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偷天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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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芷香跟商陸聊天向來輕鬆,聰明人說話不費勁,一點就通。

    齊知儒能考上狀元,腦子必定也很靈光,但兩個聰明人自說自話,蘇芷香就忒費勁了,她完全聽不懂啊。

    齊知儒透露哪些信息,商陸又想暗示什麽,誰能給她來句痛快話?

    蘇芷香喜歡直來直去,凡事最怕迂回曲折,照他們這樣試探下去,熬到天亮她還在猜謎呢。

    她拎起茶壺,分別給兩個悶葫蘆倒杯水:“你們兩個繞來繞去,都快把我繞迷糊了,商東家,齊大人,我現在就是個旁觀者,我來說句公道話。”

    蘇芷香舉杯遞給商陸,平心靜氣地說:“你對朝廷有功,卻從不肯邀功,隻想做良心藥救助苦難百姓,商東家無私大義可歌可泣,卻總有逆賊想要害你,他們就是見不得你是好人。”

    商陸被她誇得俊臉微紅,原來,他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得到他家娘子的仰慕,這種感覺比兩心相悅更讓他歡喜。

    如果說他們在柏州初見,他已對她心生好感,在他失去記憶之後,還是情不自禁被她吸引,自從他真正愛上她,就渴望做她仰慕的男人,成為令她驕傲的依靠。

    商陸順從接過她遞來的茶杯,幽潭冷眸漾開明媚春色,溫柔又深情地凝望她。

    蘇芷香把她男人哄好了,轉而舉杯敬齊知儒:“你是朝廷命官,身負平叛重任,追捕逆賊也是為了保家衛國,齊大人高風亮節清正廉明,我相信你將是百姓愛戴的好官。”

    齊知儒怔怔地看著恩姑,沉靜眼底泛起激蕩漣漪,他明知商陸有功,處處防備商陸,恩姑剛罵過他,還堅信他是好官?

    他心裏很清楚,他與恩姑有緣無分,此生都不可能得償所願。但他親眼目睹恩姑得到幸福,已經不留遺憾,他將全命以赴平定叛亂。

    恩姑不僅明白他的心意,還鼓勵他勇往直前,得此紅顏知己,亦是他的榮幸。

    齊知儒眼神柔和許多,蘇芷香將茶杯塞進他手裏:“一個是好人,一個是好官,你們應該信任彼此,強強聯手結為盟友,將天底下的逆賊都打趴下!”

    這番豪情壯語,商陸和齊知儒聞之動容,他們見慣世間險惡,時常太過謹慎,難以敞開心扉,唯有在蘇芷香麵前,才願意相信應有的善意。

    “來,喝一個,從此咱們就是盟友了,敞開天窗說亮話,揮起拳頭打逆賊!”蘇芷香像衝出烏雲的奪目陽光,那種溫暖人心的力量,商陸和齊知儒深受感染。

    他們相視一眼,舉杯釋然而笑,世間紛擾太多,身上擔子太重,不如多幾分信任,少一些猜忌,相扶共助總好過孤影夜行。

    倘若不是對彼此有期待,又怎會有耐心互相試探。

    在蘇芷香的開解下,商陸終於打消對朝廷的防備,齊知儒也放下對藥商最後的偏見。杯中清茶見了底,心裏話也敞開了。

    “商東家在薊郡發現的郡王陵,原是趙氏郡王生前建造的陵墓,那時岱京朝廷擊退南瞾敵軍,聖上封侯授爵,三位郡王、兩大藩王風光無限……”

    齊知儒提起的這段過往,蘇芷香聽疫村老郎中也說過,趙王得意忘形,屢次冒犯聖上起了異心,妄想推翻朝廷取而代之。

    後來,聖上借助藩王之力剿滅趙王,這場叛亂才得以平息。

    蘇芷香看了眼靜心聆聽的商陸,沒好意思打斷齊知儒,趙王這個短命鬼到處作死,他不被抓,都怪皇帝眼瞎。

    但他死後也不安生,陵墓秘藏兵庫,魏惜民那貪官,興許就是他曾經的爪牙,還有那個見不得人的主公,十有八九都是他的同夥。

    齊知儒滔滔不絕講明緣由,總算說到他們沒聽過的秘密。

    “趙王臨刑前,聖上下令將他挫骨揚灰,但事實是,沒人見過趙王的屍首,動刑的劊子手離奇死亡,那堆骨灰來曆不明……”

    “你的意思是,趙王還沒死,他可能還活著?”蘇芷香萬萬沒想到,趙王不僅會作死,他還會作妖?

    商陸心下了然:“救下趙王、欺君罔上的人就是主公?”

    蘇芷香驚訝地看向商陸,他怎麽又懂了?他腦子轉得太快了!

    齊知儒沉痛點頭:“可惜,當時聖上並未發現,主公將一切都掩飾得極好,直到兵庫露出破綻,魏惜民認罪伏法,聖上方才驚覺逆賊卷土重來。”

    蘇芷香忍不住追問幾句:“那趙王至今躲在何處,他隱姓埋名也得活著吧?主公又是誰呢,他哪來偷天換日的本事?”

    這些疑問,同樣是商陸最關心的,血焱刹為非作歹多年,必定有主公做靠山,死過一回的趙王,莫非就藏匿在其中?

    夜色漸深,月影慘淡,窗外烏雲濃得散不開,像黑壓壓的鬼魅橫行天地。

    蘇芷香又給齊知儒倒杯茶,他抿了下幹澀的嘴唇,端起來一飲而盡,起身打開書櫃,抱起兩尺長的檀木盒子,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商陸迅速收拾好茶壺杯碟,蘇芷香拿巾帕拭去桌上水漬,她也想擦擦檀木盒子,但見那盒子挺幹淨,盒蓋雕花溝隙裏僅留未擦淨的塵垢。

    齊知儒擰動雲紋鎖扣,緩緩掀開木盒,濃鬱的香樟氣息撲麵而來。

    蘇芷香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緊盯著盒子裏泛黃的畫軸,齊知儒緊張得手心冒汗,攤開雙手往衣襟上蹭了蹭,屏息凝神取出畫軸,生怕自己吹口氣,吹散封存多年的畫紙。

    商陸幫他接住下端畫軸,兩人慢慢展開那副畫卷,沙沙微響像腳步碾過滿地落葉,畫像漸漸展露在人前,原是一位麵目清秀的年輕男子。

    蘇芷香仔細看了幾眼,納悶問道:“他是誰呀?看上去……好像是讀書人?”

    她找不到其他詞匯形容,她印象中的讀書人,就是這麽溫和斯文,齊知儒也是這種感覺。說起來商陸也是讀書人,但他那張臉太惹眼,長得過分俊美,好看的像神仙一樣。

    商陸目不轉睛注視畫中人,腦海裏沒有任何印象,他從沒見過這個人,即便時隔多年麵容衰老,他也想不起相似的臉孔。

    “他就是趙王……”齊知儒平靜地告訴他們,“如果他還活著,應是不惑之年。”

    蘇芷香被這話鎮住了:“活到現在也就是四十歲,那他二十多歲就做郡王了?可是,他看起來有點弱啊,不怎麽能打的樣子。”

    商陸看她歪著腦袋的困惑模樣,寵溺地笑了笑:“王侯將相,不是每一個都能打的。”

    蘇芷香似懂非懂地點頭道:“這麽說來,他另有長處了,應該是頭腦機靈讀書好吧。”

    商陸和蘇芷香說起逆賊,都是眉眼含笑目光溫柔,齊知儒看在眼裏,心裏堵得慌,匆忙甩頭拋開怪異念想,強迫自己收回心思。

    “趙王出身護國侯府,十九歲狀元及第,二十三歲官拜右相,他對兵法極有研究,堪稱用兵如神……”

    蘇芷香驚得合不攏嘴, 趙王這家夥,不就是妥妥的人生贏家,他何必想不開去謀反?

    商陸不禁感慨:“少年成名,意得誌滿,德行不足,難免有虧。”

    齊知儒點頭附和:“趙王曾在朝中呼風喚雨,遭人詬病年輕氣盛,他卻不以為然,迎娶北詔王申重樓胞妹後,更是目中無人,直至罪行敗露,險些連累妻室。”

    商陸不解:“謀逆是滅九族的重罪,北詔王是兩大藩王之首,掌有數十萬兵權,聖上對他全無忌憚?”

    “正因北詔王有兵權,趙王逃出薊郡北上,申重樓調兵抓捕押送京城,聖上念其大義滅親,免去連坐之罪。”

    齊知儒的解釋沒能說服蘇芷香,她嗤之以鼻:“大義滅親?該不是棄車保帥吧!趙王叛變,他大舅哥難道不是主公?”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蘇芷香有種直覺,商陸的頭號敵人,說不定就是北詔王申重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