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是喜歡他的無疑，隻是這份喜歡太過露骨，為人處世也百般瑕疵。

    當初這段婚約，本就是楚老爺在他中舉之後，以協助之恩讓他應下，他對楚寧並無半分好感。

    即便楚寧這樣喜歡他，他也無法給予同樣的感情，最多做到相敬如賓，已經是他最大的努力。

    這樣一想，程禦心裏的氣惱突然被幾分歉意替換，她歡喜自己，以他的喜好為首，說著愛慕他的話，但是感情這種事無法強求，自己注定不能回報她一樣的心意。

    他輕歎一口氣。

    平靜的夜晚就這麽被打破，好在隔天早上程禦先走，早膳也是去官署用，兩人不用打照麵，楚寧長舒一口氣。

    帶著程易熙去學堂，小蘿卜頭很好奇，“我哥早上走的時候，臉色怪怪的，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問了他也不說。”

    不會是還在生氣吧，唉，哄冰山美人真的好難啊。

    楚寧瞎扯，“可能是昨天做噩夢了吧。”

    “胡說。”程易熙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反駁她，“我哥才不是那種會被虛妄夢境嚇倒的人。”

    繼續瞎扯，“那就是朝堂上有什麽煩心事。”

    “可昨日回來時還好好的呀。”程易熙小小的腦袋，大大的困惑，“誒，算了，問你你也不知道。”

    楚寧心想，嗬，這事兒的真相就她最門清。

    生活的痛擊太多了，還是把心思放在掙錢大業上吧，隻有銀子對她最真誠。

    ……

    衣裳最嚴重的那個大洞，楚寧打算繡隻飛鳥，她用白色的小碎布填補在衣服反麵，開始繡出飛鳥的大致輪廓。

    這隻鳥她打算用平針推暈的繡法，用長短相接的畫繡繡出漸變色。針線來回穿梭，認真投入的楚寧，不知楊氏已經在她身後站了好一會兒。

    為了讓光線更加充足，楚寧沒有關房門，楊氏經過的時候，看她埋頭刺繡的樣子，心下有些奇異，就打算進來看幾眼。

    卻不想，這一看，就挪不動腳步了。

    她算是繡技不錯的，自小程禦和程易熙的衣物都是她扯了布，一針針繡出來的。為了供程禦讀書，她前些年都在接繡活，不論是帕子、衣物，還是團扇、簾子，她都繡過，繡坊的老板也都稱讚她繡技精湛。

    可楚寧這些繡法，她不僅沒見過，更沒聽過。

    “你這是什麽繡？”楊氏忍不住出聲問。

    楚寧才發現後麵有人，停下來介紹道，“伯母，這叫平針推暈繡，入針的長短不一，拚接起來，能使顏色漸漸轉化，更自然，也更靈巧。”

    “好看，真是好看。”楊氏崇拜文化人，也喜歡有手藝的人。楚寧現在在她眼裏，以前的那些缺點都漸漸消失了。看看，多好的孩子啊，一定是因為家裏橫遭變故，才會突然性格大變，做出些亂七八糟的事。現在緩過來了，意識到之前做的錯事，於是不僅把家裏的瑣事都攬了做，還繡出這樣好看的衣裳拿去掙銀子。

    楚家真是會教導孩子，這親，結得不冤。

    楚寧不知道楊氏已經暫時認可了她這個未來兒媳，還在細說著繡法的注意點，怎麽出針，怎麽收針，一點不藏私。

    楊氏以往對她不喜，不僅是她做過的事，還有全身的形象。她印象中，楚寧每日都高昂著頭，不願和她多說一句。頭上就算沒有了華貴的發飾步搖，也都堅持要梳那繁雜的發髻。每次小碎步走著，還把自己當做是金尊玉貴的楚家大小姐。

    還是現在好。陽光透過窗子，打在楚寧的側臉上，整個人更顯柔和。她本就是個美人坯子，膚白如雪，肌膚嬌嫩，笑起來嘴角有個小小的梨渦。一雙眼睛最美，顧盼生輝，自有一股輕靈之氣。

    頭發也是弄得簡簡單單，輕挽一個髻，用木簪子簪住，其餘青絲任其散披在肩。

    明明是非常隨意的打扮，楊氏卻覺得怎麽看怎麽嬌美，燦若星光。

    “這飛鳥的身子是如何繡的，為何能微微鼓起來？”真是神奇，以往繡鳥兒，都是追求形似，十分扁平。楚寧針下的這隻鳥身飽滿，看起來真似要翱翔於天的飛鳥。

    楚寧笑著解釋，“伯母你看，我這是用了點小方法。尋常都是用不同的繡法直接去繡東西，除了針線、繡布這些外在的用具，其它沒什麽不一樣。可不管是花草也好、鳥獸也罷，都是有棱有角有體態的，所以我有時會在圖案裏先打底。”

    “打底？”

    “對，像這樣。”楚寧演示給楊氏看，“橫著繡上幾針，繡得越緊密，之後也會豐滿。然後沿著輪廓，用大家所熟知的輪廓繡或者回針繡，把邊緣繡出來。最後再用上緞麵繡，先繡中間，再填補兩邊。”

    “妙啊！”楊氏讚歎，“楚寧，你這繡法實在是稀奇。這是，你自己想的？”

    楚寧搖搖頭，“不是，是瀘州一位老師傅創的，我有幸跟著她學，也就會了。”凡事扯回瀘州就對了。

    “也是你天資好，不僅能學會，還繡得這樣活靈活現。這種繡法可有名稱？”

    “有的，它叫裹芯緞麵繡。”楚寧完成最後幾針，整件衣裳也就補好了。

    把衣裳展開仔細看了看，楊氏連連點頭，“這要是拿去繡坊，必定奪人眼球。你補的這些，反而比這衣服上原來的祥雲紋繡得還好呢。”

    “伯母喜歡，以後我給您也做一件。”

    楊氏推拒，“我一個老婆子，得糟蹋了好衣裳。”

    “才不呢，您簡單打扮一下，京城的那些貴婦人，還不見得能比過。”

    楚寧覺得，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楊氏辛苦了大半輩子，值得好好享受後半生。現在光說也是沒用，她離開之前，一定會讓楊氏過上好日子的。

    以後有程禦這樣位極人臣的兒子，和宋知棠那樣出身高貴的兒媳婦，楊氏的生活會越來越好吧。

    楊氏被楚寧哄得樂嗬嗬的，她丈夫早逝，隻有兩個兒子在身邊。

    程禦沉穩，從小就擔起家庭的重責，一邊讀書，一邊想方法掙錢維持家裏。程易熙以前還活潑些，自從六歲啟蒙後，程禦對他的要求提高了，要慢慢壓他的性子，所以程易熙也是聽話模樣，不敢過分跳脫。

    她的生活就是養家、照顧兒子，還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這樣乖乖巧巧地在身邊，說著甜甜的話討她開心，讓她笑個不停。(www.101noveL.com)