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梅雨連綿。

    帝蘭高中校內的樹林像一團濕重的翠煙，有小徑幽曲。湖邊的草地沾著水露，對於林晨來講，不能隨便坐臥了。

    林晨不喜歡這樣的天氣，雖然閑暇間去哪裏騎個車兜風很愜意，校內的綠化很好，卻平添一抹森然和老氣，在這種湖光山色裏頤養天年似的，失了幾分活潑。

    慶蘭大禮堂裏響起唱詩班的歌唱聲音，林晨記得是一位黑人女老師創辦的興趣班，當時他路過，還被詢問了下有沒有興趣加入，林晨想了想自己的聲音粗獷，唱歌太勉強了。

    前麵的一座教學樓叫格物樓，旁邊幾座樓的名字是“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大樓緊挨彼此，有懸廊聯係，可以看見來往的穿著藍色和紅色校服的男女學生，樓頂和廊頂都鋪有深紅色琉璃瓦，很是燦爛。

    高三的天擇班此時正在上課狀態，林晨望向窗外，雨蒙蒙的天氣，細雨如煙，一種朦朧美。

    放學後，學生們有說有笑地走出教室，林晨在座位上待了一會兒，也跟著走了出去。

    墨綠色的扶欄邊可以看見大片的紅色屋頂，比藍絲堡的那種紅色要青春和豔麗一些，屋頂鱗次櫛比，裝潢豪麗，讓人以為這是什麽天國府邸。

    林晨很喜歡這種氛圍，對於現在的他而言，他可以隨意地乘風而行，在樓宇間如飛燕般穿梭，那些雪地般未曾駐足過的風景也能輕鬆到達。

    待了三年，林晨對帝蘭學校很有感情，雖然他這三年很少待在學校上課，如現在這樣悠然賞景，隻是因為快畢業了，這也許是校園時光的末尾。

    像時間忽然靜止般，一群白鴿掠過遠處一片紅屋頂的上空，此時傳來禮堂的鍾聲，一位神仙般的美麗女生從空中輕盈地落下來，右腳橘黃的鞋尖點在扶欄上。

    林晨看的癡呆，又複清醒。

    “楓瞳？”

    林晨趕緊看看周圍，還有一些學生走動，這讓他急得不知所措。

    楓瞳露出一絲淺笑。

    “你放心，他們看不見我。”

    林晨頓時放下心來，專注地看著楓瞳落地，站在他身前。

    “走，我們去湖邊。”

    楓瞳跟在林晨身後，微揚的頭發仿佛迷離了天空，陰天裏像一種暖陽。

    兩人來到湖邊，林晨這才覷空問道:“你來做什麽？”

    “我覺得我們既然是盟友，就得互相了解一下。我叫楓瞳。”

    “嗯，對，我是林晨。這不了解的很清楚嗎。”林晨笑道。

    “我在你學校報了名，過不多久，我應該會在你的班上開始上課。”

    “什麽？”林晨瞪大了眼睛，很不理解地問道，“你不是夜界的人嗎，怎麽這麽熟練人類世界的事？”

    “別忘了，我歲數比你大。”

    林晨一琢磨也對，楓瞳都一百多歲了，自己才十八歲。

    “我們這個聯盟需要做哪些事呢？”

    “減少夜界和人類世界的交涉混亂，保障兩界的安全穩定。”楓瞳沉吟一會兒，繼續說道，“為此，你我都需要互相聯係，並且在兩個世界來往。”

    “沒問題。拯救罹禍者，我輩正道。”林晨義正辭嚴地說道。

    第二天，楓瞳正式入學。語文老師吳遠寂在講台旁介紹時講明她是臨時安插在班上的轉學生，楓瞳微笑著在黑板上寫下名字:“楓林”，簡單自我介紹後，坐在林晨的身旁。

    林晨心想她是真有手段，不僅弄到了這個現實世界的具體身份，還會很多人情世故。

    下課放學後，兩人又在一起閑逛。

    “楓瞳，那些夢怪可怕嗎？”

    楓瞳沉默了會兒，說道:“我好像可怕一些。”

    她想起自己自懂事以來，就在夜界成長和訓練，和那些夢怪戰鬥，說是一直打打殺殺過來也不為過，她手下喪命的吞空乃至桀驁初級也不少了。

    “我們來較量一下如何？”楓瞳說道。

    “我打不過你，真的。”林晨心裏這麽想，也就這麽說了出來。

    ……

    趨藍西區的聖墟大教堂最近發生一件怪事，到了半夜，教堂裏總有一種隱約的歌聲，嚇得周圍市民向有關部門舉報了這個情況。

    又有坊間傳聞，是某個宗教女信徒暴斃之後的怨魂存在這裏，久不散去，這使得來禮拜的人們心裏都有陰影。

    林晨某天傍晚經過這裏，聽說了這件事，於是想帶著楓瞳去捉鬼，或者說是探查一下，是否是夢怪搞的鬼。

    “我聽說過你們人類喜歡靈異事件，超自然現象，鬼神之說綿延幾千年之久。”楓瞳坐在林晨的自行車後座上說道。

    “你從哪兒聽說的？”

    “手機啊。”

    楓瞳拿出一個紅色的翻蓋手機，在林晨身側晃了晃。

    林晨歎了口氣說道:“別說鬼神之說，這個異世界已經很奇怪了，而你可能更奇怪，對人類世界來說，你大概就是神吧。”

    到了教堂門口，林晨把車停到門邊的草地旁，開始從外麵打量這座哥特式的建築。

    “你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嗎？”楓瞳問道。

    “我覺得這教堂有點詭異，陰森森的，看著就像鬧了鬼。”

    “走，咱們進去問問。”

    敲了敲門，沒人理，林晨直接推開了紅色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紅毯，左右一排排座椅，最前麵有張上帝的畫像，兩邊有一排十字架紅旗。

    一陣陣風的嗚咽聲在側麵圓拱彩窗的縫隙裏傳來，巨幅畫像裏，上帝變成凡人的樣子很有神韻。

    “楓瞳？”林晨回過頭發現楓瞳不見了，想起上次的迷霧事件，立即從一木戒裏抽出了一木劍準備應敵。

    一根金黃色的箭從林晨旁邊射過，幻境頓時崩塌，林晨看見自己的身邊一片廢墟，有桌椅，畫像，石堆，裝飾品，亂七八糟。

    林晨看見楓瞳在門外還沒進來，知道自己之前中了幻象被誘惑進來，順著發光的箭杆看向前麵，一個模樣恐怖的怪物被釘在石壁上，雜亂的頭發遮住了大半臉，沒有嘴巴，下巴上有些鞭痕，而且這個怪物隻有部分人類的軀體，其他都是蜘蛛腿一樣的灰白觸手，帶著淡淡流轉光芒的箭讓它動彈不得，並且慢慢消逝。

    “我看你失了魂似的進去了，就在旁邊等你。”

    “我中招了，不過你怎麽破除這個幻象的？”

    “用眼睛。”

    “好吧。”

    怪物快消散一空前，一聲尖嘶回蕩在教堂，接著這亂糟糟的教堂裏，傳來一些鬼魅的聲音，像是歌聲。

    “這是怎麽回事？”林晨以為是怪物沒有真正地死了，還在施法。

    “大概是一些超自然力量吧，這個怪物很有信仰。”

    忽然，有個神父模樣的人從旁邊提著水桶過來，看見林晨和楓瞳，立即跑進教堂，然後痛苦地大叫一聲，從某個地方拿出一把長刀，徑直劈向林晨。

    林晨一橫劍就擋開了，神父重重撞到牆上，可能是年老體衰的緣故，頹坐下來，老淚縱橫。

    “你們殺了我的喜兒，我……我……”

    “我已經叫警察了，你是一個殺人犯吧，為什麽這教堂裏有這麽重的血腥味？”林晨嚴肅說道。

    “殺人犯？那又如何，隻有喜兒最懂我，我為了她，可以不顧一切。”

    “何苦呢，這隻是一個怪物而已。”林晨說道，又接著說，“睜開眼看看這教堂，是你想要的教堂嗎？”

    神父呆呆地轉過頭，看了眼教堂，偌大的地方，雜物髒水，還有更裏麵那些碎塊屍體散發的血腥味，不是地獄又是什麽？

    “我管她叫喜兒，因為她不會傷害我而已。”說完這句，神父閉上了眼睛，麵容和身體枯萎下來，林晨確認了下，居然是自然死亡。

    過了一會兒，警察來了，交待完情況後，林晨和楓瞳離開了這個地方。

    “神楓長葉，影猶無盡；彼時無盡，楓落霜葉……”坐在車後座上的楓瞳哼起歌來，歌詞的內容林晨聽得清楚。

    “你唱歌真好聽。”林晨說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