欒提登父子三人,雖然被新王朝君臣將領,脅迫到了新王朝京師長安,但對新王朝君臣的欺騙行為,大不樂意,心懷怨恨。

    但在王莽的高壓之下,欒提鹹、欒提助、欒提登父子三人,也不得不假意順從,希望保全性命。

    就在欒提鹹,被王莽封為孝單於之後不久,孝單於欒提鹹,就產生了逃離中原,回歸匈奴汗國之心。

    一天,孝單於欒提鹹,趁監護他的防衛鬆懈,就單人獨馬,飛馳出了邊塞,重新回歸了匈奴汗國的王庭。

    為了表明自己,效忠單於的心跡,孝單於欒提鹹,向匈奴汗國大單於欒提知,詳詳細細地報告了自己,被新王朝使節將領脅迫的經過,請求單於欒提知的諒解。

    匈奴汗國大單於欒提知,心胸狹窄,心裏大不樂意,不肯接受欒提鹹的解釋和道歉。

    為了懲戒欒提鹹,背叛匈奴汗國的罪行,單於欒提知,改封欒提鹹官職,為於栗置支侯。

    於栗置支侯,是匈奴汗國,最低賤的官稱。

    孝單於欒提鹹,受到單於欒提知的誤解和欺侮,心裏十分不滿怨恨。

    欒提鹹,對匈奴汗國大單於欒提知,不分青紅皂白,不看是非曲直、對錯緣由,就嚴厲懲罰他的行為,極為痛恨。

    自此之後,孝單於欒提鹹,與匈奴汗國大單於欒提知,麵和心不和,產生了隔閡。

    孝單於欒提鹹,逃走後,王莽欲繼續實施自己分割匈奴汗國的大戰略,並沒有懲罰孝單於欒提鹹的兩個兒子,而是將欒提鹹的大兒子欒提助,封為了順單於。

    不久之後,順單於欒提助,思念故鄉親人,憂鬱成疾,就在新王朝的首都常安,去世了。

    王莽依然不願意放棄,他自以為偉大的分割匈奴汗國的既定戰略。

    於是,王莽下旨,讓欒提助的弟弟欒提登,接替他的哥哥欒提助的職位,受封成為了順單於。

    5

    駐紮在邊塞郡縣的大將軍立國將軍孫建統領的新王朝討伐部隊,沒有討伐匈奴汗國的任務,整天無所事事,白白消耗朝廷的糧餉。

    立國將軍孫建麾下的十二軍隊將領,除了討穢將軍嚴尤、誅貉將軍陽俊、厭難將軍陳欽等士大夫出生的將領之外,幾乎個個貪鄙無恥,部屬將士,也大多是一些目無法紀、為非作歹的無賴之徒,地痞流氓,暴虐流民。

    將軍們常常無事生非,縱容自己部下的將士,在邊塞無惡不作,犯下很多,擾民虐民的罪行。

    邊疆軍民,飽受匈奴汗國和官軍,內賊外敵的侵害,無力反抗,無不對新王朝的討伐軍將士,深惡痛絕,視之如仇寇,甚至比對待匈奴汗國尤甚。

    而內地各郡、各封國,因征兵催稅,苛刻迫急,百姓不堪愁苦,紛紛拋棄自己的家園和田地,開始流浪逃亡,成為流民、盜賊,或者投靠豪族大姓,成為蔭護戶。

    並州、平州等地的情況,尤其嚴重。並州、平州兩州百姓的情況,慘不忍睹,觸目驚心。

    司命陳崇不敢隱瞞,急忙稟告王莽。

    王莽終於得知了,新王朝討伐官軍將士,在邊塞郡縣,擾民害民的滔天罪行,勃然大怒,下決心懲治。

    為了安撫邊塞百姓,鎮壓反側,整頓軍紀,王莽頒布旨意,下令七公、六卿等大臣,一律兼任將軍職務。

    王莽還下旨,派遣著武將軍逯並等大臣擔任欽差大臣,分別出京,前往各地,鎮守全國各大名城,鎮壓反側,整飭軍紀。

    王莽另行下旨,派遣中郎將、繡衣執法,各五十五人,分別鎮守沿邊大郡,監察擅動幹戈、興兵作亂的刁徒和將領士卒。

    然而,王莽信任的這些欽差大臣,中郎將、繡衣執法等,與那些違法亂紀的大臣將領,本是一丘之貉。

    王莽派遣的著武將軍逯並這些欽差大臣,中郎將、繡衣執法等監察大臣,並沒有讓王莽,滿意和放心。

    著武將軍逯並這些欽差大臣、監察官,不僅沒有完成,他們監察將領、督導官吏的使命,反而利用自己的欽差、監察官身份,鎮守大城之便,在各地,幹盡壞事。

    欽差大臣、監察官們,違法亂紀,為非作歹,肆意掠奪百姓的財物,擾亂州郡,行賄與受賄,像做買賣一樣。

    6

    王莽得到報告,既憤怒不滿又無可奈何,沮喪不已,隻得不斷地下詔書,嚴厲斥責著武將軍逯並這些特使道:

    “著武將軍逯並、中郎將、繡衣執法等:

    你們都是朝廷倚重的股肱重臣,務必潔身自好,帶頭遵紀守法,令行禁止。

    自今以後,膽敢再犯這類罪行的,朕將下旨,逮捕監禁,讓各地,把違法亂紀、作奸犯科者的名字報上來,朕定將嚴懲不貸。”

    王莽威懾部下欽差大臣、監察官的聖旨與行政命令,並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

    特使欽差們,依然還是我行我素,照樣依仗權勢,胡作非為,違法亂紀。

    王莽聞報,越發暴跳如雷,無計可施。

    到了最後,王莽熟視無睹,無可奈何,漸漸麻木不仁,見慣不驚,於是裝聾作啞,聽之任之。

    中國北部邊疆郡縣,自從漢宣帝,優待匈奴汗國呼韓邪單於以來,漢匈兩國和平,官吏百姓,已經數代,看不見烽火的警報了。邊疆繁榮,買賣興隆,人口繁殖,牛馬遍野,一片安寧。

    到了如今,王莽無事生非,庸人自擾,激怒挑釁匈奴汗國單於欒提知,與匈奴汗國,結成仇怨。

    最終導致,匈奴汗國軍隊,擾亂邊塞,官軍殘害百姓。沿邊郡縣百姓,或死亡,或俘虜,或流亡,一片慘景。

    幾年之間,昔日繁華昌盛的北方邊疆郡縣一片荒涼。城市鄉村,野外各地,到處都是,無人掩埋的累累白骨。四野一片蕭條,千裏杳無人煙。

    7

    太師、安陽侯王舜,起初一直非常敬慕、擁戴王莽,希望王莽,執政掌權,興利除弊,革新漢王朝弊政,為漢朝廷建立蓋世偉業,青史留名。

    但王舜沒有想到,到了後來,王莽居然會,野心膨脹,權利欲徹底失控,最終忘恩負義,篡奪大漢的皇權。

    自從自己的堂兄王莽,篡奪漢朝廷的皇位以後,太師王舜,一直心存恐懼、愧悔,覺得對不起,給予他們王氏家族,無盡恩寵的大漢皇室,內心怏怏不樂。

    自此以後,太師安陽侯王舜,同大司空甄豐、國師公劉歆等大臣一樣,對王莽若即若離,與王莽有了分歧與隔閡。

    王舜既擔心,大漢朝廷宗室子弟,最終複辟,進行清算,對王家反攻倒算,又擔心來自於王莽的懲罰。

    因此,安陽侯王舜,憂慮成疾,得了一種心悸病。

    後來,王舜的心悸病,漸漸加劇,久病不愈,終於突然在自己家裏,病故了。

    見太師王舜突然病故,王莽狐死兔悲,哀歎悲傷之餘,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王莽下旨,褒獎太師王舜說道:

    “過去,齊國太公,由於世世代代,具有崇高的美德,終於成為了周朝太師,這是朕所看到的事跡。

    如今,太師王舜,也是如此,對新室忠心耿耿,竭盡忠誠,朕倍感欣慰。

    為了褒揚,太師大人的赫赫功績,朕特準太師王舜之子王延,繼承父親的安陽侯爵位,受封為安新公。

    茲加封,安新公王延之弟,褒新侯王匡,為太師將軍,永遠作為新室的輔臣。”

    8

    起初,王莽突然聞聽太師、安陽侯王舜的突然死亡的消息以後,心情十分複雜。可說是喜憂參半,亦怒亦悲。

    喜的是,一個一直受到太皇太後陛下,尊敬信任,可能威脅、掣肘自己帝位的權臣,如今終於,壽終正寢,徹底沒有了威脅,王莽大大地放了心。

    但一想起,昔日創業時的親密戰友,太師孔光、大司空甄豐、甄尋父子、太師王舜等臣子,如今都先先後後離世,就此陰陽兩隔。

    看見自己當初的親密戰友,日漸凋零,與自己若即若離,疏遠隔閡,王莽心裏也不禁有些悲傷,有些憂鬱惆悵起來。

    但隻要一回想起太師王舜,晚年對自己這個大新皇帝,敬而遠之、若即若離的態度,王莽又有些惱怒生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