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香一時想不出頭緒，將目光轉到曲綏英身上：“英子，你幫我想個法子唄，姐妹聯手其利斷金，咱倆合夥就沒有賣不出的東西。”

    曲綏英漠然一笑：“人家都是錦上添花，你見過誰屎裏雕花？你這手氣也是沒誰了，還是跟你相公其利斷金吧！”

    “你好無情……”蘇芷香脆弱的心被她紮得更痛了，餘光瞥見商陸走過來，連忙換上嬌俏笑顏，“相公，找到了嗎？”

    她抬眼看到商陸手上的精美藥包和粉盒，連忙接過來放在桌上。

    “這就是驅蚊袋？”蘇芷香拿起湖綠色繡花布包，濃鬱的藥香撲鼻而來，跟自家縫製的艾草包截然不同。

    商陸坐在她對麵，細細分辨布袋裏的藥味：“這裏麵不止有艾葉，還有丁香、白芷、藿香和菖蒲……”

    他驚訝自己能說出這些藥名：“可惜，沒能完全分辨出來。”

    蘇芷香笑盈盈地望著他，補充道：“還有一味是佩蘭。”

    商陸目露讚賞：“我在娘子麵前班門弄斧了。”

    “相公能想起這些，已經很了不起。”蘇芷香臉上笑意未減，心裏卻隱隱焦灼，商陸接觸藥堂之前應該對藥材不了解，這都是他腦海深處的記憶，就像他不記得自己武功高強，照樣能耍得動那把扇子。

    她在他身邊多待一天，就像在火山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將引火燒身。她不能浪費眼前的機會，商陸必須得成為東家，不然他倆的處境都很危險。

    “驅蚊袋做得很精致，藥材也都是上好的，怎麽就沒人買呢？”蘇芷香看這藥袋華而不實，有人買才奇怪。

    商陸琢磨蘇芷香說的話：“眼下不是最適宜的季節，我們賣得也比別家貴。”

    蘇芷香婉轉地讓他認清現實：“對尋常百姓來說，用在自己身上的藥都得精打細算，熏蚊子而已，何必多花錢。”

    她過慣了一個銅板掰兩半花的日子，偶爾大方一回，心裏都有負罪感，白花錢要遭天打雷劈的。

    蘇芷香翻著繡工精美的布袋：“好看有什麽用，不當吃不當穿，真是太浪費了。”

    這東西她自己都不會買，怎麽能幫萬惡的有錢人，坑害無辜貧苦大眾？

    商陸微微皺眉：“娘子的意思是，驅蚊袋不如不賣？”

    “少夫人，這粉盒更好看，香味更特別哦。”曲綏英清了清嗓子，勸她別再執著神仙也賣不動的驅蚊袋。

    蘇芷香反應過來，她這話老媽子味兒太濃，真正的柳小姐不可能那樣說。

    蘇芷香暫將驅蚊袋丟到一旁，打開描繪牡丹花的粉盒：“讓我看看，商安堂的痱子粉有何不同……”

    話音未落，她聞到一股特殊的香氣，整個人像定住了，半晌都沒回過神。

    商陸聞到記憶裏的香氣，訝異她誇張的反應：“這就是痱子粉，娘子覺得哪裏不好？”

    “我不是覺得不好……”蘇芷香低下頭深聞猛嗅，“我怎麽聞著像是鬆花粉？”

    “鬆花、檀粉、薄荷……”商陸指著粉盒上那行小字，蘇芷香這才看清楚那幾味藥名。

    她激動得聲音都在發顫：“鬆花是養膚聖品，胭脂鋪都沒幾家舍得用，商安堂竟用作痱子粉給小孩抹屁股？還有檀粉，不僅能潤白肌膚，還能散發清雅香氣，最適合女子上妝！”

    她早就說過，男人當家牆倒屋塌，商安堂這幫爺們真是暴殄天物。

    “相公你可能沒聽說，柏州還有一段鬆花粉的由來，傳說有個貌美女子芳名遠揚，深愛她的夫君不幸去世，覬覦她美色的登徒子多番騷擾，最後她投井自盡殉情，井邊長出鬆花樹，花粉飄入水中淨膚沐浴，能使女子嬌顏永駐。”

    商陸從驅蚊袋的失意中振作起來，敏銳地看到新商機：“將痱子粉改名鬆花粉，用作養膚美顏，勢必能贏得女子青睞，再找幾位說書先生，將鬆花粉的故事傳遍江北各地。”

    蘇芷香恰是此意：“鬆花粉將來賣好了，還能研製洗發沐浴的鬆花香脂，商安堂以做藥為根基，還得區別於普通胭脂水粉，以後就叫藥妝吧！”

    商陸跟她越聊越投機：“雖說商安堂沒有這種先例，但我們可以嚐試改變。不過，從包裝到試用，再普及到市麵上，應該需要不少時間，恐怕短期內見不到盈利。”

    蘇芷香也有這方麵顧慮，然而驅蚊袋怕是沒救了，鬆花粉就是盈利的全部希望。

    “那我們就抓緊時間，相公你先找人重畫粉盒，再想幾句誇讚美人的好詞兒……”蘇芷香想說，最好像‘一袋泡淨腳氣散，一刀酸爽雞眼膏’那樣印象深刻的賣詞兒。

    但她沒法跟商陸直說，隻能私下跟曲綏英商量了。

    商陸略作沉吟，緩緩開口：“冰肌玉骨芙蓉麵，鬆花敷粉暗香來。”

    “好、好啊！”蘇芷香有生以來頭一次感受到，才華橫溢的男子這麽有魅力，她隻會拍手叫好，別的也誇不出來。

    蘇芷香崇拜的目光讓商陸心情愉悅：“作畫我也有了構思，回去就畫出來給你看看。”

    “相公好厲害！”蘇芷香從不覺得自己的文采如此匱乏，但她太開心的時候，就是這麽簡單直接。

    “恭喜少東家少夫人尋得良策，咱們的鬆花粉一定能大賣！”曲綏英聽得都心癢，不起眼的賠錢貨，原來是個金疙瘩。

    蘇芷香好笑地瞥曲綏英一眼，這下她有把握雕出花了吧。

    和煦暖陽漫過窗台灑在蘇芷香身上，她瑩潤的麵容白淨剔透，含笑美眸泛起迷人微光，唇邊漾開的淺渦勾人心弦。

    商陸看得入神，不知不覺回味著她唇間的甜香，那雙深邃的眼眸染上幾分醉意。

    “我和英子回去試用鬆花粉，相公就等我們的好消息吧。”蘇芷香眼瞳裏映出他俊美無雙的臉龐，俏臉唰一下就紅了。

    這家夥的眼神恨不能吃了她，但她並沒做勾引他的事，況且這裏是藥堂，英子也在身邊，他怎麽能不分場合，隨意散發春天的氣息？

    “少東家，外麵好像有人找您。”曲綏英麻利掐滅商陸心中燃燒的小火苗，雖說她那姐們身經沙場無所畏懼，她可不想看這兩個沒羞沒臊的冤家秀恩愛。

    “相公出去看一眼吧。”蘇芷香配合曲綏英支開商陸，她透過菱花格窗戶，隱約瞧見門外有道清雋頎長的身影。

    商陸聽見有人低聲交談，看向候在屏風處的全喜：“何人有事找我？”

    全喜往門外瞧了眼，人來人往挺忙碌的，但也沒人奔著少爺來呀。

    “好像是藥堂來了位郎中先生，夥計們到處找孫掌櫃和老東家，少爺您想見他的話，我把他叫過來吧。”

    “祖父又請人了？”商陸倒沒聽說此事，吩咐全喜，“你去打聽一下，若有什麽需要再來見我。”

    “太公請了位獸醫，聽說是專治疑難雜症的針灸高手。”蘇芷香想起商陸父親也是位針灸大拿，人畜雖有別，治的卻是同樣的毛病。

    蘇芷香別有深意地看了眼商陸，曾以為他嘴上挺行，動真格的好像不行，最近幾次接觸，卻感覺到他明顯的反應。

    商陸父親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他又有無師自通的天賦，恐怕那方麵真是異於常人。

    蘇芷香不敢再往下想，隻覺得周圍越發悶熱，起身帶商陸離開這裏：“孫掌櫃去庫房了，這會兒都沒見到太公……”

    她這張小嘴像是開了光，話沒說完，商濟民就笑容滿麵地走過來：“景謙啊，快來見過韓神醫，祖父特意請他來幫你調養身子。”

    韓神醫？蘇芷香頭頂像炸開晴天霹靂，震得她從頭到腳都在發麻，顫抖的小手緊緊捂住狂跳的心房，難以置信地瞪圓雙眼，直直盯住商濟民身後的年輕男子。

    那人溫文爾雅的舉止透著書卷氣，身穿青灰色粗布長衫，身姿挺拔，難掩清雋雅致的神采，他眉目俊朗，清澈眼眸像晴朗碧空，尋不得一絲塵埃。

    “師父……”蘇芷香輕不可聞地喚了聲，隨後又慌亂地低下頭，耳邊充斥著劇烈的心跳聲。

    韓京墨，真是他！蘇芷香做夢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見到恩師，雖然她根本就沒拜過師，但在自己心目中，唯有他能稱得上師父。

    可是，他怎麽會來商安堂？被銀錢所迫，還是另有隱情？他親自為商陸診治，也許真能出現奇跡……

    但在商陸痊愈之前，她會不會先被韓京墨認出來？蘇芷香思緒混亂，幾乎喪失了考慮的餘力。

    “在下韓京墨，初來貴地，請少東家多指教。”他言語恭敬大方得體，商濟民越看越欣賞。

    商陸尊稱“韓神醫”，並不忌諱旁人眼光，也想盡快找回記憶。

    “韓京墨？”曲綏英愣了下，他就是傳說中的孤傲神醫？看著不像啊，多麽平易近人的小夥子。

    曲綏英看向不知所措的蘇芷香，心裏頓覺不妙，舊相好遇上假相公，這出戲該怎麽往下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