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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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龍武天寶號的甲板上三三兩兩站著幾撥人,這些人大多麵色凝重,頗露疲態,都被昨夜的審問耗費了不少心力,唯有這迎麵而來的清冽江風,才讓人感到一絲清爽,又是一夜過去,寶船穿越三峽,已進入水道最為狹窄的扼龍峽,兩岸絕壁近在眼前,似乎觸手可及,船員們都緊張地調整著船帆,船尾的舵手更是無比小心,像龍武天寶號這樣的巨船在通行扼龍峽時,稍有不慎,輕則擱淺,重則船毀人亡。

    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下,有兩人倒是玩的十分開心,一個自是天性無憂的紅袖,早就忘了昨夜滿腹的牢騷,第二便是閱盡千帆的古懷亦·沁南歌,兩人似乎完全不受船上凶案的影響,一老一少在甲板上跑來跑去,對著一隻紅色小貓圍追堵截,不亦樂乎,而楚回和山青站在這老少兩人不遠的地方,都隻是望山觀水,默不作聲。

    紅袖停下來,叉著腰喊道“古爺爺,你給我抓住那小畜生,又把我的早飯給偷吃了,這貓不吃魚,非要搶我的包子吃,你說這小畜生過不過分,你幫我抓住它,我一定要拔它一根貓胡子解氣。”

    古老頭也不再跑了,這將戈靈巧至極,他們倆被耍的團團轉,古老頭喘著大氣,扶著船舷說“紅袖姑娘,老頭子可……可幫不了你了,再追下去,我這身老骨頭就得散架了。”

    紅袖吐了吐舌頭,笑道“古爺爺,你別裝了,我可看你大早上一個人吃了一隻扒雞,兩壺老酒,這麽能吃,可不像老骨頭。”

    古老頭也笑著回道“姑娘此言差矣,老頭子也經曆過饔飧不飽的年月,深知這能吃能喝方才是福,正所謂以佳肴美饌,養吾之老饕啊,哈哈。”

    “什麽‘筍’啊‘桃’啊的,不知道古爺爺你在說啥。”紅袖聽後直晃腦袋,忽然想到什麽又朝古老頭問道“對啊,古爺爺,你這回坐船是去寧州幹嘛,是去吃他們的犛牛和羊羔,喝他們的火夏烈酒嗎?”

    古老頭笑著搖搖頭,抬頭望向天空,似是在回憶什麽,緩緩道“那寧州的火夏是真的好喝,但現在南北通商頻繁,也是在哪都能喝到了,唯獨那草原上的羊羔腿啊,用微微的炭火慢慢地烤到滋滋冒著羊油,香味立馬能傳到幾丈外的帳篷裏,再撒上一把磨得細碎的花郎椒,那滋味啊,真的是……可惜啊,真是可惜啊,我不能為了羊羔腿在寧州久留啊,我得趕在冰河封凍時回到芳青州。”

    “芳青州?那不是古爺爺你的家鄉嗎?古爺爺,你是想家了嗎?”紅袖不解地問。

    古老頭意味深長地道“是啊……也不是,葉落總需歸根,我自感大限將至,不想客死他鄉啊。”

    紅袖吃驚地長大了嘴,忙道“古爺爺不會的,我看你硬朗得很,一定還能再活一百歲。”

    古老頭摸著胡子哈哈大笑“紅袖姑娘,你可知道我現年多少歲了,三百二十一歲啦,這世上就算是我們漓遠族人,也沒有人能活到四百歲的。我已是風中殘燭啦,隻盼還能熬過這一路喲。”

    一旁的山青也聽到了二人的對話,他小聲朝楚回說道“古老所言非虛,其實在古老上船後我就觀氣氣脈,已若遊絲,全憑這三百多年的一口真氣吊著了。”

    楚回怔怔地看著這位漓遠族的壽尊,他很難想象一個人在世上是怎麽能安然渡過三百多年的歲月的,定是在星河變異、歲月流轉中看盡了時移世變、陵穀變遷,他又想到了前夜和古老頭的一番對話,好一會兒後,卻是用古老頭形容寧州羊羔腿的話語喃喃道“可惜啊,真是可惜啊……”

    ……

    甲板另一頭,站著東方長安和,東方長安倚在船舷上,雙手隨意地垂下,寬大的袍袖隨風鼓動,仍是一副散淡公子的模樣,而一旁的,卻是麵色如鐵,身體緊繃,今日還在腰間配了一把三尺長刀,刀鞘烏黑且沾滿水珠,似是這鞘中的刀刃散發出的寒氣讓周圍的水汽都凝結於其上。

    東方長安問道“你怎麽如此緊張?還把你的烏丸帶上了。”

    硬聲答道“屬下並不是緊張,隻是這船上死了人,還是穩妥為上。”

    東方長安看似平淡地笑問道“不會是你下的手吧?”

    搖頭“屬下沒有那樣的手法,如果是屬下動手,那李文博的脖子肯定斷了。”

    東方長安又問“你昨天被審問得如何?”

    “並無破綻。”肯定的答道,隨即又謹慎問道“大公子那邊如何,我看那景元不是那麽容易應付。”

    東方長安也是搖頭,道“我這邊也應是未露出什麽破綻,但那景元確實城府頗深,難以琢磨,而且好像對我有些懷疑。”

    聽到後真的有些緊張起來,忙問“從何見得?”

    “我們此行準備的如此充足,去寧州行商的目的顯而易見,但他還是問了我去寧州所謂何事,看似多此一舉,但總覺得另有深意。”

    環顧四周,確定四下無人注意他們之後,小聲道“以防萬一,不如還是讓屬下動手,反正都已經死了一個禦史了,再死一個不多。”

    東方長安笑道“你怎麽總想著殺人?他並未懷疑我的身份,隻是懷疑我此行的目的,靜觀其變吧。”

    無奈,上船後東方長安已經對自己說了三次靜觀其變,但自己實在是靜不下來,此行萬不可有一絲閃失,稍有不慎,滿盤皆輸。對自己的使命非常清楚,但世子卻好像輕鬆自在,倒真像個遊賞山水的富家公子。自己僅跟隨世子一年有餘,尚還摸不清這位小王爺的心思,甫正先生與世子相交多年,若是他在,肯定能告訴自己世子在想些什麽。

    東方長安見他不語,又說道“但有一點,我應是猜錯了。”

    “是何?”

    “是武帝這次遣使寧州的目的,應該不隻是催貢這麽簡單,不然也無需派遣一明一暗兩個使臣。”

    “那可否對我們的計劃有所影響?”

    東方長安看了他一眼,思索良久後歎了一聲,道“不知,希望沒有吧。”

    緊抿著嘴唇,不知不覺將手中的刀鞘握得更緊,手上的青筋都根根暴露出來。

    東方長安看到後,收起臉上的笑意,沉聲對他說“把烏丸收起來,你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讓人看了就像是凶手,還有,不要再自稱屬下了,我一行商之人,哪有什麽屬下。”

    此時才反應過來,自知語失,低頭應了一聲“是。”

    就在此時,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淩亂的敲擊木板的聲音,一會兒便見那龍嗣拄著那根龍頭金拐,失魂落魄地從船艙跑了出來,四下張望,嘴裏大喊著“謝藥師,謝藥師……謝藥師何在?”

    山青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畢竟自己叫這謝青山這個名字還沒多久,楚回在一旁朝他使了個眼色,他這才回過神來,朝龍嗣喊道“我在這兒。”

    龍嗣趕忙向他這裏走來,看得出他心情急迫,但無奈腿腳不便,把那龍頭拐戳的甲板咚咚亂響,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山青跟前,喘著粗氣說“快……快……景大人有急事請謝藥師。”

    “請我去幹嘛?”

    “去……去驗屍。”

    “驗屍?”山青一臉茫然,問道“李大人的屍體不是早就驗過了嗎,這都在冰窖凍了一夜了,怎麽又要驗。”

    龍嗣的臉上寫滿了恐懼,牙齒打顫地說“不……不是李大人,是第二具屍體,又有人死了。”

    “誰?!”甲板上的眾人皆是一驚。

    “是那齊州商人,洛高格。”龍嗣說完後,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

    山青走在最前趕往船艙,眾人也都跟在其後,龍嗣仍是三條腿打著圈地跟在後麵,而東方長安卻並未動身,他看著龍嗣的那根金拐,若有所思地愣了好一陣之後,才隨一同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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