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 歡迎你們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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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後,櫟陽城小紅樓。
    人聲鼎沸的廳堂裏,所有食客都在談論同一件事。
    “今日告示欄裏的新告示,你看到了嗎?”
    “沒去看,上麵寫了什麽?”
    “陛下、秦王要公開向天下招攬賢才,隻要是我大隨子民,無論你是農民、商賈、贅婿或者是某個人家的門客、家奴,直係三代家世清白者,都可以參加半年後的科考。”
    “真的?沒騙我?”
    “我騙你幹嘛,沒聽到他們都在說這件事。你平日不常說曲逆侯沒有眼光,隻是運氣好,早早結識了秦王。現在好了,你的機會來了。”
    “哈哈哈,你也一樣,不用繼續待在平越侯府,聽那粗人的哀嚎了。”
    “是啊,總算是熬出來了,接下來就是我們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跟我說說科考的細則,除了要直係三代家世清白外,還有什麽條件?”
    “王公貴族、公卿之後參加科考,要出一金的費用,商賈的後代要出一千錢。”
    “我們這種門客呢?”
    “門客、贅婿、家奴或者普通黔首都無需費用,可免費報名、參考。報名時間是一個月後的今日,在各地的府衙報名。”
    “為何我們這些人不需要報名費用?”
    “因為秦王好啊,再說即便秦王自己是公卿之後,但他一直都對那些王公貴族、公卿有意見,小時候就經常暴揍那些公卿之後。”
    一旁酒桌上的一絡腮胡男子插話道:“這是一方麵原因,據我所知,秦王、陛下原先沒打算收科考報名費,所有人都可以免費報名。
    是一些參與決策的大臣,堅持要收平民的費用,而且是鄉試收一次,郡試還要收一次。
    秦王瞬間大怒,拍案將他們罵了一頓,然後革了他們的職,定下我們現在看到的報名規則。
    那些公卿,包括參與決策的大臣的子侄現在都恨死那些大臣了,恨不得扒了他們的皮。
    一金啊,這錢對於一些公卿而言,是不算什麽,但對有些為官清白的大臣來說,這和要他們的命沒有區別。”
    “該,讓他們就想著收我們的錢。”
    “鄉試、郡試怎麽說?有什麽不同?”
    “科考分四次,鄉試、郡試、國試和殿試。鄉試是最簡單的,就考一些律法。郡試、國試都是為了篩選人,擇優錄取。
    一旦通過國試,就可以做官了。殿試是由秦王、陛下親自考核,考核通過的秦王、陛下會重點培養,以後有望位列九卿。”
    “鄉試考律法?那我完了,我對大隨律法一竅不通。”
    “我也是,其實不光我們,商賈、贅婿、家奴和各地的百姓有幾個是知曉律法的。第一次考試就考律法,明擺了是刁難我們嘛。”
    “律法乃我大隨之根本,連律法這種隻需要死記硬背的東西都記不住的人,焉能有治世之才?”
    “嗬,我師從張子,我師乃當代兵家大師,張合。我個人之才名不敢自誇,可我師這樣的大師亦對律法不熟悉,這能說明我師沒有治世之才?”
    “哇哦,張合啊,兵家大師啊,好厲害啊,這麽厲害的人物,我怎麽沒有聽說過。”
    “你……見識淺薄,自然沒有聽說過。”
    “嗬,就算我見識淺薄,汝師若真是兵家大師,今年應是高壽了吧。昔日匈奴欺我大隨,逼我大隨嫁女和親之時,你師為何不毛遂自薦,請兵攻打匈奴?
    還因為汝師對律法不熟?可我記得,五世時隻要有公卿舉薦,是可以免去律法考核的。”
    “你懂什麽,但凡大才,都應有王侯親自相請,焉有毛遂自薦之利。隻有庸才才會毛遂自薦。”
    “朝廷缺乏能臣幹吏時,朝中曾有人向秦王、陛下舉薦西山四聖,說秦王、陛下若是能親自前往西山,請四聖出山,我大隨則可百年無憂,再無人才缺乏之患。你們知道秦王當時說什麽了嗎?”
    “肯定不是好話,我記得秦王最討厭的就是那種有點才能,就裝腔作勢的人。”
    “沒錯,秦王的原話是‘四聖?四個一輩子躲在深山的人也配稱聖?他們若真是聖人,有經天緯地之才,昔年我大隨受辱時,他們在何處?
    他們是已達到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境界,還是他們打心眼裏認為,他們非隨人,大隨受辱與他們何幹?
    想要他們出山,就得人一請再請,求著他們出山?
    爾等都是學識淵博之輩,飽讀聖賢之書,可曾於書中見過這樣一句話。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昔日我大隨受匈奴羞辱之時,就是一輩子都麵朝黃土背朝天,連自己名字都沒有的鄉間老人都恨不得自己能年輕二十歲,拿起武器上陣殺敵。
    他們呢?
    在孤看來所謂四聖,連鄉間那位連自己名字都沒有的老人都不如。
    若真要稱聖,那位鄉間老人才配稱聖。
    當然,他們若對大隨有恨,不願意為大隨出手,也是應該。
    但你們要清楚,大隨和天下是兩回事。
    大隨是一人之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是屬於世世代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的。
    你們可以不為大隨盡忠,卻不可視這片育養了你們的土地為草芥,任由外敵在這片養育你們的土地上肆意妄為,屠戮與你們說著同樣的話,留著一樣的血的同胞。
    就像那位鄉間老人,你們當他真的是對大隨忠誠?
    不,他連大隨是何物都不知道。
    他隻是看不慣那些蠻夷在這片土地上肆意妄為,屠戮與他說著同樣的話,穿著同樣衣服、流淌著一樣的血的同胞。
    這位一字不識的鄉間老人尚能如此,你們口中的西山四聖呢?
    有著淵博的學識,超過常人的才能,卻任由匈奴在這邊他們世代生活的土地上的肆虐,一直躲在深山老林裝世外高人。
    這樣的人莫說不配稱聖,就連人都不配做。
    在孤眼中,他們就是四條蟲。
    四條賴在大隨,浪費百姓辛苦種出來的糧食的害蟲。
    讓孤和陛下去請四條害蟲出山?
    他們配?
    孤不管你是發自內心的想要邀請他們出山,還是受到他們之托,為他們造勢,若有機會,請你替孤轉告他們。
    有才能,卻不為百姓謀利,讓百姓過上好日子,隻會躲在深山,擺出一副世外高人,又刻意與人結交,讓人替其造勢的人,是何等的虛偽、惡心。孤現在說起他們就有些作嘔。
    另外,他們若真對大隨不滿,對孤、對陛下不滿。
    可以學著孤造反。
    孤和陛下很歡迎他們這樣做。
    孤和陛下當初就是看不慣五世的軟弱,想要滅了匈奴,洗刷匈奴帶給我們的恥辱,替大隨換一換天,才決定造反。
    不過孤看來,這四條隻會躲在山裏,讓人造勢的害蟲是沒這個膽子了。’”
    絡腮胡男子繪聲繪色的說完,才發現原本熱鬧的廳堂裏早已變得十分安靜,針落可聞。廳堂裏所有食客都在看著絡腮胡男子,消化絡腮胡男子說的話。
    絡腮胡男子神色淡定,悠哉的喝了一口酒。
    良久,不知何人發出眾人心裏的感歎:
    “秦王真英雄也。”
    “秦王當真這樣說?”
    “當然,我有個親戚在宮裏當侍衛。他跟我說,秦王說這些話的當天,宮裏就傳遍了,那些大臣也都聽說了。”
    “大隨是一人之國,天下是天下的天下,真沒想到這種話會從秦王的嘴裏說出來。”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有理有理啊,就是這個道理。”
    “秦王是真厲害,竟然還歡迎別人學他造反。”
    “怎麽,你心動了,想造反了?”
    “你才想造反,我是佩服秦王,這才是真英雄啊。有史以來,哪個皇帝敢像秦王這樣,歡迎別人造反?”
    “可不能瞎說,秦王是秦王,不是皇帝。”
    “沒區別。”
    “區別大了,你這樣說,是對秦王的汙蔑。以前常有人說,秦王是想行田氏代齊之事,現在看來秦王是真的不想當皇帝。不然就以秦王的為人、胸襟,他若想當皇帝,斷然不會用這般下作的手段,他也沒有必要用這般下作的手段。”
    “是啊,秦王造反隻是要滅掉匈奴。秦王真的做到了。”
    “是秦王的父親左丞相做到了。”
    “你懂什麽,若非秦王之前憑一己之力,滅掉了匈奴上一任單於和一幹能打。勇猛的大將,讓匈奴無人可用,左丞相如何能這般輕鬆滅掉,我大隨百年大敵?”
    “秦王當真是天縱之才啊,他今年才二十五歲吧,這麽年輕,才執掌大隨三年,就滅掉了南越,滅掉了匈奴,就那區區西山四蟲,如何有資格和秦王比啊。還想要讓秦王去請他們出山,呸,他們也配。”
    “就是,秦王才是真正的聖人。”
    “我聽說秦王曾有劍聖之名。”
    眾人興奮討論的時候,絡腮胡男子悄然結賬,走出了小紅樓。
    他乃黑冰台散於民間,專門向民間傳播消息的人。此次他接到的命令是向百姓宣傳科考,讓百姓了解科考的細則。
    傳播秦王昔日在宮裏說的那番話,是絡腮胡男子自發的行為。
    絡腮胡第一次聽到秦王說的這些話時,就大為震撼、熱血沸騰,迫不及待的想要將秦王這番話公之於眾,讓百姓們都知道秦王是何等的英豪。
    隻是礙於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且若沒有命令,就在百姓之中傳播有關秦王的事情,無論好壞都是要受罰的。
    所以,絡腮胡男子這次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又如何能錯過。
    絡腮胡男子現在隻感覺暢快淋漓,心情無比的爽快。
    出了小紅樓,絡腮胡男子快步走向然山集團旗下的書店。
    秦王為了不讓天下有才之人因不知律法而被攔之門外,有意命令然山、青旅的印刷部,加班加點的印發大隨全套律法,麵向大眾售賣。
    每套律法的定價十分低廉,隻要五十錢。
    就算再窮苦的人咬咬牙都能買的起。
    絡腮胡男子來到書店,看著裏麵擁擠的人群,心裏一點都不奇怪。
    因為告示欄裏表明了書店裏有法律書籍售賣,且隻要五十錢,隻有腦子壞掉的人才不會過來買。
    絡腮胡男子現在就擔心,被人買完了。
    他雖是黑冰台之人,但秦王已經下令,黑冰台的人同樣可以參加此次的科考。
    能站在光明之處,誰又願意站在暗處呢。
    絡腮胡男子艱難的擠了進去,好不容易來到櫃台,跟掌櫃的說要買法律書時,卻看見櫃台上放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三個大字:
    已售罄。
    隨著科考公告的消息在各郡地公布,再加上黑冰台的人從中推波助瀾,像櫟陽城書店這樣的情況,天天都在上演。
    然山、青旅在各地的印刷部裏的印刷工具都快用的冒煙,還是跟不上百姓們瘋狂購買的速度。
    毫不誇張的說,短短幾日內,每十戶必有一戶人家有全套律法。
    然山、青旅負責人看著各地遞來的有關報告,皆是暗道秦王真是個經商天才,一套平時壓根沒人看的律法書籍,短短幾日就為集團創收純利五千萬錢。
    可惜秦王下了死命令不能加價,若是可以加價,或出一些精華本,還能賺的更多。
    施然看著然山、青旅遞來的報告,沒有任何反應。
    他讓然山、青旅售賣法律書籍,壓根就不是為了賺錢,隻是為了讓有能力的人不會被欄之門外,也是借此機會,增加百姓了解律法的途徑,讓百姓更加知法。
    另,施然沒有下令其他商賈不得印製律法書籍。
    施然其實十分歡迎其他商賈印製、售賣律法書籍,這樣可以減輕然山、青旅的壓力,讓更多有學之士,能盡快拿到律法書籍,早日背會。
    奈何,其他商賈印製之法太過落後,盈利之心又太盛,百姓們沒幾個人願意、也沒能力買他們印製的律法書籍。
    隨手將報告放到一旁,施然伸了個懶腰,看向一旁還在處理政務的柳山青,伸手輕輕撫摸柳山青一日比一日大的肚子,說:“已經有五個多月了吧。”
    “嗯,五個月十五天。”
    “可以查出性別了,我們今晚就回去了,明天去香江。去那邊的證件、機票還有酒店,我都弄好了。”
    柳山青自然沒有意見,且聽到施然這樣說,心裏也不有開始期待起來。
    她肚子裏的孩子會是什麽性別呢?
    是否會如施然期望的那般,是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