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百十五章 中原的兒郎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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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關的長風,卷著漫天的黃沙,在潑下之時,使戍邊戰士的臉龐,都同樣染塵變得蠟黃。
徐牧便站在望州旁的官道上,等了許久之後,終於見著一大隊的騎軍,踏過風沙而來。
為首的一人,雖看似身子病弱,但舉手投足間頗有行伍之風。
常四郎率北渝大軍殺入草原,按照約定,李將會暫時退出,退回河州,帶著這幫馬奴子回中原。
“主公,是李將來了!”
“知曉。”徐牧聲音平靜,但實際上,心底已經激動無比。認真來說,幾乎和袁陶一樣,這位李將也是他的兄長。
他這一路,承蒙太多忠義人的幫扶,才走到了今天。
不多久,前方人馬俱停。並不需要攙扶,一身風塵與血跡的李將,穩穩下了戰馬。在他的身後,還剩三百餘的馬奴少年們,也紛紛跟著下馬。
“徐牧,拜見李將!”徐牧走前,認真拱手作揖。
“拜見李將——”
隨軍的西蜀將士,甚至包括司虎,都紛紛跟著行禮。沒有這些人,便沒有邊關的安穩。
“李破山,見過小蜀王。”李將大笑走近,未有絲毫陌生,一下子將徐牧抱住。
“雖有密信來往,但遇著北渝王之時,聽他再講了中原大戰的事情,心底不勝歡喜。這一回若無你們,如何定得下這萬裏江山。”
“李將亦是大功。”
“行伍人不可互相攀功。中原內戰的事情我不懂,但你與北渝王聯手,打贏了這一場驅逐外虜的硬仗,便稱得國士無雙。另外,我觀北渝王此人,亦是重義的好漢,以後有他在塞北開都護府,敵族的事情也能無憂了。”
聲音落下,麵前的李破山忽然眼睛發紅。
或許在內城的許多人不懂,但徐牧能懂,他知曉此時的李將為何如此。戍邊二三十載,先前又是大紀病弱,外族之禍如鈍刀割膚之痛。
但現在,眼看著塞北將定,天下可安,怎能不叫人心生歡喜,喜極而泣。
“眼見著要回中原,忽然平靜下來了。戍邊又入草原,我這大半輩子,幾乎都在黃沙中度過了。”
“瞧著他們,都是十六七的少年,連魚羹稻飯都沒吃過,娘親都是被擄來的女子,大多幾年折磨後便會死去。如他們,亦沒有中原的姓與名。我索性,都讓跟著姓李了。”
徐牧側頭,看向站在後方的馬奴少年們,雖然不少人身上還帶著傷,但都是一臉期待。
“我說不清那種感覺。”李將笑道,“便像小時候一般,學塾散學太晚,阿嬤便會提一盞舊燈籠,一直在路邊等著。我在黑暗中見著那光,心底便什麽都不怕了。”
“李將放心,諸位也請放心。”徐牧望著麵前的中原遊子,再度拱手長揖。
“在中原裏,便會有你們的屋,你們的田,徐牧也會盡所能,替你們尋母族的親人。在此後,中原的官坊裏,亦會有你們的姓名籍貫,與中原人無二!”
聽得徐牧這一句,李破山露出欣慰笑容。那些馬奴少年們,更是激動地歡呼起來。
“李將,不若一起回家。家中老父,早已備好酒水,站在路邊翹首以盼。”
李破山雙目泛紅。
“我中原的兒郎們,隨我回家了!”
“回家——”
在旁的將士,不管是蜀軍還是馬奴少年,都紛紛喊了起來。
徐牧抬頭,望著遠方的天空,隻覺得這邊關的天色,也似幹淨了許多。
……
古都長陽。
坐在皇宮的偏殿裏,東方敬正與陳方王詠這些儒士,商量著登基的事宜。
“國號?”
“國號無異。主公以蜀起兵,又以蜀人之誌奪取天下,自然是號為‘大蜀’天朝。”東方敬凝聲道,“此事我與主公有過相商,主公亦是此意。”
“確是,若是以其他讖字來號國,恐會寒了老蜀人的心。”陳方也在旁點頭,猶豫了下又開口,“小軍師,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先生請說。”
陳方潤了口老嗓,“古往今來,若朝代更迭,當以禪讓為善。如此,天下的百姓亦會更加信服。雖說蜀王南征北戰,位登九五並無任何問題——”
“陳先生,我聽得明白。”東方敬笑道,“如你所慮,我家老師早就考慮到了。”
“是文龍軍師?”
“確是。先生莫忘,成都裏還有舊朝的皇室,我家老師……一早就準備好了。”聲音有些哽咽,東方敬一下又想起了,那位奠定了西蜀霸業的老軍師。
“紀朝皇室,袁衝。”
“正是。”東方敬仰頭,呼出一口氣。
“其他的登基事宜,該準備的都很簡單。到時候,隻需袁衝做一副禪讓的姿態,如此一來,我大蜀建朝便無任何的問題了。”
“他願意的吧?”
“我主說過,時代的馬車輪子,終歸要往前駛,無人能擋。關於這一點,袁衝明白得很。”
一語說完,東方敬的臉龐上,露出從未有過的放鬆。沒有了狄戎,沒有了北渝,沒有了東陵東萊,沒有了涼州,沒有了滄州妖後。沒有了常勝,沒有了淩蘇,沒有了神鹿子,也沒有了六夷滅紀。
“小軍師在想什麽。”
東方敬臉色輕鬆,“想著回七十裏墳山前,在老師的墳山邊上,結一草廬,相伴修學。”
“小軍師……你可是國師之選啊。”
“大蜀功成,我也該退了。”
陳方似是明白什麽,又多勸一句,“小軍師莫不是顧慮,還請小軍師寬心。我大蜀以民道起家,主公亦是重義之人,絕不可能做出殺功之事。”
東方敬大笑,“陳先生多慮了,這一點我比你還知曉。我實則是想陪伴老師。終歸到底,我是東方敬先是個學子,然後才是個謀士啊。說起來,我與北渝的常勝,似乎是一樣的人。”
“當然,若我大蜀有事,我這個跛子亦會再次出仕。犯我大蜀者,先請踏過我這位跛子的屍體。”
仰起臉,這位繼毒鶚之後,坐鎮西蜀的跛子狀元,滿是鎮定與向往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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