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暗潮洶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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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督府後堂此時一片漆黑,蘇鳴見狀長袖揮動,堂中數十盞明燈立刻點亮。

    緊接著一連串的掌聲響起,程昱言也走到了他的麵前。

    “公子果然是天資過人。這才短短的八年時間,居然又提升了這麽多。如果給公子一個機會,那還不得一飛衝天啊。”

    蘇明聽到這話冷笑道“程昱言你我都不是三歲孩童,又何必說這種不堪入眼的場麵話。”

    程昱言知道蘇鳴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也立刻進入正題“公子,我所言皆發自肺腑,公子這麽說實在是令屬下傷心。”

    “不過既然公子不願意聽暑假讚美之言,那屬下就書歸正傳,說點公子想聽的東西。”

    蘇鳴雙手抱於胸前,冷冷的看著程昱言。

    “實話跟公子說了吧,現在朝堂上的局勢已經不比當年。而蘇王爺現在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也早已經不是當年那般重要。

    值此之際,我相信公子一定能站好隊伍。您在蘇王爺手下的時候就一直沒有獲得王爺賞識,以至於到現在唯一的一次提升,還是皇上看在王爺發妻的份兒上才勉強獲得。

    如果您要是想像我這般碌碌無為、平平凡凡,那我也無可厚非。可是屬下實在是為公子感到了可惜啊!”

    說到激動之處,甚至猛拍大腿,一臉可歎可惜的樣子。

    但他抬頭一看,卻發現蘇鳴依舊是不為所動。

    反而是周圍的燭火,在蘇鳴的內力影響下呼呼作響。

    不必蘇鳴表態,程昱言就知道他剛剛所說的根本入不了蘇鳴的眼。甚至他在這樣說下去隻會是適得其反,逼著蘇鳴對自己動手。

    他雖說已經達到了凝神境,可是在蘇鳴的超凡的身手下,估計走不了幾招。就算是外麵的人一擁而上,那也是需要時間。

    程昱言可不想就這麽糊裏糊塗的死了。

    於是他收起了假模假樣的歎息,語氣帶著些無奈“既然公子不願意聽我分析局勢,那我就隻能給您這封信了”

    說著從懷中抽出了一封頗有年代感的信封,上麵的印信也是蘇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蘇府印信。

    蘇鳴有些疑惑的看向程昱言,他不明白這份信意味著什麽。

    而程昱言也終於是祭出自己的殺手鐧,這個東西本來是要在關鍵時刻才出手的。可是蘇鳴如今的態度,不得不讓他使出這招。

    “公子還不知道這封信裏到底裝著什麽吧。”說著程昱言就將手中的信件交到了蘇鳴手中。並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蘇鳴接過信,心中不免有些忐忑。這封信的內容明明還沒有展現在他麵前,卻讓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本能告訴他不要打開,但是如今的局勢下,他卻不得不打開。

    當他打開看到信上的內容時,血絲一點點的爬滿了他的眼睛。

    而當他放下信件的時候,整個人如同一個狂暴的野獸。

    一旁被他氣勢所波及的程昱言非但沒有半分恐懼,反而是滿麵的笑意。

    此時在數千裏外的祁州

    一隊人馬正在不急不緩的趕往铖鎬

    隊伍的前麵是一輛馬車兩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邁著優雅的小方步,穩穩地拉著馬車。

    車內,坐著一位長發劍眉的年輕書生,他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顯得如此輕鬆寫意。而他手中的書卷也在秋風的吹拂下緩緩翻動。

    而後麵的車輛可並非是滿載人口,而是數百壇的美酒和數萬石糧草。這一條長長的部隊如同百足蜈蚣般行走在逼仄的小路上。

    但伴隨著一人停在了馬車前的稟報聲打斷了這份寧靜。

    “指揮使,根據前方哨探來報,我們估計明天清晨就會和蘇青的部隊碰麵。”

    華文凱在車內聽到後將手中的書卷放下,對那人說道“立刻加速隊伍行進,務必在今夜與蘇青大部隊碰麵。若是有耽誤,後果你們自己都知道。

    對了,平知縣應該已經收到了我要來的消息吧。讓他盡量留住蘇青,萬一我們這裏出了點意外晚到了,也好有個防範。”

    “是。”那人正是北鎮撫司十三太保之一林琅

    命令下達後,華文凱又將剛剛放下的書卷拿起,繼續翻閱。

    一行人馬也在命令催促下加大行進速度。

    而此時蘇青所在的大軍中,每個人的臉色其實都不是很好看。

    他們絲毫看不出來有戰勝敵人的快感,反而整個隊伍充斥著疲憊、困乏。

    這場仗打完後,蘇青立刻命令大軍到達祁州所屬的都司(都指揮使司)。

    已經現在铖鎬已經沒了軍糧,在城內白白浪費時間肯定不劃算。

    再加上之前蘇青就懷疑有人從中作梗,所以他就算是原地待命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而且之前他收到消息,有人故意壓下了大軍的軍糧求助折子。

    索性他就帶著這剩餘的二十萬人馬,兵分五路,直接開赴到祁州都司門口。他就不信這都司還能在二十萬人前抵賴。

    但是也因為不斷的行軍,導致軍隊中不可避免的出現了逃兵。不過這些損失也還算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

    好在祁州都司距離铖鎬並不是很遠,如果按照現在這個速度進行下去的話,估計再有一個多月應該就會趕到。

    隻不過又要沿途進城討要糧食。這也是為什麽要兵分五路的原因。畢竟你二十萬大軍,人家縣城內哪來那麽多糧食能湊給你吃的。

    而且在铖鎬中原有的四十萬囚徒,早已經被蘇青原地解散。

    老子連自己的人都養不活,哪來那麽多閑飯養你這麽多人?

    這群人大多數也都會向魏國散去,接下來估計會給魏國造成不小的邊境騷動。當然這也是蘇青樂意見得的。

    終於是在黃昏時刻,大軍到達了附近的縣城下。

    抬眼看去,這縣城也隻是掛了個縣城的帽子罷了。若是有現代的gdp作為參考的話,那估計整個縣城加在一起,都不及神都一個富家公子一個人的花銷。

    加上這最近十幾年裏戰火不息,百姓也沒有時間安定下來種植稻穀麥子。直接導致了這裏的淒慘荒涼。

    不少平民甚至當著他們的麵爭搶一小包米糠,為此打得頭破血流。

    明明已經一副骨瘦如柴的身軀,卻還為了這一口糧食耗盡最後的力氣。

    不過悲天憫人從來不是蘇青的行事作風。即使他知道這群人是為了生存不得已如此行徑。

    馬蹄聲逐漸遠去,隻留下那群廝打過後的屍體。沒有人會給他們收拾,也沒有人會可惜他們如此輕易的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甚至會有人趁著夜色降臨,偷偷將屍體帶回家,當做一頓美味……

    這不是一個和平的年代,神都的居民不知邊境戰火。因為他們二者根本就不在同一個世界,他們從未嚐過這種饑餓到瘋狂的感受。

    蘇青帶隊進入縣城內後,也是巡視了一番。

    景象與往年比起來,居然還差了很多。估計在楊青雲的治下,百姓也過不好日子。

    可是在朝中卻有不少奏報表示,楊青雲在邊境治理的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看來這些人也收受了楊青雲不少好處。

    “元帥,你說這天下會有太平的那一天嗎?”楊廷宇一直跟在蘇青身邊,目睹過北方遊牧的襲擾。

    整片村莊被火海覆蓋,男殺女奸。昨天還好好的和睦友鄰,明天就和世界說了再見。

    當兵的見過了太多血腥,早已經把這顆心煉製的如鋼如鐵。隻剩下征戰四海,不破樓蘭終不還這一個念頭。

    蘇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他從百年前就一直在軍中生活。他每天隻想著該如何戰勝對方,如何從敵方嘴中啃下一塊土地。攻城略地,戰無不勝,就是他的一生的執著。

    他甚至都沒有想過,若是戰爭結束的那一天又應該如何。

    他沒有正麵回答楊廷宇的發問,而是說道“或許吧,我也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內,我倒是希望能再看一眼天下太平的樣子。重現一次當年大夏王朝的盛世。”

    “是啊,可是要想做到又何其難。莫說是一百年,就算再過數百年,怕隻會繼續延續現在群雄割據的場麵。”楊廷宇有些感歎的說道。

    每個帝國之間的實力都大差不差,根本沒有滅國的機會。就算大明國力雄厚,是七國中最強的那個,可是也架不住其他國家的合縱壓製。

    北邊是來自大草原的侵襲;西邊又是三國聯軍的打壓;還有南方的單桓不斷在海上馳騁,不斷掠奪沿海居民。

    “大明現在守住這幅員遼闊的疆土已經實屬不易,想要再進一步實在是難上加難。”宇文崎在一旁皺著眉頭說道。

    “王爺但凡領兵作戰,那必然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隻可惜被朝廷牽絆,那些不長眼睛的東西,就應該讓他們見識見識邊境的虎狼。”

    蘇青麵色有些不喜,他手下的人說話有的時候不知所謂,就怕被人抓不住他的小辮子。

    “行了,行了。不該說的別說。我們一直這麽打下去,也會把整個大明打垮。有些事情是我們顧不到的,聽從皇上安排就是。”

    “是。”宇文崎自知失言,立刻拱手致歉“都怪我管不住這張嘴,給元帥招惹一群蒼蠅。”

    “得了,別在那跟我裝認錯。人家縣令還在等著我們入席,就不要耽擱了,辜負人家一番好意。”蘇青有些無奈的說道。

    這宇文崎和郭保是他最擔心的兩個人,同時他們兩個也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教導他們花了不少精力,但唯獨沒把這性子磨平。

    自己遲早會退居二線,務必要在自己退休之前找好接班人。

    其實他自己早已經有了最佳人選,那就是蘇鳴。隻可惜蘇鳴和他這兩個叔叔差不多,都有些傲慢,易怒。這也是為什麽蘇青一直沒有給蘇鳴一個較高的職位。

    本來想著讓他先自己跟前再學習個十來年,到時候再把他提拔上去曆練曆練。

    但沒想到皇上比自己下手還快,提早一步為一張調令把他調到了千裏之外的溟州。

    不過這倒沒什麽,反正自己還有那麽多的時間。而且趁著這功夫也可以讓蘇鳴在官場中多走動走動,這也可以為他多積累一點朝內勢力。

    可是他的這些用心卻並沒有讓蘇鳴感受到,反而成了隔閡。隻不過蘇鳴一直在他麵前沒有表現出來,再加上他並不過問,也就看不出來這些。

    回到現在

    這縣城的府官一聽說蘇青要來,也早已備好了酒席。隻不過邊境的縣城都過於貧苦,就連他這個縣令過的也是緊緊巴巴。

    這裏的百姓也沒什麽東西可以搜刮的。而且距離京都那麽遠,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兒。他就算是想貪墨也沒有這個機會。

    一場酒宴,說好聽點兒叫酒席,說不好聽的也就是頓家常便飯。

    不過蘇青等人也不是那種過慣了錦衣玉食的公子哥,拿起桌子上的大餅就狠狠地啃下去。

    還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整個酒席的食物就被他們如同風卷殘雲一般消化幹淨。

    “啊這”一旁的平言亮還沒跟蘇青說上兩句話,就被他手下這幫人的驚人飯量所嚇到。

    蘇青則是抱拳致歉道“我手下這幫人都是粗人,行兵打仗習慣吃飯的速度一時間也慢不下來。行為不周之處,還請您多多擔待。”

    平言亮還能說什麽,正主都已經給足你麵子了,他也不好讓蘇青下不來台。

    隻好打了個哈哈“各位將軍都為我大明浴血奮戰,隻是吃了兩口飯罷了,不必客氣。”

    說著又舉起手中的酒杯,向蘇青敬酒道“蘇元帥為我大名立下赫赫戰功,這次又勇退三國聯軍。在下一直想見一麵元帥真容,可無奈在下身份低微,一直沒有機會。

    既然元帥此次能蒞臨寒舍,就請允許鄙人敬元帥一杯酒。”

    “不必了,在下不勝酒力,隻能辜負縣令大人的一番好意了。”蘇青隻是表麵上客套,但是畢竟身份差距擺在那裏。他雖然言語上可以平輩相交,但是在這種場麵上對飲實在不是他可以做到的。

    察覺到蘇青語氣和臉色的變化,平言亮也立刻覺察到自己的失誤。立刻放下酒杯,走到蘇青麵前拱手作揖賠禮道“下官一時唐突,還請元帥饒恕下官!”

    “不必了,你下”還沒等蘇青話說完,一道聲音便如針尖刺入他的耳中。

    “看來各位都在啊!怎麽也不給我留個位置啊。平知縣,你這麽做可就不對了呦。”

    那聲音讓他日思夜想,恨不得將聲音的主人千刀萬剮、食肉寢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