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社是一個時代的產物，在改開之前，幾乎每個縣、每個農場都有鐵木社，在城裏人看來，鐵木社是最低級的單位，城鎮戶口兩牢釋放人員才會被安排進鐵木社，但在農村戶口看來，能進鐵木社就是大造化了，每月十八塊五也算吃上皇糧了，家裏農活還不耽誤。

    那時每個縣總有兩個比較重要的企業，一是農機廠，主要維修農業機械，拖拉機、東方紅之類，相對來說比較高大上。第二就是鐵木社，鐵木社生產鋤頭、鐮刀、掃帚、簸萁……雜七雜八，雖然產品不能登堂入室，但不可或缺。

    紅星鐵木社坐落在十三塗農場，十三隻是標號，標記適合耕作的沿海灘塗地塊，這十三塗農場幾易其主，一開始是軍墾農場，後來歸了縣裏，再後來荒廢了，可鐵木社舊址保留了下來。鐵木社的院牆差不多有一百米見方，是個很大的院落，周圍黃蒿叢生，深能沒人。

    陸晨多少知道鐵木社是怎麽回事，花簾月壓根不知道鐵木社是什麽東西，兩人一見遠遠飄來個大燈籠，不由自主的往後退，這時天還很黑，從野地荒草裏飄出個燈籠來，叫人膽顫。陸晨早已把蟾骨弓捏在手裏，鋼珠塞進皮兜。

    燈籠一開始很遠，等到飄近了，兩人才發現，那燈籠有半人多高，有一米五六的樣子，比煤氣罐還粗，離地三四尺，飄飄蕩蕩撞向了鐵木社的大門，咚的一聲響，大門裏麵有人應聲：誰呀？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一個人腦袋，那人五十歲上下，戴著副金邊眼鏡，穿戴極為幹淨利索，那人一看燈籠，笑道：來的這麽早啊？

    一開門把燈籠讓了進去，好像已經習以為常。

    燈籠進去後，那人抬頭看見陸晨和花簾月，好像很緊張，用一支強光手電，向陸晨和花簾月射來一束強光，強光照的花簾月和陸晨睜不開眼，這麽做很沒禮貌。

    陸晨和花簾月遮眼之際，那人問道：你們是什麽人？來這裏幹什麽？

    陸晨說：你先關了手電，我們是來找霍天成的。

    那人說道：上行頭角，養新生之血而止痛。

    陸晨回答說：下行臍海，引清陽之氣以調經。

    這是反川穹歌，暗三門獨有的暗語黑話，用以確定暗三門身份，當日陸晨和秋飛白見麵，用的就是這個。

    那人關了強光手電，說：我就是霍天成，是誰介紹你們來的？

    陸晨遞上羅文尚給他寫的紙條，霍天成展開一看，問道：你們身上帶著啃子嗎？

    啃子就是寶物的意思。

    陸晨說：我們帶著鐵背梭的魚鱗甲。

    霍天成顯然知道鐵背梭是什麽東西，對陸晨說：拿出來看看。

    陸晨便把一布袋魚鱗甲拿了出來，給霍天成看了看，霍天成態度立即好轉，露出微笑模樣，說：這東西不常見，進來吧。

    陸晨和花簾月走進鐵木社的大院，進來一看，滿地空曠，除了四角上長著幾叢枯草，院子裏什麽都沒有，隻有正北邊有三間低矮的紅磚房，煙囪上冒著青煙。

    那個大紅燈籠在院中飄著，中間忽然裂開，左右兩分，裏麵竟坐著個人，那人矮小精瘦，四十歲上下模樣，從燈籠裏跳了出來，看著花簾月和陸晨對霍天成說：嚇死我了，原來這兩位也是進蜃樓海市的，我還以為是走錯路的呢，還以為破了相呢。

    霍天成指著矮小精瘦的人給陸晨和花簾月介紹說：他叫何永昌，是龍甲神章門裏的高手，這燈籠就是他的傑作，我這裏的常客。

    花簾月好奇的問：何先生，你是坐燈籠飛過來的？

    何永昌見了花簾月，有些神魂顛倒，說道：對對對，我這燈籠能飛七八百米高，坐著燈籠來的。

    陸晨和花簾月對視一眼，兩人在感慨暗三門比想象中還要神奇。龍甲神章門會製作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會飛的燈籠就是其中之一，暗三門很多著名兵器都出自龍甲神章門。

    霍天成又給陸晨和花簾月介紹說：我燒蜃樓海市抽燈頭稅多年，賃下這麽個地方開市，這裏空曠少人，可以說兔子不拉屎，不容易破相，你們來的早，等一會他們人就都到了。

    霍天成把三人讓進屋裏，彼此簡單的了解了下，霍天成說：陸先生，陸三山是你什麽人？

    陸晨一驚，說道：那是我爺爺？

    霍天成見他是暗三門世家，愈發尊重起來，問道：他老人家身體還好？

    陸晨說：年前見背了。

    霍天成深深點點頭：呃！他老人家來過我這裏幾回，那時我還年輕，你們做河下生意的，手裏頭東西不少。

    陸晨謙虛的說：慚愧。

    聊天間，不知不覺，院子裏已經來了三四十號人，這些人各種打扮的都有，有驢友裝束的，有叫花子行頭的，不一而足，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都背著露宿的行李，淌著清鼻涕，打著噴嚏，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在戶外過的夜。

    見來了許多人，霍天成出門打招呼，陸晨和花簾月也跟了出來，花簾月對陸晨說：我聽師父說，暗三門人是不住店的，都是住在荒郊野外，不論冬夏，下次咱們出來，也得這樣，這才顯得專業。

    陸晨發現，有好幾個叫花子模樣的人，穿著郝瘸子一樣的紙衣裳，背著鋪蓋卷，腰裏一邊係著搪瓷缸子，一邊係著大葫蘆，拄著根木棍，一頂狗皮帽子壓著亂蓬蓬的頭發，好幾個人裝束幾乎一模一樣，這才是暗三門江湖老客的標準裝。

    別看院子裏隻有幾十號人，已經可以開市了，因為暗三門市場不可能像趕大集一樣人山人海。

    天快破曉時，霍天成從屋裏搬出一口大柴鍋來，那鍋非常古樸，材質看著像青銅，形狀十分奇特，鍋身是一隻龜和一隻鶴的合體，龜嘴就是灶眼，鶴嘴高高向天，就是煙囪，鍋底下添柴，生起火來，鍋裏也不舔水，而是扔進去許多石頭，然後蓋上鍋蓋。

    霍天成又抬出一麵大鑼來，咚的一聲敲了一下，說：古有陶朱，開商興賈，買賣公平，利在人心！稅取百一，各安規矩，錢貨易手，永不反悔。開市！

    隻見霧氣彌漫，不一會整個院子被濃霧籠罩，伸手不見五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