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風雨中,有人憂有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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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丞相府,書房。
右丞相一身黑色便服,站在書桌後,拿著毛筆,正在揮毫。
今日是右丞相家的大日子,李家終於要迎來第一個嫡孫。
右丞相高興、激動得特意請了一天假,就等嫡孫出生。
咚咚咚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右丞相筆尖一頓, 以為是下人來報嫡孫出生了,心裏充滿了喜意,恨不得立即走出去,看一看他的嫡孫。表麵上,右丞相繼續揮毫,氣定神閑的說:“進。”
書房門打開, 府裏的家宰走了進來。
家宰恭敬的行禮道:“啟稟丞相, 禦史中丞求見, 說有要事要稟報丞相。”
“何事?”
“秦王遇刺。”
“什麽?”
右丞相大驚,猛地抬頭,手中的毛筆點在紙上,濃墨迅速在紙上暈開。
“什麽時候的事?他現在在哪?”
“在廳堂。”
右丞相丟下毛筆,急歩來到廳堂。
廳堂裏,五十多歲的禦史中丞方山正坐在客椅上,喝著下人奉上的熱茶。聽到內堂動靜,方山站了起來,待右丞相走出來時,立即拱手行禮。
“右丞相,出大事了。”
右丞相開門見山的問道:“秦王當真遇刺?事情發生在什麽時候?你是如何得知?”
“回丞相,昨日秦王和陛下去堯山大營,為出征將士送行,秦王講話時,在場的一個普通士卒,突然用袖箭襲擊了秦王。”
右丞相又問:“消息從何而來?”
“昨夜就已傳開,我聽聞後派人去查驗,確定是真的,”方山說, “據可靠消息,秦王傷得非常嚴重,隨時都有可能”
右丞相凝眉道:“堯山大營那邊,現在是什麽情況?”
“秦王遇襲後,秦王當場給此事定性,對在場的將士說是匈奴人所為。今日一早,左丞相斬了刺殺者祭旗,率軍出征。”
方山說:“陛下和秦王現在還在堯山大營,櫟陽城內一切如舊,目前無調動。”
右丞相問:“常陽侯那邊什麽反應?”
“目前還不清楚,”方山說,“有沒有可能這件事就是常陽侯”
是就好了右丞相暗歎一口。他不認為常陽侯會愚蠢到這種地步。
“丞相,我們現在”
右丞相瞥了眼方山,說:“此事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
方山不解道:“丞相,我們不做些什麽?山以為秦王遇刺,我們”
右丞相打斷道:“中丞沒別的事情就請回吧,本相還有事,恕難奉陪。”
方山欲言又止的看著右丞相,無奈告退。
右丞相看著方山離去的背影, 神色晦暗的坐著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嬰兒的啼哭聲打斷右丞相的思緒。右丞相看著滿臉笑容,抱著嫡孫快速走來的長子李雲,露出招牌式的彌勒佛笑容。
“爹,生了,是個小子。”李雲人還在廳堂外,就開始吼道。
“好,好,”右丞相接過嫡孫,樂嗬嗬地抱著,看看嫡孫長得像誰。
李雲在旁看了一會,拱手行禮道:“還請父親賜名。”
右丞相顯然早就想好了孫子的名字,說:“墨。”
“從今日起,你就叫李墨了。墨兒”
右丞相逗了會孩子,將孩子交給一旁的奶娘,示意其帶著孩子退下。
李雲正要跟著,右丞相喊住李雲,說:“雲,你留下,為父有事要和你說。”
李雲見父親神色凝重,不免有些疑惑:“爹,發生什麽事了?”
“你和秦王近年還有往來嗎?”
李雲頓了兩秒,說:“沒有,爹怎麽突然說這個?”
“你是否有恨過爹,要不是爹不識相,以你和秦王的交情、才能,不說能你像張平一樣封侯,至少也有機會位於九卿之列。”
李雲神色凝重道:“秦王要對我們家動手了?”
“秦王遇刺了。”
“什麽?”李雲驚道,“什麽時候的事?”
“昨日,秦王在校場講話,台下有個士伍用袖箭,襲擊了秦王。”
“你擔心秦王和陛下會借機發難?”
“事情發生時,秦王已將此事定性為是匈奴人所為,大軍也在今日早晨出發,”右丞相問,“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陛下已經不在乎幕後主使,要將敵對之人都當作幕後主使,”李雲沉聲問:“爹,近日以來你或者那些人可有做過什麽?”
右丞相微微搖頭:“爹知道陛下一直在等著我們動手,又怎會如此。”
“爹跟你說這些,是要你有所準備,秦王若是無事,一切或有轉機。到時,你去向秦王,檢舉我。秦王重情,以你和秦王的交情,或可留下你一家。”
“陛下素來仁厚,現在或隻是在氣頭上”
“秦王歸來前,陛下曾為了秦王誅殺了一批宮女。宮女裏有一些人的探子,也有無辜的。”
右丞相說:“陛下平時是很仁厚,但可一旦涉及到秦王,陛下會變得很極端,特別是在經曆過秦王戰死一事後陛下不會管那麽多的。”
李雲皺眉思索道:“我們若是能抓到幕後主使”
“剛不是說了,陛下不在乎幕後主使是誰,”右丞相說,“秦王將事情定性為匈奴所使,或是純粹為了不影響大軍出征,但陛下和左丞相顯然不這樣想。”
“自秦王歸來後,陛下一直都想這樣做,不然她不會先不論青紅皂白,誅殺宮女,清除宮裏的探子,又有意讓我們認為現在的秦王是假的。”
右丞相說:“倒是秦王有意阻止陛下,否則那日秦王不會突然出現。”
李雲說:“我的意思就是找出幕後主使,將他交給秦王。”
右丞相沉默良久,說:“如果幕後主使,是那位呢?”
“誰?”
李雲剛問完,忽意識到父親指的是,頓時臉色大變,下意識說:“爹,你是說不可能吧,他不是被如何能做得到?”
右丞相沒有回答,說:“不說這些了,爹跟你說這些,是讓你有個心裏準備。希望秦王沒事吧,不然你也去吧,開心點,今天是個好日子。”
常陽侯府,廳堂。
常陽侯衣衫不整地摟著兩個春光外泄的美妾,伴隨著悠揚的樂曲,欣賞著侍女優美的舞姿,美滋滋的喝著美妾嘴對嘴喂的小酒,好不快活。
這時,常陽侯看見府裏的下人,帶著他最為倚重的一位子侄趙集快步走了進來。趙集滿臉笑容,一看就是遇到什麽好事。
“叔父,好事,天大的好事啊,這次真是上天都站我們這一邊。”
常陽侯吃了顆美妾喂的葡萄,眼睛盯著為首侍女的妖嬈身姿,隨口問道:“何事讓你高興成這樣?”
“秦王遇刺了。”
常陽侯劇烈的咳嗽起來,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
“你咳咳,你說什麽?”
“秦王遇刺了,就在昨日秦王和陛下給左丞相等人送行的時候。”
“當真?”
“千真萬確,外麵都已傳開了。據說秦王傷得十分嚴重,肚子都被打穿了,隨時都有可能會死。”
“哈哈哈,好,這個禍害終於要死了,真是天助我也,”常陽侯哈哈大笑,“集,你坐,”常陽侯又對一旁的家宰說,“去將其他人也叫來,這等好事,值得痛飲。”
“叔父”
趙集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常陽侯身邊的美妾。
“你們先下去。”
待美妾、樂師和侍女等人離開後,趙集立即說道:“此事之後,陛下定會對堯山大營進行清洗,我們正好可以借此機會,除掉張平、左戍等人。
張平、左戍一除,其他人定然人心惶惶,我們再出麵拉攏他們到了那時,不管秦王是否死了,陛下和秦王都是隻沒了牙的老虎,還不是任我們擺布。”
常陽侯眼睛一亮,大笑道:“彩,集真乃我趙家之塚虎。”
趙集謙虛一笑:“叔父謬讚了,小侄不過是將叔父心中所想,先說出來而已,叔父不怪罪我就好,怎值得叔父如此誇讚。”
常陽侯笑說:“你呀,什麽都好,就是太謙虛了。”
“此事就著你去辦,”常陽侯囑咐道,“不過暫時先別輕舉妄動,視情況而定。”
“諾。”
三日後。
廣陽宮,啟明殿。
施重身著中性黑袍,紮著男士發髻,正在向柳山青匯報三日來的調查結果。
“目前可以確定,此事和右丞相、常陽侯等人無關。他們在知道秦王遇刺後”
柳山青打斷道:“朕不關心他們是否和此事有關,朕要的是證據。”
施重一愣,拱手道:“臣明白了。”
“朕再給你兩天時間,兩天後,朕的案頭上要看到朕想要看的東西。”
“諾。”
施重遲疑道:“陛下,秦王他”
“秦王傷重,現在需要靜養,這等小事就不用勞煩他了。”
“臣明白,臣是想說,臣能不能去看看秦王?”
柳山青看了施重幾秒,微微點頭。
“謝陛下,臣告退。”
柳山青拿起一份奏章式樣的文本,問:“廷尉來了嗎?”
“回陛下,已經來了,正在外麵候著。”
玉兒話音剛落,留著八字胡,年紀三十歲左右的廷尉走了進來。
“臣參見陛下。”
柳山青開門見山的說道:“秦王遇刺一事,你查的怎麽樣了?”
“臣無能,目前還沒有進展,還請陛下降罪。”
柳山青眼神淡漠的看著廷尉,將手裏奏章式樣的文本遞給玉兒。
玉兒雙手接過後,立即走向廷尉。
柳山青說:“朕知道你查不出來,你也不用再查了,朕已幫你查好。按著名單,抓人吧。”
廷尉“諾”了一聲,雙手接過玉兒手裏的名單,打開一看,瞬間臉色大變。
“這陛下”
柳山青瞥向廷尉。
廷尉的模樣看起來十分焦急。他說:“陛下,這份名單是否弄錯了?右丞相怎麽會和刺殺秦王一案有關,他斷然不可能會刺殺秦王。”
“哦?廷尉如何斷言右丞相不會刺殺秦王?可有證據?”
“可這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此案和右丞相有關。”
“你要的證據,朕兩日後給你,先去辦吧。”
廷尉拱手道:“沒有證據,恕臣難以從命。”
柳山青猛地一拍桌子:“大膽,你要抗命不成!”
廷尉不驚不慌的說道:“臣隻是在依律辦事。”
“好一個依律辦事,”柳山青吼道,“來人。”
守在門口的女侍衛立即走了進來,拱手行禮。
柳山青盯著廷尉,說:“廷尉章閣抗旨不尊,包庇嫌犯,現革去廷尉一職,押入廷尉獄。”
“諾,”女侍衛立即上前,將廷尉押走。
柳山青看著被拖走依舊滿臉倔強的廷尉,說:“玉兒。”
“奴婢在。”
“現任你為代理廷尉,專辦秦王遇刺案,巡城一營任你調度,但有不遵、反抗者,誅。”
“諾。”
“朕給你三天時間,三日內,朕要看到結果。”
“諾。”
“去吧。”
玉兒行了一禮,立即走了出去。
一時間,偌大的承明殿就剩下柳山青一人。
殿外陽光明媚,殿內莫名有些陰冷。柳山青端坐在高堂之上,看著地上從窗戶漏進來的光斑,大殿之中有種蕭索感。
柳山青清楚她這樣做,會造成怎樣的影響,會引發怎樣的後果,施然知道後可能會阻止她,不理解她,但柳山青不在乎。
隻要施然能平安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柳山青不想不願意再一次失去施然。
啟明殿,偏殿。
施重走進來時,施然正躺在榻上和安越夫人說笑。
安越夫人神情憔悴,眼睛有點紅腫。
前兩日,安越夫人剛得知施然遇刺的消息時,當場差點暈了過去。隨後,安越夫人連忙趕到堯山大營,見施然已清醒,這才重重的鬆了口氣。
昨日,施然回到皇宮,安越夫人不放心施然,也跟著住了進來。
眼下,安越夫人又一次再向施然抱怨,施遠不是個東西,兒子受傷了,竟然還出征。
安越夫人倒不是不明白事理,但明白歸明白,不耽誤她抱怨施遠不是個東西。
“大兄,好些了嗎?”施重問。
盡管施然的後腦勺還是疼的跟要炸了一樣,肚子更是吃飯喝水說話都會疼,但施然現在有意滿不在乎的說道:
“好多了,一點小傷而已,你們一個個弄得我跟要死了一樣。”
安越夫人不悅的嗬斥道:“瞎說什麽,這話是能亂說的?”
施重坐在榻邊,笑說:“我可不擔心你,你皮多厚,一根破袖箭,如何能傷到你。”
“你不擔心沒關係,你幹嘛要坐在我頭旁邊,將屁股對著我?你是想一屁崩死我嗎?”
“我可不敢,我要是一屁崩死你了,陛下可饒不了我。”
施然眼眉微動,問:“山青在做什麽?”
“沒什麽,就是在調查刺殺你的幕後真凶,眼下已經查出來了。”
安越夫人忙問:“是誰?”
“就那些人唄,還能是誰,”施重說,“世母、大兄你們放心,陛下已經派人去把那些人全都抓起來了。”
施然忽捂住鼻子,大喊道:“好臭,施重你還真想崩死我啊。”
“瞎說,我沒有,你別往我頭上推,明明是你嘔”
“就是你,我都聽到響了。”
“是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