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心裏很不服氣，萬橘紅硬著頭皮也得承認，蘇芷香確是無可挑剔的美人。

    且不說好生養的妖嬈身段，她白皙肌膚欺霜賽雪，舉手投足間美眸流盼，那般嬌俏嫵媚的神態，哪個男人見了不心癢？

    想到商錦飛之前的失態，萬橘紅迫不及待地調侃道：“難怪二哥喝杯茶都大喊大叫，想必就是看堂嫂長得美，看得心花怒放呀！”

    話音剛落，蘇芷香和廖思燕的臉色都像吞了蒼蠅那麽惡心。

    “你眼神不好使吧，我把熱茶潑你身上試試，你能忍住不叫算你皮厚！”年紀輕輕的，怎麽就瞎了呢，她不過是被浪蕩子瞧一眼，蠢丫頭就想造謠不倫是非，當二房媳婦是死的麽。

    “橘紅，堂嫂無心之失有目共睹，你怎麽能無中生有！”廖思燕再不開口，恐怕謠言就長出翅膀飛出去了，“你嫉妒堂嫂美貌，已是犯了七出之條，煽動是非，更是犯下口舌之戒。”

    廖思燕神情嚴肅搬出休妻戒律，氣得萬橘紅臉色鐵青，豐潤的下巴都顫了兩下。

    “你欺負人！你相公夜夜不去你房裏，你才是嫉妒我們夫妻恩愛，巴不得讓我相公休妻，好歹毒啊！”

    萬橘紅發起脾氣口無遮攔，尖銳的聲音貫穿屋頂，膳廳裏所有人都聽到她罵的那聲“歹毒”。

    商陸匆忙抬頭看向那些女眷，原以為蘇芷香跟弟媳們吵架，但見她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擺明了不蹚這趟渾水。

    商錦飛淡淡瞥了眼廖思燕，沒事人似的繼續喝茶。

    “橘紅，誰欺負你了？”商錦盛直愣愣衝過來，趕緊抱住自己媳婦，“乖，沒事了。”

    萬橘紅仗著有相公撐腰，幽怨地怒視著廖思燕，但畢竟當著眾人的麵，她也不敢胡鬧下去。

    蘇芷香打眼一瞧，廖思燕慘白著臉，緊抿住顫抖的嘴唇，不讓自己失控出聲。她挺直的腰杆像被千斤重錘砸斷，渾身顫抖地靠在椅子上。

    這可不像她啊，被人戳中軟肋就卸去盔甲，難不成她對那個浪蕩子真有情意？不對，商錦飛被傳瘋犬症的時候，她眼皮都不帶眨一下啊。

    這麽說來，她最在意的應該是麵子，萬橘紅揭穿她不受相公待見，兩人分房睡到天崩地裂，都不可能有孩子。

    雖說抓住了廖思燕的把柄，蘇芷香卻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隻是這兩個弟媳婦，她哪個都不喜歡，懶得幫她們解圍，甚至還想看點兒熱鬧。

    “何事爭吵？”商老爺子耷拉著眼角，不滿地訓斥道，“妯娌不睦口出穢言，成何體統！”

    鄭氏和董氏隱約聽到媳婦在拌嘴，習以為常都沒放在心上，不料她們鬧得不可開交，連忙做樣子訓斥各自的兒媳。

    “我沒吵架，就是說去廟裏上香的時候，有個神婆高價賣求子符，我罵那婆子卑鄙。”

    先撩者賤，萬橘紅造謠揭短，蘇芷香還以為她有本事大殺四方，沒想到這麽快就滑跪了。

    台階都搭好了，即使廖思燕心有怨懟，也不得不妥協：“我和橘紅每月都去拜送子觀音，時常被那些神婆哄騙，說起來難免氣憤。”

    鄭氏趕緊出麵打圓場：“知道就好，下次見到那種人繞道走，莫被騙了銀子。”

    董氏也跟著找補：“拜佛心誠則靈，有觀音菩薩保佑，你們很快就能心想事成。”

    這一家子都知道老爺子愛聽什麽話，凡事都往子嗣上說，總是不會出錯。

    商老爺子哪有工夫管這種閑事，眼看眾人意興闌珊，便揮手散了這場家宴。

    商陸等人簇擁老爺子步行回紫金苑，蘇芷香跟著人群走過回廊轉角，看到池塘邊有個清秀女子，手裏牽著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神情猶豫來回張望。

    蘇芷香覺得新奇，商家還有這麽小的孩子嗎？不對呀，二房三房沒孫子急得猛吃龍眼，商陸二叔有納妾的心沒納妾的膽，三叔也不可能背著董氏亂來。

    可是，別家的孩子怎會出現在這裏？看這女子畏手畏腳，就像見不得人，難道是哪位大爺的通房丫頭？

    倘若這女子被納入家譜，家宴怎會沒她的份呢？她上不了台麵，隻能躲在眾人經過的地方，偷偷看一眼孩子他爹？

    男娃娃看到前麵有好多人，驚奇地瞪圓烏溜溜的眼睛，突然甩開女子的手，磕磕絆絆地奔向回廊。

    “小心，慢點兒。”蘇芷香看那孩子小短腿跑挺快，不知不覺停下腳步。

    男娃娃咿咿呀呀跑過來抱住她的腿，仰起小腦袋咧嘴笑，露出豁口大門牙。他雙手軟綿綿的，天真無邪的眼睛望著蘇芷香，讓她的心也軟下來。

    “你叫什麽名字？”蘇芷香撫摸他毛茸茸的頭發，那女子神色慌張地奔上前：“小寶，快放手。”

    女子厲聲嗬斥，嚇得孩子委屈地扁起小嘴，眼睛眨巴著泛起淚光。

    “沒事兒，別嚇著他。”蘇芷香彎腰抱起男娃娃，曲綏英帶著春花秋月圍在孩子身邊，生怕她抱不穩。

    那女子放緩腳步走過來，怯怯地打量她：“您，您是少夫人？”

    她們素不相識，但這女子能猜到她的身份，應該跟商家有關聯。

    蘇芷香點點頭：“不知這位夫人是……”

    “不，我不是夫人。”女子慌亂搖頭，語無倫次地說，“我姓方，您叫我玉婉吧。”

    “玉婉姐姐，您是小寶的母親吧，你們從哪兒來呀？”蘇芷香抱不動懷裏的小胖墩，隻得把孩子還給她。

    “是，我住在西院那邊。”方玉婉低眉順眼回了句，隨手扯過兒子披肩上的兜帽，罩住他的小腦袋。

    西院是商家仆人住的地方，蘇芷香看她身邊沒人跟著，自己帶孩子挺吃力，便叫春花秋月送她回去。

    方玉婉卻不急著走，望眼欲穿地看向那群老爺夫人，眸子裏的哀愁濃鬱不散。

    男娃娃眨著晶亮的眼睛，藕節似的小胖手緊緊摟住母親的脖子，歪著腦袋朝蘇芷香咯咯笑。

    “小寶，乖呀。”蘇芷香撥弄他衣領的兩顆絨球逗他玩，也不去催欲言又止的方玉婉。

    這女子滿麵愁容，想必是個有故事的人，她並非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應該是來見她想念的情郎。

    但她實在膽怯，不敢正眼看那群爺們，更不敢靠近那些女眷。有幾個丫鬟似乎認出她了，卻都沒有聲張，默不作聲地往前走。

    蘇芷香看不下去，這明擺著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孩子他爹到底在裝什麽？

    “你想找誰，我幫你叫過來。”她倒要看看，哪個不要臉的玩弄女人不認孩子。

    “爹！”男娃娃盯著她身後的方向，興奮地揮舞雙手，稚聲稚氣地連聲叫爹。

    蘇芷香倏然回頭，看到玉樹臨風的商陸緩緩朝她走來。

    “你是他爹？”蘇芷香驚訝地張著嘴，“動作挺快啊，連兒子都有了。”

    好一個奸商，裝什麽不近女色，口口聲聲守禮法，偷偷摸摸生孩子，真有他的！

    蘇芷香向來不在意商陸是否清白，但在此刻，她心裏卻有種微妙的失落感。就像親手剝開一顆大白菜，發現菜心全都黑了，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商陸莫名其妙地瞥她一眼：“誰是他爹？”

    就算他失去了五年的記憶，也能堅信自己未做人父，他跟蘇芷香偶爾幾次親密接觸，已經突破了身體承受極限，怎麽可能造個孩子出來卻不自知。

    “不是少東家。”方玉婉咬著唇，眼角開始發紅了，“少夫人別誤會，真……真不是。”

    蘇芷香沒來由地鬆口氣，她搞不懂自己為何是這種反應，但也無暇深究：“哦，那是誰呢？”

    她發現方玉婉目不轉睛地看向老爺子，心尖劇顫，不會吧，老蚌生珠喜來子，小寶竟然是小叔？

    蘇芷香震驚到說不出話，商陸走出人群引起老爺子注意，商濟民回頭看到那對母子，臉色微沉，念在孩子的份上，走過來想看一眼。

    “爹！”男娃娃看到老爺子更開心，扭動著小身子想跳到他懷裏。

    商濟民老腿一軟差點摔倒，冷眼怒視商錦飛。

    不待他發話，商錦飛忙不迭跑過來，煩躁地訓斥方玉婉：“誰叫你把小啞巴帶出來的，丟人現眼，還不快把他領回去！”

    “爹！”男娃娃見誰都叫爹，好不容易叫對一次，還被親爹嫌棄丟他的臉。

    “是、是我不好……馬上就走。”方玉婉抖縮著抱緊孩子，眼裏淚汪汪的，不敢正視商錦飛，低下頭匆匆離去。

    她在商家人麵前抬不起頭，除了她是藥農這個出身，還因著她被商錦飛搞大了肚子，尋死覓活驚動老爺子，商錦飛才被迫納她做妾。

    雖是妾室，但誰也沒把她當成商家媳婦，她為人又懦弱，就連家裏的仆人都不把她當主子敬重。

    蘇芷香看她倉惶逃走的狼狽背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那孩子不是會叫爹麽，怎能罵他是小啞巴？孩子母親聽見多難過啊！

    商錦飛那個浪蕩子，養而不教，枉為人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