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強做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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縈繞著金檀香的廳堂裏,商濟民神色肅穆端坐在獨椅上,蹙眉打量相對而坐的一對新人。
商陸麵容沉靜看不出喜怒,蘇芷香癡癡地看著他,眼波流轉情意纏綿。不用問也知道,孫媳婦舍不得和離,看來還有轉機。
這樁婚事,可謂是南北藥商共同矚目,不管孫子對孫媳婦滿不滿意,哪怕他們做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也得把商安堂的麵子撐下去。
“景謙,你到底在說什麽胡話?都是成家立室的人了,豈能背信棄義罔顧倫常?”幸好他身邊都是嘴巴嚴實的仆人,這話要是傳到二房三房那邊去,恐怕就覆水難收了。
蘇芷香聽著嘴角一抽,情愛自由,棄就棄唄,哪有那麽嚴重,老爺子就愛講大道理。可惜,她算準了商陸的心思,卻算漏了老頭的疑心。
商陸挺直腰杆,麵不改色地說:“祖父,我和柳氏沒有感情相處不來,與其彼此耽誤,不如早日解脫。”
“解脫……你個頭!”商濟民氣到不行,揉著胸口長籲短歎,長孫向來是個懂事聽話的,即使當年遭遇失去雙親的痛苦,也能及時振作從沒讓他失望。
眼下剛過完新婚之夜,就把柳家姑娘棄作下堂婦,這種荒唐事傳出去,誰不替柳家喊冤叫屈,外人又不曉得他們有沒有夫妻之實,隻會謾罵商陸提起褲子不認人。
這麽一來,商家跟柳家是沒法打交道了,商安堂在江南的生意,恐怕也要一落千丈。
蘇芷香偷偷打量商濟民的臉色,心裏那團亂麻還沒扯清楚,雖說商陸看起來鐵了心要離,老爺子卻氣得吹胡子瞪眼,也不知道能不能離得成。
她沒有理由留下來跟商陸糾纏,多待一天,危險就多一分。況且,她隻是想搞錢,商柳兩家怎麽掰扯,跟她毫無關係。
商濟民在孫子麵前碰了壁,轉而看向為情所傷的孫媳婦:“昨日剛拜過堂,今日就要和離,你們兩個都把成親當成兒戲?柳氏,你心裏有委屈盡管說出來,太公幫你做主!”
得了吧您,少來摻和,屁事沒有。
蘇芷香嫌老爺子多事,表麵上還得裝作萬分不舍,愁眉不展哀怨地望著商陸:“相公想解脫的話,妾身心裏再痛也隻能放手成全……”
奸商,看我這麽傷心的份上,你好意思不多賠幾個錢?
商陸若有所思地看她低頭揉眼睛,嘴角揚起自嘲的苦笑,她果然還是要走,壓根就沒有猶豫,對他撒嬌無非是想提條件,心裏對他並沒有留戀。
這女子的情意,來得縹緲,去時無蹤,怎能相信她有真心?
蘇芷香還沒發覺自己被商陸看穿,哭得越來越賣力,幹嚎不見眼淚:“嗚嗚,好難過……”
商濟民驀地瞪圓昏花老眼,這丫頭,你在跟我演?
難怪之前總覺得不對勁,這孫媳婦竟是個沒心沒肺的,原以為她有幾分機靈勁兒,不同於乏味無趣的千金閨秀,以往商陸他娘就是不懂變通,時常被二房三房欺負。
今早敬茶的時候,老爺子看她把二房三房攪得雞犬不寧,還以為她在維護商陸,心想有她陪在長孫身邊,說不定意外地合適。
輾轉商場幾十年,從沒這麽看走眼,區區一個小丫頭,也敢算計他商家?
“景謙,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問柳氏。”商濟民奈何不了孫子,拿捏孫媳婦還是不在話下。
商陸遲疑地站起身,不知祖父在打什麽算盤,但他心意已決,那女子也是虛情假意,這樁親事唯有和離收場。
“相公……”蘇芷香感覺不妙,眼巴巴望著他清冷的側顏,“你別走。”
聽到她的哀求,商陸腳步一頓,眼角餘光看到她嬌滴滴的小臉,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由攥緊,狠下心沒有回頭。
空曠的廳堂隻剩她和老爺子兩個人,不知是穿得少,還是太緊張,她忽然覺得有些冷。
蘇芷香瞪著緊閉的房門,恨得咬牙,姓商的真不是男人,明明是他提的和離,卻把爛攤子丟給她了。
“柳氏,你休想瞞天過海!”商濟民冷不丁地沉聲嗬斥,嚇得她渾身寒毛直豎。
有那麽一瞬間,蘇芷香還以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轉念又想,如果老爺子知道她是冒充的,又怎會叫她柳氏?
蘇芷香強壓心頭的慌亂,故作鎮靜地看向商老爺子:“您這話從何說起呢?”
商濟民冷哼了聲:“景謙中毒不記事,你想另攀高枝,騙他和離,臨走還想從他身上撈筆好處!”
“冤枉啊,相公醒來不記得我,他不認這門親事,非要找公婆去質問……”蘇芷香越想越憋屈,理直氣壯地反駁,“哪知道公婆早就去世了,要不是我反應快,商家上下都知道相公腦子有病,二叔三叔早就找您鬧事去了。”
她自知不是老爺子的對手,擺事實講道理,輸人不輸陣。不過,這老爺子眼光真毒,盡管沒看出她是假新娘,卻識破她想跑路撈錢,這下麻煩大了。
蘇芷香暗地裏發怵,臉上難免露出愁容,商濟民還以為自己拆穿了她的心思。
“景謙一日未愈,你都有謀害他的嫌疑!實話告訴你吧,從你見媒婆帶回個丫鬟,直到你去取嫁妝,你的一舉一動,我都了如指掌。”
這種時刻被人監視的感覺,讓蘇芷香毛骨悚然,商柳兩家結親,怎麽還結仇了?老東西實在太陰險,提防家人,戒備親家,除了商陸誰都不信。
蘇芷香被他氣笑了:“老爺子該不會從我進門開始,就派人盯著了吧?那你應該知道,我沒給相公下毒,你自己都說過,要不是我給他封穴,他早就被毒死了。”
“放肆!他是你相公,你竟敢咒他!”商濟民聽不得這個“死”字,臉色鐵青,怒拍椅子扶手,震得腳下木地板都在抖。
蘇芷香暗自翻白眼,商陸是他心頭肉,旁人就不是爹生娘養的,活該給他孫子墊背。她狠掐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算了,好女不吃眼前虧,何必跟暴躁的老頭子鬥氣。
“瞧您說的,我愛相公都來不及了,怎麽會咒他呢?”蘇芷香悵然歎氣,故作委屈地搖頭道,“老爺子有所不知,相公不記得自己做過生意,他想去讀書考功名,嫌棄我拖累他的學業,我也是沒法子,才答應和離嘛。”
商濟民愣了下,商陸考中解元還是五年前的事,他不是不記得爹娘去世,而是把這些年的經曆全都忘了?
可憐他最有出息的長孫,腦子傷得如此嚴重,難怪孫媳婦等不及要改嫁。
“這麽說來,直到景謙痊愈,你都不能離開他半步。”商濟民皮笑肉不笑,陰森老眼死死地盯著蘇芷香,“如果外麵有人詆毀景謙,就是你傳出的流言,商安堂的名聲被人敗壞,也是你布下的陰謀!老夫我活到這把年紀,受不得窩囊氣,見不得糟粕事,一旦跟誰結了仇,不死不休!”
平白無故受到威脅,蘇芷香又氣又怕,但她從沒害過商陸,這不是訛人嗎?
“老爺子,咱們兩家無冤無仇,我為什麽要害相公?照你說的,我就像個十惡不赦的毒婦!”
商濟民緩緩起身,冷笑著走向她:“雖是無冤無仇,卻也無情無義,柳家送來那堆破爛嫁妝,就不是誠心嫁女兒的。”
確實,那麽不像話的嫁妝,倒像是騙婚撈一筆就跑。
蘇芷香本就不安的心沉入穀底,嘴上卻不服輸:“老爺子嘴裏沒句實話,虧你還說,沒人敢碰那些嫁妝。”
商濟民橫眉豎眼:“別人不敢,我怕過誰?柳竹苓那小子沒安好心,我奉勸你最好識時務,安分守己做商家的媳婦,全心全意照顧景謙。”
嗬,頑固的老東西,到頭來還不是為了他孫子!
蘇芷香這才意識到,那筆嫁妝是信任危機的根源,而她,從始至終都沒有逃出商家的機會。就算商陸肯放她走,最後也會被老爺子抓回來。
真讓人頭疼啊,她跑不掉,也搞不到錢,等商陸恢複記憶,豈不是將她逮個正著?但她現在不肯低頭,估計死得更快,這老爺子比商陸可怕多了。
看來,隻能趁商陸暫時想不起,見機行事設法脫身。
“柳……我爹那麽盼著我嫁過來,絕不會對商家有異心。”蘇芷香尋思嫁妝被柳竹苓身邊人動了手腳,但追究這些也沒意思,老爺子隻想讓她順從商陸,做好商家的孫媳婦。
“您多慮了,相公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哪個女子不心動呢?隻要相公肯回頭,我願意跟他好好過日子。”
老爺子稍微鬆口氣,這丫頭總算說了句實話!他的長孫,生得天人之姿,多少女子癡心愛慕求之不得,算她識相!
商濟民看蘇芷香溫順的模樣,滿意地點頭道:“放心,景謙那邊,我自有辦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