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1955年春。謝先赴朝立功而回，官複原職，仍是孔廟鎮黨政一把手，在外麵是鮮花和掌聲，回到孔廟小學家內，卻是四壁皆空。妻子病死，兒子神秘失蹤杳無音信，他內心有無盡的空虛和痛苦。

    謝先呆呆地坐在孔廟小學楊秀玉住室。陳青岩提半袋小麥麵推門而入：“老同學立功回來了，沒有啥送的，我成莊稼人了，給你送點麵。”謝先麵無表情，隻是點點頭，也沒有站起。

    陳青岩放下麵袋，拍拍身上的麵粉：“聽說朝鮮戰爭打得很慘烈。”

    “是的。”謝先淡淡回答，指著破凳子，“坐吧！”

    陳青岩打量著謝先：“你活著回來就是萬幸，看你好像很鬱悶。”

    謝先顯得很痛苦：“我的好多戰友都犧牲了，家裏的秀玉也走了，孩子又丟了。我活著，想想戰友覺得慚愧，想想家人感到悲哀。”

    陳青岩勸導：“不能這樣想。留住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這時，艾靈從自己家端碗麵條過來。陳得索在後麵跟著。

    艾靈對謝先顯得靦腆又矜持地說：“表哥，我做的麵條您吃點吧。”

    謝先抬眼看看，默不作聲，艾靈看陳青岩也在，臉一紅，輕輕把碗放到謝先麵前，拉住得索欲走。這時‘老趙’也畏畏縮縮地提瓶酒進來，擋住她。

    ‘老趙’格外熱情道：“謝部長，我給您送瓶二鍋頭，晚上喝兩杯解解乏。”

    謝先氣不從一處出，忽地站起：“少跟我來這一套，都出去！”

    ‘老趙’一陣哆嗦，艾靈抽泣起來。

    謝先對他們不領情：“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老趙低聲賠不是：“知道你生氣。是我沒有照護好秀玉，又讓你的孩子丟了。要怪就怪我吧。”

    陳青岩莫名其妙。謝先愈加憤怒：“你與我無親無故，與你有啥相幹？你們不把秀玉毒死，不把我孩子填井裏，我就謝天謝地了！”

    “人要憑良心！”艾靈說罷，拉陳得索出去。

    謝先冷笑：“難道我不要良心了？給你們這些人還講什麽良心？”

    “說不定你講良心了，兒子會起死回生。”老趙不卑不亢，說罷也甩袖而走。

    謝先在後冷笑：“托你吉言！”

    室內又剩謝先和陳青岩倆人。陳青岩往外望望：“秀玉走了，工作和生活，你身邊需要女人呀。”

    謝先搖頭苦笑道：“誰要我這半殘廢軍人？”

    陳青岩笑道：“你身邊就有喜歡你的美女呀！”他看謝先詫異，往艾靈住室指指，“一

    牆之隔。”

    謝先搖搖頭，說：“‘柏子山計劃案’沒有破，陳國清有特務嫌疑，我怎麽敢和特務的女人胡來？況且她也不一定喜歡我。”

    陳青岩鼓勵他：“你試試唄！”

    深更半夜，孔廟小學漆黑一片。學校生活區，古灰瓦房被鬆柏掩映著更加幽暗。貓頭鷹偶爾在鬆柏深處‘咕哇咕哇’鳴叫。一個蒙麵黑影悄悄推開艾靈的房門，直撲艾靈床前。黑影大手緊掐艾靈的脖頸……

    艾靈驚醒、掙紮、呻吟，她認為是謝先，輕聲哀求：“表哥、表哥……

    蒙麵人遲疑，手稍鬆開。

    艾靈對蒙麵人喃喃道：“我們是同學、親戚，俺沒有做對不起您的事，您讓俺死也行，請照看好俺的孩子。”

    蒙麵人右手繼續掐艾靈的脖子，左手開始撫摸艾靈的臉頰，胸部、下部……艾靈呼吸急促，蒙麵人縱身一躍，壓在艾靈身上……

    艾靈流淚、她的左手下意識地摸到蒙麵人的右膝蓋……

    第二天，謝先來到縣委書記宋名辦公室。於偉中、單虎當時也在。謝先當著於偉忠、單虎的麵，請求縣委撤換艾靈的校長職務，恢複陳青岩的公辦教師身份，接任校長職位。

    於偉中麵布陰雲，持異議：“陳青岩因為陳國清自縊而被處分，複職不合適。”

    謝先和於偉忠杠起來：“陳青岩不是因為陳國清自縊而撤職，而是‘柏子山計劃案’沒有偵破才撤職。既然‘柏子山計劃案’沒有破，我認為‘老趙’、艾靈比陳青岩的嫌疑更大。”

    於偉中盯著謝先質疑：“你是不是因為兒子丟，對艾靈耿耿於懷？”

    謝先也不掩飾內心想法：“當然也有這方麵的原因。我懷疑艾靈、‘老趙’對我不懷好意，害了我兒子！”

    宋名站起來踱步說道：“說艾靈害你兒子，我認為不可能。秀玉死前，艾靈對你的兒子當親兒子喂養。”

    單虎提醒大家：“孔廟小學的體育老師‘老趙’，對秀玉的死更有捉摸不透的悲痛。”

    謝先搖頭：“他們都是貓哭老鼠假慈悲！”

    宋名回到座位：“那好吧，把艾靈的校長職務撤了，”他瞥了於偉忠一眼，對單虎說：“公安局要繼續對從渝都國統區回來的相關人員實施監控。”

    於偉中麵露不滿：“宋書記，如果組織繼續懷疑我政治有問題，縣委辦公室主任也別讓我當了。”

    宋名嚴肅道：“不說你政治有問題了，單就你從事黨政工作本身，同誌們就有爭議。”

    於偉中心中窩火，主動請辭：“我是教書出身，不深諳官道，我還是教書吧。”

    單虎弦外有音：“當前全縣教師成分比較複雜，有些特務在教育內部隱藏很深。”

    於偉中驚恐地聽著，但麵無表情。

    宋名點頭同意：“偉中，你的問題還沒有落實清楚。無論你到哪裏，都要對你繼續調查。不過，在問題沒有弄清楚之前，你去文教局主持工作。下午，你陪謝先同誌到孔廟小學宣布新領導班子。”

    於偉中表情複雜，不情願地點點頭。

    艾靈被撤職，回到住室抽泣。於偉中勸她：“撤免你的校長，用不著傷心。我還主動要求降一級到文教部門工作呢。”

    艾靈擦淚道：“於老師，我不是因為撤職傷心，而是感到憋屈冤枉。他謝先人前道貌岸然，背後是卑鄙小人、流氓！”

    於偉中雖然對謝先不滿意，但聽艾靈罵他，卻慍怒道：“你可不能詆毀謝先。他是抗日戰爭扛過槍，解放戰爭過長江，抗美援朝負過傷的英雄！”

    艾靈憤懣說道：“他是狗熊一個，畜生不如！”

    於偉中往外張望一下，義正詞嚴：“你不要對謝先妄加詆毀。楊秀玉的兒子托付給你了，卻神秘失蹤，不知死活，你應該懺悔！”

    艾靈脫口而出：“就是因為我感到對不起他，才從了他！”

    於偉中驚訝：“什麽叫從了他？”

    欲言又止。於偉中不理解：“你不相信我？”

    艾靈麵色羞紅，在於偉中的耳旁喃喃低語......

    “是嗎？你有什麽證據？”於偉中驚愕道。

    “我摸到他右膝蓋上有傷疤！”艾靈道出實情。

    於偉中聲音嚴肅低沉：“艾靈，這件事問題重大，隻有暗中求證。暫時不要聲張，”

    艾靈點頭：“我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