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日常(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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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是個爽快的人,聽我說暫時不打算離開後就吹著笛子把他的背影給了我。
就是這兩天艾倫他們一直很疑惑,休息日那天在門口看著斯芬、弗拉特離開後的記憶變得很模糊,回過神來幾個人竟然都睡倒在訓練兵團大門前。
對此,我隻能傻笑著糊弄過去。還好他們也沒有繼續追問。
但是……
但是……
但是……!
對,我在想,也許跟著老師離開訓練兵團也不是壞事。
至少可以讓我不用麵對數學課上的隨堂小測。
剛才教官笑眯眯地拿著教科書進來,說要進行十分鍾的小測驗,我把寫在黑板上的題目抄在練習紙上,看著都快哭了。
周圍的同期都在低著腦袋奮筆疾書,隻有我握著筆手心出汗,對著練習紙上的題目發愁,一點思路都沒有。
平時上課和我一起哈哈哈的讓竟然也很快就把計算過程寫了出來,看上去還很輕鬆的樣子。
我感受到了背叛!
可惡!
要是不寫點什麽上去把空白的交上去也太糗了,感覺比連續三天六頓飯不能吃肉還要痛苦。
果然,人在身處絕境的時候就會選擇性地放棄什麽以獲得活下去的機會,雖然我現在的情況還沒有嚴重到這種程度,但也很嚴重就是了。
我盡量保持不會被教官發現的程度伸長脖子,可是……!看不到!讓的手臂搭在桌麵上,正好把練習紙擋住了。
可能是我思緒混亂的視線實在是過於灼熱,讓察覺到我的目光,他稍稍偏過臉來看了我一眼,然後非常配合把手臂放下搭在膝蓋上。
讓繼續算一整道大題的第二小題,用隻有我可以聽見的聲音說,“計算過程改一下總會吧?”
我眼疾手快地抄了兩行計算過程,正想點頭,沒想到他突然又來了一句,“算我拜托你了,不要全抄啊,教官發現了你和我都得死。”
“噗——”
我其實是想反駁他我打算直接跳過第三行過程直接寫答案的,但因為實在是太搞笑了,嘴角控製不住上揚,為了不讓教官發現不妥,我隻好低下頭拚命掩飾。
“會的啦,呼呼……”
竟然說“死”什麽的,也太誇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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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課堂練習算是蒙混過關了。
但因為我也不想繼續這樣下去,所以決定再掙紮一下向馬可請教至今為止在數學課上就算認真聽也聽不懂的題目。
沒有寫完作業又或者想要再學習一會的訓練兵在飯後會帶上課本和作業本來到自修室,有些則是單純想找個安靜的環境看書。
現在是晚上,今天課堂上留的作業有點多了,自修室的桌椅幾乎被坐滿。我也是剛剛才把筆放下。
坐在我對麵的馬可還在寫數學作業,旁邊的讓則在寫資金申請書。
訓練兵團除了統稱雜學的理論知識課和訓練,考慮到以後訓練兵們也許會在兵團內從事不同崗位,從這周起還加設了專門的寫作課,我翻了一下教材目錄,從實施方案到總結,從演講稿到宣傳語,基本上以後在工作中會用到的教官都會教。
我嚴重懷疑這其實是基斯先生個人的私心。和冗員眾多的駐屯兵團及憲兵團不同,調查兵團向來缺人,一個士兵身兼數職也是常有的事情。隻要我們之中有一個人加入調查兵團,那麽除戰力增加,有一小部分的行政乃至後勤工作也就順帶一起被解決了。
當然,我也隻是想想。實際上基斯先生在想什麽我又怎麽會知道呢?
“林,怎麽了?”馬可抬起頭問我。
室內橙黃色的燈光打在他那張帶著淺淺笑意的臉上,讓人發自心底感覺到暖意。
“啊……?”被馬可問到,我才勉強回到現實中。
隻顧著想東想西結果盯著別人看了,自己還沒有自覺。不過正好是這個時候,我翻開手邊的數學書,“馬可,今天上午數學課上的練習……”
我話還沒說完呢,馬可就爽快地應了下來,“可以啊,正好我也寫完了作業,我來教你吧。”
“太好了!”我放下書,因為太激動了,忍不住握拳小小地歡呼了一聲。
“林……太誇張了。”馬可的臉看起來比剛才還要紅,他小聲提醒,我才意識到自己的確是反應過度了。還好聲音不大,周圍也沒有人注意到。
讓我苦惱的數學可不止一題,於是我抓緊時間繼續翻開剛才標記好的頁數,“嗯……順便還有這題……這題……這題也……”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馬可伸過手來按住我的書角,“時間還有不少,不要著急,我們一道一道來吧。”
“嗯。”
我想我真的太好安撫了。之前馬可說我可以應對不太熟悉的人,我就覺得自己真的能夠做到。現在他又跟我說不要著急,在說完的瞬間,我似乎真的能感覺到時間流速在變慢。
接著馬可又問我旁邊的讓,“讓要是有不懂的,也可以一起探討。”
不過讓不像馬可那樣耐心,他很是嫌棄地瞄了眼我的課本,“我才不要咧,這種程度的題目怎麽可能難得倒我?”
結果嫌棄完了,讓又盯著我看了好一會才支支吾吾地開口,“我說……你今天的申請書作業寫完了?”
“寫完了,怎麽啦?”我想都沒有就回答道。
不存在的流星在背景黑漆漆的腦袋深處劃過,我突然反應過來把作業本丟給他,“哦,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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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又過去了四十五分鍾。
自修室裏一部分寫完作業的同期已經回去了,周圍的氣氛比剛才要活躍些。一部分人開始聚在一起看書又或者小聲聊天。
我半邊身體都靠在桌子上,正好和對麵手肘撐在桌上的馬可勉強湊成對稱。終於搞懂讓我頭痛了足足兩個星期的數學題,我現在心情很好。
我拿起讓的作業本,把他剛寫好的申請書麵向我和馬可,故作深沉地問,“你是認真的嗎?”
“讓……”馬可又掃了一眼讓的申請書作業,這次就算是他也沒辦法再說什麽。
“我說,你們兩個什麽意思啊?”讓用食指一下一下叩著桌麵,隱隱有種即將爆發的征兆。
這份申請書上存在的問題,我和馬可剛才已經說過一次,隻是太難以置信所以才向作者本人再次確認。
“該怎麽說呢……”
馬可為難地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我煞有介事地用食指點在作業本劃來劃去,“指指點點,指指點點。”
“林也不要故意惹讓生氣。”馬可無奈握住我的食指,阻止了這個幼稚的行為。
讓撇開臉擺出一副完全不打算跟我和馬可說話的態度,我裝作什麽都沒發現,拿著他的作業本靠過去,也沒有管本人到底有沒有在聽,“你自己看嘛,雖然這個詞本身是沒問題,但放在整個語境就偏貶義了。”
指出這篇申請書的其中一個問題後,我抬頭去看讓,正好對上他的目光。不過讓本人倒是依舊保持著原本的坐姿,隻是把視線偏向這邊。
不打算和我說話的是他,現在催促我繼續說下去的也是他,“那你倒是說說要怎麽改啊?”
我是沒什麽所謂啦。於是順手拿過剛才做數學題的草稿紙,在上麵寫下一個替換用的單詞,“你如果不想做大改動這裏改成這個詞會好一點。”
我扭動手腕用筆的末端在第二處需要修改的地方戳了幾下,又把陣地移回自己的草稿本上,一邊寫一邊解釋,“然後這個部分,其實我更建議整句話變成這樣。畢竟是給上級的文書,所以就算是內部之間的交流用詞也要正式、官方。”
“你這個詞跟我用的意思不是一樣嗎?”讓挑眉質疑我上一處修改,“說到底偏貶義偏褒義這種事情要怎麽判斷?”
“非要說的話就是憑語感?”因為我就是這樣做的,根據以往的經驗來講正確率還不錯。
沉默片刻,讓沒好氣道,“林瑾瑜你還是閉嘴吧。”
我愣了一下決定給讓鼓掌,“哦哦哦,不錯嘛,這次有進步。”
讓不爽咋舌,不過我是真的覺得很開心。
來到訓練兵團後,大家都覺得我名字的後兩個發音很難,要不直接喊“林”,要不就是讀錯變成“金魚”,到最後我自己都放棄了。現在隻有馬可還在努力練習,他跟我說連朋友的全名都不能正確讀出來,這樣很不好。不僅如此,他說他還要學會寫我的名字。(當然,現在還停在練習發音的階段)
老實說,這段時間大家每天都把我稱為“林”,結果就是我都快忘記自己全名叫林瑾瑜了,剛才被讓點到名字的時候竟然沒能立刻反應過來。
把該說的都說完,讓開始改他的寫作作業。我坐在旁邊休息,覺得周圍好像又比早些時候變得熱鬧了。
隔壁桌的男生坐成一圈,正激動地討論一些事情。因為隔得不是太遠,我能清楚聽到他們每一個人的發言。
這群人好像正在興頭上,盡管能聽出他們已經在盡量壓低聲音了,但效果實在不怎麽樣。
其實我是有些尷尬的,但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隻好拿起杯子喝水。
那邊有人抱怨了幾句說好吵。因為聽到艾倫的聲音,我最終還是忍不住好奇往那堆男生的方向看了眼。
艾倫果然就坐在隔壁沒回去,手上握著一支筆,阿爾敏也在旁邊,大概和讓一樣還在和作業苦戰吧?
馬可抓住時機開口提醒,“那個……這裏是公共場所,還是注意一下比較好哦。”
心裏大概明白馬可這番話的意思,我假裝沒有察覺到聚集過來的目光又拿起杯子喝水。
還好剛才我和馬可都覺得口渴,所以給自己還有讓都裝了一杯水放在邊上。這絕對是今晚最正確的決定沒有之一。
果然,那邊男生們的談話聲一下子就壓低了許多,但很可惜還是在我能夠聽清楚談話內容的程度。
艾倫不耐煩地和其中幾個男生們又爭論了兩句,其中一個不怎麽熟悉的聲音挑釁道,“艾倫,你該不會還不知道小孩子是怎麽來的吧?”
無論哪一方,我都感到一絲厭惡。
“哈?這種事情我還是知道的啦。”
但討厭歸討厭,因為艾倫的態度太過坦蕩蕩了,害我反而有點好奇他到底打算怎樣回答。
我不知道第幾次拿起杯子喝水,一邊留意那邊的情況,一邊陷入思考。
說起來,雖然我也是最近開始接觸到《玫瑰與劍擊》後才被艾露和米娜輪流科普到了非常非常細節的事情,但在那之前也不至於認為小孩子是送子鳥送……
“就是送子鳥送來的嘛。”
“噗——”
“噗——”
才放下杯子,我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水就這樣全部噴到馬可臉上。
讓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拿起了杯子,和我一樣噴了馬可一臉。
就算沒有語言,甚至沒有眼神交流,此時此刻我想讓也和我一樣心知肚明,我們兩個為什麽會有這種反應。
馬可就更不用說了,我們三個都在為艾倫難以置信的無知感到驚訝。
“你們兩個……?!”他扯過袖子胡亂地抹了抹臉,從口袋拿出幹淨的手帕遞到我麵前,“林,手帕給你,擦一下吧。”
話是這樣說,但馬可已經主動在用他的手帕幫我擦臉了。他的另一隻手也沒有閑著,拿出第二條手帕給同樣被這番發言驚呆的讓擦臉,“還有讓也是,真是的,你們兩個到底在做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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